作者:明韫
江云崖等的就是这句话。
“亲下深渊,削弱魔气源头,防止魔气过强,紫微星镇压不住,而向外界溢散。”
一片沉默。
深渊的情况如何,大家均不知晓。
但将心比心想,能让紫微星空降世上,积攒万年的魔气所在,总不会太人间乐土的。
兴许是真的炼狱也说不定。
大乘能在天下间叱咤风云,也是因为有宗门世家在其身后作为后盾,使其不至于孤立无援。
等入深渊,魔气深重,魔族环伺,饶是大乘,多半也会凶险万分。
没人有脸在这个时候,替他人表态。
卫珩道:“我会下去一趟。我欲摘紫微星,本来就须去一趟深渊,如今倒是正好。”
江云崖:“???”
他脱口而出,震惊道:“紫微星做错了什么,你要摘他?”
江云崖指责卫珩:“莫非因为你日月并明,就看不惯横空出世的紫微星吗?”
万川和身为紫薇秘境孕育而出的人物,也物伤其类,为紫微星说话:
“尽管这一次紫微星现世,有诸多错漏,但源头是道魔失衡,与紫微星无关,道尊何苦去为难紫微星?”
舒遥想起卫珩曾经许下过的允诺。
当时戏言说,若是自己不喜欢紫微星,就只能将紫微星挂在玄妙峰半山腰上。
等后来自己入十二阵的时候,还百般对紫微星挑三拣四。
舒遥挑起唇角对紫微星笑了笑,笑意凉薄。
没人对你挑三拣四了。
你随便爱怎样怎样,在玄妙峰头挂着去吧。
紫微星无精打采地更暗了一分:“……”
你们是魔鬼吗???
都闹分手了,还要来把它从天空里强行摘走???
饶过紫微星不行吗?
只有玄和峰主的关注点,不在紫微星上,她冷静沉着:
“师兄你固然修为盖世,深渊被封印万年,底下情况无人得知,你一人下去,我是不放心的。我的月出昆仑不是摆设,我陪你同去。”
江云崖悠悠叹道:“那位前辈的游记仍在我坠青天好生生摆放着,我也陪道尊一同去。”
书院院长生硬道:“暂不提未知的,魔气一日不去,则十二阵一日难以复原。我大争书院守天下万代传承,岂能眼睁睁看十二阵毁在我们这代手上?”
无尘方丈抚须笑道:“院长此言大善!以苍生福报计,老衲岂敢落于人后?”
倒悬山主眉眼不抬:“既在力之内,又是心所向,有什么好多说的?”
若不是顾忌着身边倒悬剑山弟子,倒悬山主可能现在就跳下去了。
江云崖大笑:“这敢情好!又能在深渊之地凑齐一桌麻将了,有何惧之?有何惧之?”
“……”
玄和峰主:“…江宗主,在谈正经事的时刻,能不能别常提牌桌之事?”
“还是继知了成精的魔尊以后,江宗主很想多一个牌桌成精的称号?”
这倒是启发了玄和峰主。
江云崖总爱站出来袒护让雪天,常常在仙魔两道的立场边缘左右试探,反复横跳,说不得就和让雪天有过不明不白的一段。
知了成精和牌桌成精,也挺配的。
江云崖大为受辱:“峰主怎能如此说?峰主莫非不知我少年时和道尊一道,起早贪黑修行,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将光阴用在打牌上?”
“……”
行吧。
所以后来卫珩做了道尊,江云崖神神叨叨,大事不准小事不说,四舍五入一下约等于没用。
这可真是仙侠世界版本的毒鸡汤啊。
舒遥如是作想。
江云崖眼睁睁看着玄和峰主神色越来越奇妙。
到最后,她古怪开口,委婉暗示:“咳,江宗主应当知晓,魔尊坠入了深渊之中?”
莫非你江云崖是放心不下,想过去找让雪天的?
