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让雪天和七杀, 屈服了。
让雪天说:“不曾想我敬他道尊高华,实则也不尽然如此。”
对不起了道尊。
对不起了兄弟。
可惜生死场上无兄弟,面对送命题,让雪天也不得不出卖一回卫珩风评。
七杀硬着头皮道:“不错,真是人不可貌相。”
说得好像他见过卫珩本人似的。
让雪天话锋一转, 露出他真实意图:“不过人品归人品,卫珩修为的确是实打实的不错。为免两败俱伤, 阿遥你还是远着他些罢。”
让雪天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说法没毛病。
无论是卫珩暗恋舒遥,还是舒遥口是心非暗恋两人——
只要两人离得足够远,架就不会打起来。
七杀一凛,顿时领会了让雪天意思, 附和道:“不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阿遥你年纪比之卫珩来还是太轻, 等过个百十年,再与他较出一个高下不迟。”
舒遥慢慢点了头,说道:“你们说得有理。”
舒遥的想法也很简单。
左右他是不喜欢卫珩的。
舒遥对卫珩的观感仅有一个——
擅闯他长安城之人。
那么让雪天和七杀说得不错,等他过个数十年乃至百年,寒声寂影足可与日月照璧争锋之时,再去玄山,让卫珩知道他长安城不是可以随便来去的地方。
哪怕是道尊也一样。
这时候的舒遥尚且想得简单,未被无情道冻结的血液仍滚烫沸腾在身体里。
诺大天下,纠葛世事,复杂人心,舒遥却像是只会用剑来替他说话,似是什么人物世事,在他剑下走过一遭,便能定个分明黑白,善恶对错。
也足够了。
破军捂着脸,不忘暗地里疯狂向让雪天七杀递眼色:
你们真是连脸都不要了,为了顺着舒遥,闭着眼睛说瞎话哄他高兴。
让雪天和七杀也悄悄撇一个眼色过去,大方承认:
“我们就是和你不一样,要脸,才审时度势,善用语言。”
毕竟魔宫塌了可以推锅到前任魔尊头上,说是豆腐渣工程,品控堪忧。
魔尊和破军七杀三使双双挂彩又是怎么回事?
是要说前任魔尊死不瞑目,诈尸从棺材里跳起来把他们挨个打了一顿——杰米哒
还是说道尊意图挑起道魔之战,特意冲上魔宫日月照璧一个个拍过去?
反正让雪天自己是不信的。
他们好声好气,温言软语,好不容易把这尊祖宗供奉去后殿休息。
只留下三人在塌了半边,屋顶摇摇欲坠的魔宫,吹着顺缝隙抖搂进来的冷风冰碴,面面相觑。
寒冷使他们昏昏噩噩的头脑渐渐清醒。
让雪天沉吟片刻,开口道:“虽说我觉得这事颇有点离奇,但世间从来不乏怪事,不可不留个心眼,去让人查证一下,道尊昨夜究竟是否来过长安城罢。”
“对了,阿遥来之前,我们在讨论什么来着?”
破军一脸麻木:“讨论该怎么办继位大典。”
让雪天嘴角温和的笑意,僵了。
他举目而望,抬头是破败屋顶,七零八落。
他向前而看,对面是倒了一地的门户,雕镂破碎,泥金满地,只有挡不住的穿堂冷风,呼呼啦啦地倒灌进来。
吹得人心,拔凉拔凉。
“很好。”
七杀也有点麻木,隐隐还有点崩溃:“剩下半个月的时间,我们要筹划好继位大典具体章程,还要修建好魔宫。”
这巨大的,令人头秃的工程量,不应当是他们来承担。
让雪天企图逃避现实,真诚发问:“我是应该按流程走跳昆夷山,还是应该借用一下阿遥的长安城?”
