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他轻轻磨牙笑了笑,望着卫珩道:“接着道尊您是不是还要劝我多泡枸杞和着热水喝啊?”
果然,但凡是上了点年纪的,无论垂垂老矣,还是寿元充足风华正茂如卫珩,对养生都脱不开热爱。
卫珩茫然。
思及枸杞性温,茫然归茫然,卫珩赞同道:“修魔之人体质偏寒,枸杞性温,确实适合。”
舒遥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努力强颜欢笑:“呵呵,好,下次我找破军喝酒的时候,一定记得往酒里泡点枸杞进去。”
卫珩以为是舒遥听进自己一番话,目光软和下来,语气温温淡淡,透着不易察觉的赞许:“灵茶或许对你更好。”
接着他亲眼见舒遥手炉哐当往榻上一丢,整个人毫无仪态瘫下来,仿佛失去所有活着的兴致。
卫珩迷惑不解,不明白好好说着话,舒遥作何这般反应剧烈。
舒遥无力摆了摆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我无事,道尊不用管我。”
眷侣是不可能终成眷侣的。
任你情意再感天动地,也抵不过热水泡枸杞的终极杀器。
像自己这种一辈子注定浪荡不羁的,还是别去祸害人家道尊,让他安安静静在玄妙峰上养生喂鹅。
不如找破军喝酒痛快。
来不及让卫珩深究,门外一连串沉重脚步声突兀想起。
余向阳推门而进,看到两人一个懒懒窝在榻上,乌发红衣散落了一袭白狐皮毛,另外一个则俯身垂眼细致为他上药。
虽说余向阳暗里觉得气氛有哪处不对劲,奈何情况紧急,顾不得细想这许多。
他喘气急急道:“两位兄台,大事不好!白水宗少主死了!”
舒遥略带诧异挑起眉头。
白水宗少主有魔种在身不假,可早上看他时那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少说能为祸三五十年,怎会死得如此仓猝?
余向阳此刻方寸大乱,顾不得条理,把他知道的一股脑儿说出来:“据白水宗人说,杀他们少主的人剑道极为奇诡,根本看不清具体是何面目,只是看着眼生,面目极美。”
“所以他们想到今日和卫兄发生过口舌冲突,特意来找卫兄要个说法!”
舒遥面无表情。
这天下美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莫非但凡是个美人犯的事,就要推到他头上来吗?
哪怕舒遥背锅背得再习惯,此刻也不禁心生一二愤怒。
叫你记不住人脸推锅到我头上!
当贪狼使好欺负吗?
“哦对!”余向阳像是记起什么要紧事物,一拍掌道,“他们还说那人长笑着留下一句,记好,这是我佩剑明珠出海下所收人头。”
卫珩抹药的动作一顿。
他传音于舒遥:“明珠出海,为引长烟本命佩剑。”
很好,他引长烟次次来一斛珠片碰瓷不说。
这次到白水宗杀人还能推锅到他头上。
自己是上辈子欠了引长烟多少灵石?
当贪狼使好欺负吗?
第23章 背锅
坐落于北地第一域的魔宫大殿,檐梁漆彩,廊柱雕金,一口气连绵撑开足可容纳成千上万人的广阔浩大。
偌大殿中只有七杀和他一左一右垂头立着的两个心腹,静得落枕可闻。
“晋国那边说都城里来了个红衣貌美,气焰嚣张的年轻人?”
七杀语调一扬,笑道:“固然这天下红衣貌美,气焰嚣张的年轻人有许许多多,我第一个却只能想到一个贪狼。”
他此刻瞧不见半分在玄山上温和谦恭的影子,连眉尾扬起的弧度,说话时扯动的唇角,都低调隐晦刻满了魔道霸主的标识。
“果然如我所料,贪狼来魔道之后立马去了晋国查探魔种之事。”
杀破狼星系三颗星本一脉相连,互为一体。
因此杀破狼三使对对方所在的隐隐约约能有所感应。
当初破军在一斛珠中刻意闹事,未尝不是感应到舒遥就在附近的缘故。
心腹知情识趣地说了一句:“一切逃不开尊使的眼睛,尽在您掌握之下。”
千穿万穿,马屁是不会出错的。
七杀心腹深谙这个道理。
七杀似也是很得意,笑了两声道:“贪狼也是真正应了他的封号,贪多不足,什么都想要,什么事都想插一脚。哪怕他是大乘巅峰又如何?他纵有卫珩的本事,也兜不住他的贪心。”
在七杀看来,舒遥自然是很可笑的。
为一个万川和,为一个莫须有的紫薇秘境消息和让雪天闹翻,不惜两败俱伤。
无论是交出万川和任让雪天处置,还是以朋友之义,魔尊之威软磨硬泡出万川和手上消息,都比做玉石俱焚的傻事要好太多倍。
可舒遥若是不犯傻,怎轮得到今天他七杀在魔道独大?