玄和峰主很敢想。
连她师兄和贪狼使的爱情故事,都真真切切发生过。
江云崖和让雪天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江云崖听懂她的暗示。
正是因为听懂,他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掐死玄和峰主她丫的。
要不是…
要不是他们牌桌组还缺一个人…
江云崖为了毕生爱好,忍辱负重。
玄和峰主的言语如一点火星,将弟子的整片热情都燎了起来。
那可是与坠青天宗主交游密切的玄和峰主说的话啊!
绝不是无凭无证的空穴来风!
顾迟笔双眼发亮,问她身旁几人道:“你们说我下一本,是写坠青天秘史好,还是写倒悬剑山秘史好,或者是玄山秘史?”
江素问僵硬道:“顾师妹为何会来问我一个坠青天弟子坠青天秘史?”
引长烟僵硬道:“顾师姐为何会来问我一个倒悬剑山弟子倒悬剑山秘史?”
怀霜涧不似他们两人僵硬,冷漠答她:“我所谓,但你落笔前,最好顾虑一下,道尊与贪狼使两人心情。”
顾迟笔若有所思:“有理。”
他们三人对视一眼,祸水东引,异口同声:“不如六道寺秘史如何?”
顾迟笔:“???”
引长烟细细分说:“顾师姐你看,从小沙弥手中的那本玄山秘史可知,皆空方丈必然是来过紫薇秘境的,他现身不出,又看玄山秘史,显然是对贪狼使或道尊中有一人心有倾慕,却爱而不得,碍于佛门清规戒律,连言明也不能够。”
江素问肃然道:“真是感人至深!”
怀霜涧也认真附和:“你们看,道尊无心情爱,容貌又不及贪狼使动人,我猜多半是贪狼使。”
顾迟笔:“……”
你们说的怎么好像是真的一样?
引长烟看出她疑惑,斩钉截铁:“顾师姐不用多疑,一定是真的!这逻辑,错不了。”
几位大乘不知道自己险险逃过一劫。
他们三言两语间有了商议,由玄山掌门道:“好,暂回去安置好门派后辈,等休整几日,我们再来此地,一齐入深渊。”
他们最后将目光投向舒遥那边。
舒遥一直与破军站在魔道一处,冷眼旁观。
有人想要问询,但嘴唇几动,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舒遥含了一抹笑意讥诮,向他们冷冷道:“仙道诸位高风亮节,我魔道自也会派人前往,助一臂之力,略尽心意。”
他的模样对仙道众人来说陌生极了,判若两人,仿佛只是与道尊首徒披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皮。
而魔道见之,居然诡异地齐齐松一口气,心中一安。
这样的高高在上,这样的骄矜漠视,方是他们识得的贪狼使。
有了约定,两边各自散开。
卫珩未动。
他像是有话对舒遥要说,却被舒遥先行一步抢了话头。
舒遥说:“道尊喜欢的,是对道尊一往情深的我;而我喜欢道尊,也是被自己误以为的道尊情意所感动。本是空中楼阁,一场虚妄。”
“既然说开,也该散了。”
他说罢转身走了。
“不是的,阿遥。”
卫珩听见自己说。
他只觉自己的心意从未有一颗像当前这般明澈:“我心悦的是你。”
是你这副皮相下面藏着的血肉鲜活,傲骨凛然。
不知舒遥有没有听见,远处红衣的身影顿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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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宫迎来了它新一任的主人。
那位主人曾经血洗过两次魔宫,手刃上一任的魔尊和七杀使,如今正着手清理孤煞,手腕雷霆,作风狠辣,让人不敢直呼,肝胆俱颤。
也唯独和他一路扶持上来的破军使和他不离不弃,敢单独和魔尊在殿内商讨要事。
殿内的情景并不如外人所猜想的,一言一语俱是交锋,决定沉甸甸的万人性命。
坐在高处的魔尊容颜艳美绝伦,鲜红衣摆逶迤拖地,容颜如朝霞贯穿殿内,不经意间压得满殿奇珍异宝,奢华摆设黯然失光。
再璀璨夺目,华贵无伦,也夺目不过美人容光。
他眉目间喜怒难辨,慢慢吐出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