“那你和阿遥可能要换个住处,第一域第二域的名字倒一倒不麻烦——”
破军想了想,把残酷的现实揭露在他面前,“问题是你先有可能被寒声寂影教做人,后会被阿遥的随便逼疯,自求多福。”
让雪天:“……”
人,活着,真的好难。
在他们挑灯夜战,不眠不休,活像是迫于现代社会压力熬夜肝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学生时,长安城处,终于传来了消息。
长安城,一切人员出入正常,薛定谔的道尊,不存在的。
道尊事发当夜在六道寺,杀了六道寺住持皆空,并拿出皆空是魔种背后主使之一的证据,铁证如山,压得仙道一片渲然大波。
六宗高层至今仍留在玄山。
让雪天:“答案很明显了。”
破军:“就当是道尊修为超绝,出入能瞒过旁人耳目,也没道理前半夜在长安城,后半夜奔袭十万里去另一头的六道寺杀人。”
那不仅仅是被爱情迷昏了头。
是被爱情夺走了最基本的判断力。
七杀一锤定音:“等继位大典时,坠青天宗主应当会来此。到时候少不得对他另眼相待,烦请他出手一回。”
虽然很痛心自己好好的兄弟,怎么莫名其妙地神智不清醒了起来,还信誓旦旦觉得自己的幻觉一定是真的。
但是事情既然发生,就要用正确的态度去面对。
忌讳疾医不可取。
他们做兄弟的,应当替舒遥广寻良医,积极治疗,早日康复。
三人一致被自己开阔的胸襟,体贴的内心所感动到了。
同时也对卫珩同仇敌忾起来。
都是他!
害得阿遥相思成疾!
杰米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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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魔尊是我,让雪天和七杀是我一手杀的…”
“六道寺谋局甚重,许多事背后皆有其身影。”
“阴阳失衡之事你不必太过担忧,紫薇秘境因我而起,阴阳失衡…也自然会逐渐好转。”
拆过魔宫,揍过破军,舒遥也能心平气和与卫珩谈话:“唔,我暂时想起那么多,旁的应该也不算紧要之事。”
“多谢。”
卫珩颔首。
他依旧冷肃如初,与那种刻意为之,装腔作势的神态不同。
卫珩是真真正正万事万物都能处变不惊,淡然以对,方才养出来的出尘孤标。
他站得太高,看得自然比旁人远。
也自然比旁人孤独。
“只是我虽负玄山卫珩之名,与此世之我,并非一人,魔尊大可不必如此。”
卫珩言语含蓄,言下之意却说得很绝。
“我知道。”
舒遥不以为意,眉眼也未抬一下:“我的阿珩,只有那一个。”
“只是你初来乍到,人不生地不熟的,我为东道主,能讲的。自然要给你讲明白。”
“再说——”
舒遥忽地笑了一下,意味温柔而剔透:“我冥冥之中有所感知,此事对彼世之我,兴许是场机缘也未可知。”
他上一世逆转时空时,抱的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的决心。
怀的是希望他朋友旧人可以有一次重新来过,不受天命所扰的期望。
可惜命运弄人。
那一次逆转时空的确让他如获新生。
可有些人,有些结局,则仍然原地踏步。
这一次不一样。
兴许真有圆梦的机缘也未可知。
卫珩沉静一瞬,随即道:“魔尊心胸,令人钦佩。”
从舒遥方才寥寥数语的叙述中,卫珩也可大约知道一二,有些遗憾,未尝不是让舒遥抱憾终身的。
他能真心为异时空的自己的境遇道一声恭喜,绝非常人所能做到。
“我爱我自己,于是我偏爱过去自己。如我爱我的阿珩,我也会对你爱屋及乌,格外宽容一般。”
舒遥突兀说道:“我曾在紫薇秘境十二阵中,见到过过去自己,哪怕曾经的艰难坎坷对我来说无异于过眼云烟,重来一次,我仍是贪心希望自己能更好。”
他笑了一下,不复方才柔软。
意味骄狂:“再说,我过去所作所为,如今回想,依旧无愧于心,没什么好遗憾,更没什么好意难平。”
卫珩久久缄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