七杀笑容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得意。
天赐良机,怎可放过?
他两个心腹却缄口不言。
贪狼使淡出魔道视线的时间还太短,短到他寒声寂影万物皆可破的锋利剑锋和赫赫声名犹在眼前。
七杀敢说舒遥,他们这等小角色不敢。
“开始发现晋国的时候,我就说那是块好地方。”
七杀像是感慨良多,“有贪狼兄长在那处,贪狼早晚会上钩,怒火攻心。”
要的就是怒火攻心。
越是愤怒,越容易失去理智。
“你们将魔种一层层下放下去,天刑一脉的魔修能杀就杀。”
七杀恍然不觉自己短短一句话会在魔道中掀起何等的清洗和动荡:
“我亲去晋国,斩草除根。”
说到最后,他面容染上三分狰狞神色:
“我要贪狼,要这天刑一脉,不存于世!”
被七杀惦记上的舒遥在青山宗正山门和白水宗来人对峙。
死的人是白水宗少主,可想而知对白水宗而言是极大的震动,于是宗主亲自前来。
他痛失爱子,激动到有点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几句话反反复复地说,论点倒是很一致:
就是舒遥杀的他儿子!
白水宗宗主眼睛里要淌出血来,嗓音发颤:“我没想到竟有人歹毒至此!就算是发生过争执,当街已经教训过,还要背后下此毒手!我必要将他扒皮抽筋,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贪狼使拉的仇恨数不胜数,过去三百年在别人口中已经换过无数种花样死法,惨死过很多次。
所以舒遥顶着白水宗宗主的诅咒,倒是非常淡定:“我没杀他。宗主大可一问余兄和舒真人,我不曾外出过。况且杀他的人都留下姓名,说他的剑叫明珠出海,我剑又不叫这名字。”
卫珩亦是道:“我可作证,贪——他的剑名确不叫明珠出海,为寒声寂影。”
白水宗宗主悲愤道:“你剑换个名字很难吗?管他寒声寂影还是明珠出海,你爱怎么叫怎么叫,莫非有人杀人的时候会报真剑名吗?”
叱咤魔道百年风云的寒声寂影委屈。
杀人时必要倔强留下自己剑名,让对方做个明白鬼的引长烟委屈。
公信力遭到质疑的道尊也委屈。
一句话无差别炮轰仙魔两道鼎鼎有名的三个人,单从这一点看,白水宗宗主着实是个人物。
余向阳连忙道:“剑名或可换。但卫兄与贵派少宗主分别后,和我一起到青山宗,在住处未曾歇息多少时间,来不及动手的。
舒宁亦是点头。
他形容憔悴,但终究是曾经晋国修为最高的金丹真人,自镇得住场子:“我可以道途作证,卫兄等到我青山宗后,不曾出去过,无从论杀害贵宗少主。”
以道途作证,对修行者而言,是极重的誓言了。
舒宁想要保舒遥的决心也可见一斑。
白水宗宗主失去唯一的爱子,只凭着满腔怒火来上门讨要个说法。
长老却比他要理智,也想得多,按住欲暴动出手的白水宗宗主,向着舒宁道:“我自不是不信舒真人和青山宗。只是大家都是修行之人,明白片刻之中跨越都城两端不是件难事。
少主性子一贯如此,先前好端端的。怎的这位道友来了之后,偏生变故?再说能在我白水宗中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的有几个人?”
长老傲慢发问道:“舒真人眼下状况,能做得到吗?”
舒宁不动声色,余向阳却气愤涨红了脸。
他向来尊师重道,见不得他师父被白水宗的人这般羞辱到头上。
青山宗亦有长老猝然起身,怒道:“你是什么意思就直说!别这样阴阳怪气,说给谁听?”
白水宗长老不受他激,慢慢道:“我是说这位卫姓道友,手段诡奇,少主是差一步筑基的修为,早上在他手上毫无反抗之力。使剑,容貌好,修为高,陌生人,除了这位还能有他人?”
他一理之下,连青山宗长老都快被说服,犹疑地看向舒宁。
不管舒遥是不是杀白水宗少主的人,为一个不知来历深浅的陌生人,和白水宗闹得不可开交,不值当。
舒宁咬紧牙关,仍是道:“我先前说过以我道途担保,说出来的便作效,此事突然,或有蹊跷,我青山宗愿不惜代价,和贵宗一道查清背后缘由。”
白水宗宗主满脑子都是丧子之痛,哪里愿意听他话?
他怒极反笑:“好好好!”
“舒宁你以为是几十年前?你一个差不多活到死期的人,你的道途有什么值钱的?我稀罕你青山宗来帮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