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早知那个莫名其妙的剑主小鸡肚肠记恨至此,自己在棒打鸳鸯的时候,就应该下十分力气一不做二不休的。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江云崖虚伪地说了一声。
他的动作出卖了他的一切真实想法,偏偏江云崖本人振振有词:“但是像皆空此等不尊师重道,欺师灭祖之人,是该好好打一顿的。”
江云崖抓紧一切时间和可用机会来疯狂讨好江云崖,争取让自己早日回归牌桌之上,叱咤风云。
“诶呀这怎么好意思?”
书院院长也虚伪地这样说,“我们读书人一般是不太好意思用拳头解决问题的。”
他冷静挥手,成堆的书哗啦啦如小山,差点把皆空方丈埋到窒息:“所以我觉得方丈该多多读书,好好做人。”
玄和峰主:“……”
不是朋友,你砸皆空我没意见。
要不是我的剑快,你刚刚差点连我也砸了知道吗???
“诶呀,这怎么好意思。”
无尘方丈跟着凑热闹叹道:“看着我昔日老友,此刻落魄到这个人人喊打的地步,我难免会于心不忍的。”
静光为自己师父的菩萨心肠微微动容。
皆空方丈神色有一瞬的复杂。
接下来他们听皆空方丈自若道:“所以静光,来,把为师的眼睛蒙上,眼不见心为净,大家放心下手,老衲保证不打扰。”
“……”
所以静光在怀疑人生之下,方有了之前说的一句:“玄和峰主似乎与弟子所想,有些出入。”
无尘方丈紧张起来。
怎么,自己在自己这个弟子面前,千辛万苦,把高僧人设立得稳稳不倒了百年,竟要现在一朝露馅。告诉他身为自己牌友的玄和峰主不仅是和他所想有些出入,而且是很有出入吗?
玄和峰主也紧张起来。
怎么,自己好不容易有一个真心实意敬仰自己的后生晚辈,难道如今要一朝原形毕露吗?
正当他们忖度言辞的时候,静光自问自答,赞叹字字真诚,可见是从心底油然而生:
“不愧是师父好友。哪怕是和师父性格如此南辕北辙,仍能倾心相交。”
可见是自己太肤浅。
真正倾心相交的挚友,绝不会被外表,被性情此类肤浅之物所束缚。
而师父与玄和峰主,必然是被彼此品格所吸引折服。
师父的品格不用多提,推此及人,可见玄和峰主的外表再不羁,内心也必然高风亮节,风光霁月。
静光深深钦佩,深深自省。
众人:“……”
行吧。
皆空方丈:“……”
让他去死!
这么丑恶的世间,他活着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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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长烟四人登上倒悬剑山主峰的最高处。
那里平日里一片空阔,环绕自身的,唯独寥寥云气,清而旷。
此刻却被剑修的衣袍佩剑铺张挤满,两相对峙,剑拔弩张。
引长烟先前山路走得愈难,此刻便愈镇定。
只是仿佛一种归宿般的宿命感,让他在内心叹了一句,终于来了。
他拔剑。
剑光破长空,剑气如秋风。
倒悬剑山剑修识得这是山主佩剑,不可轻忽。
剑修本能让他们哪怕是在箭在弦上的对峙时刻,依旧漠然如冰,一言不发,以嚣张剑气,代替无谓口舌争端。
剑修们纷纷后退一步,白衣擦过地面,自两侧为引长烟让出一条空路。
引长烟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他抬手,扬袖,从魁剑在他手中化作了一道流光,直直钉在倒悬剑山最高处的一株古松上。
树荫如盖,树枝如云,巍然峻挺,森然竦立。
从魁剑钉在其上,好比倒悬剑山不倒的那面战旗。
众人搞不懂引长烟想要干什么。
他最大的依仗从魁剑已然脱手,却一个人也没有伤到。
没有立威,也没有震慑全场的开头。
他还能干什么?
能拔剑。
引长烟抽出明珠出海。
这才是他的剑。
剑修所能依仗的,唯其佩剑而已。
引长烟低眼望剑,笑道:“从魁剑固然爱,打起架来,论得心应手,我还是更爱明珠出海。”
剑如其人,秀美而锋利。
剩下他的三个同伴呆立在原地。
江素问捏着倒悬剑山秘史,沉吟发问:“我们现在该怎么讲述倒悬山主与七域主的故事,让他们心服口服?”
“讲个屁。”
顾迟笔反手将秘史扣在他头上,难得爆了一句脏话:
“现在当然是先打服他们,再讲服他们。”
她身影连动,出手如电。
顾迟笔笔下人物妖精打架时花样百出,让人高呼会玩过瘾。
她自己手上打架时,利落,干脆,能一招解决的坚决不再出第二水。
顾迟笔掐住一个剑修脖子,将其抡臂甩开,冷笑道:
“魔族现世,大敌当前,满脑子想的居然是你们长老那点事,我看你是要去大争书院读两年去去脑子里进的水。”
剑修:“……”
即使他的小命被捏在顾迟笔手里,他倔强的剑修本能,仍是忍不住呐喊出:“不…不要…”
我不要读书!
“我明白。”
顾迟笔再给了他一拳头,拎着他衣领如捏小鸡崽,在交错剑气中穿梭自如:
“所以我才苦练打架。为的就是能先打服你们,再让你们好好听我讲道理。”
剑修:“???”
不是?朋友?兄弟?
那么噩梦的吗?
被揍已经很惨了,为什么还要受听你讲道理这种酷刑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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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悬剑山重地,不容外人入内。”
山门处冷冰冰交错两把剑,拦住破军的脚步。
破军停下脚步,挽了挽袖子,笑道:“虽然说罢,按我的修为,不应该和你们小辈计较的,以大欺小,跌份。”
熟悉的破军节奏。
熟悉的叭叭不停。
破军说:“但是今天不一样。我死了一个过去的朋友,眼看着另外一个现在的朋友也在生死边缘挣扎,我赶时间。”
连话说得也少了,惜字如金起来。
破军扇子无声撂倒两个剑修,他绛红衣摆消失在青翠竹木之中,只留下一句叹息:
“况且引长烟他们四个很好。”
像两百年前他们年轻的时候。
******
破军口中那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朋友情况也没有他说得那么糟糕。
舒遥揉着摔得酸疼的肩胛骨,理智分析了一下,发现自己跳深渊这一回,竟没摔断几根骨头。
他跌跌呛呛地站起身来。
仍是四下无人,黑不见指,只有远处的一处微弱光源闪烁。
舒遥顺着光源所在走过去。
他看清楚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因无他,因为那把剑对舒遥来说,曾是这样熟悉到骨髓,又陌生得完全不敢触碰。
是寒声寂影。
不是他的寒声寂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