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当初选七秀成女时脑子进过的水,都是现在眼里流出的泪。
“……”
四人一致沉默下来。
破军沉痛道:“兄弟,你能不能靠点谱?这是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没关系。”
舒遥微微仰起头,哪怕是他眼睛有点失明,卫珩仍能从他眼里看清那点笑意,似是藏在春水里的鱼钩子般抓着人心:
“我信道尊啊,只要让雪天和七杀死,我就死得很瞑目。”
要不是顾忌着他人在卫珩怀里,破军真是想给他一巴掌,再吼一句:“那我他妈万里迢迢跑过来是为了看你送死吗?”
明日依然悬在头顶,日月照璧却被卫珩收进鞘中。
他在让雪天和舒遥之间选择了舒遥。
让雪天老神在在,他背后的七杀手松开七杀朝斗剑,脸上表情几可称之为庆幸。
没人想试试看道尊的剑究竟是什么滋味。
卫珩声音冷硬,似日月照璧的剑锋般无可撼动:“销毁魔种,不得生事。”
既然让雪天未死,还入了孤煞,魔钟的事是谁做的呼之欲出。
卫珩只简简单单说了这一句话。
没有多余的赘述。
在场的人心里均知卫珩不是放狠话。
今天他或许碍于舒遥,杀不了让雪天,但修行者的寿命很长,就算是让雪天一直龟缩在魔宫中不出,卫珩仍有办法杀他。
让雪天笑意渐深。
他慨叹道:“美色如刮骨钢刀,确实如此,连道尊也逃不过这一环么?”
“若是三百年前的道尊,哪怕我巧舌如簧磨破嘴皮,只怕也会不管不顾取我性命罢?”
“兄弟,是你巧舌如簧逃生,又不是你打过别人,有什么好庆幸的?”
舒遥抬抬眼皮:“记得销毁魔种安静如鸡蜷缩在魔宫,否则别说是人家道尊,我也会等好全来杀你的。”
让雪天大笑。
他说:“贪狼,我真是喜欢极了你骄傲狂妄拿剑的样子,是真的美。”
“我等你来杀我。”
等他们出魔宫,破军仍沉浸在目瞪口呆的状态中。
他谨慎问舒遥:“贪狼,你是和我回去,还是和道尊一起去玄山?”
破军慎之又慎。
毕竟那已经不是他熟识的好友,是成功蛊惑了人家道尊,让道尊为他神魂颠倒,愿意暂时放过让雪天的好友。
不愧是贪狼这颗桃花星主。
舒遥也百感陈杂。
他闭了闭眼睛,轻轻道:“我随你回去吧。”
卫珩情意深厚至此,他无以回报。
是断断不敢留在玄山,让他一日日受情爱之苦越陷越深的。
想来想去只能去破军那边苟一段时间,等好全后杀让雪天,将魔道拱手奉给卫珩——
才能略略回报他之一二。
卫珩仍稳稳抱着舒遥,神色自若,向破军道:“他与我回玄山。”
破军:“……”
“我和破军回去吧。”舒遥眼睫低垂,像是无力抬起,“我在情爱上…不好耽搁你了,道尊。”
第29章 我也不想
兄弟, 那么刺激的吗, 道尊竟然单相思你?
破军以眼神无声向舒遥闻讯。
可惜他忘了现在只剩下一口气的舒遥眼睛有点不太好使,任他挤眼色挤抽筋,舒遥并看不到。。
落在卫珩眼里,则是破军蓦然而惊,久久盯住舒遥不能回神。
怀中的人状态很不好,仿佛下一刻就凋零而去,可骨子里的骄傲透过苍白虚弱的皮相峥嵘而出, 任何时候也无法忽视。
是真的很好看。
卫珩的心下出奇地有几分酸软之意,温言道:“你还很年轻,有很多时间,不急着说这些。”
在他眼里,舒遥终究还是太过年轻, 心性未定, 情爱上固然是一腔赤诚,也是一时的热血。
舒遥还有很长的未来和很多的可能性, 犯不着给自己画地为牢。
也许此时耿耿于怀的,经历过时光冲淡, 会恍然发现不过是一段蔽眼烟云。
倘若不是的话,那么他——
也愿意顺其自然。
舒遥:“……”
他被卫珩的执着不听劝气得一梗,本来是虚弱极了的身体, 这一气之下心血上涌, 干脆利落地闭眼晕了过去。
破军:“……”
原来道尊也是会强取豪夺胡搅蛮缠的。
我真是信了玄山清净不争的邪。
但破军终究是那个敢在让雪天面前护着舒遥的破军。
好友既然不愿意去玄山, 哪怕是道尊, 他也是要争辩一二的:
“道尊见谅。只是贪狼他在情爱一事上——他所修之道便是如此,恐怕是多半不能顺着道尊心意来的。到玄山于他于道尊,都未必是件好事。”
过了今日,破军觉得自己履历上可以添上辉煌的两笔。
他非但和魔尊让雪天正面杠了一回,还和道尊明目张胆抢道尊心上人。
放眼仙魔两道,恐怕没多少人拿得出这样连捅马蜂窝的亮眼成绩。
等日后去一斛珠喝酒,也算是有谈资可以在小酌听曲时逗美人一乐。
卫珩抱着舒遥的手不着痕迹紧了一紧。
他听懂了破军心思。
自己原以为舒遥兴许只是年轻人的一时新鲜,他本性爱胡闹爱玩,会一心扑在情爱上也是有的。
破军却说舒遥修的道本是如此至情至性。
修行中人皆有道。
破军如此说,那舒遥绝非是兴头上来的三分钟热度,而是爱恋一生的刻骨铭心。
卫珩说话时有不易察觉的生涩:“我会好好想明白的,多谢你点醒。”
留下破军一个人站在原地吹着冷风,不知道自己到底点醒了卫珩什么。
再如何醍醐灌顶,不一样是带着人跑得不见影了吗?
呵,仙修的一面两套,清净不争,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相信的。
舒遥昏昏沉沉中做了一个梦。
很长的一个梦。
他梦见两百年前的自己站在证杀尸体面前,心情犹如手上长剑刚刚滴落下来的鲜血一样滚烫明艳。
那时候的少年舒遥以为证杀之死,会将他来到这世界最不愉快的一段回忆划上句号,从此新生。
真是天真。
梦外的舒遥漠然想。
不知道自己在证杀宗门三番两次偏袒的情况下强杀证杀本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会引起天刑孤煞两脉的撕破脸皮。
孤煞一脉追杀他,天刑一脉也不愿意为保他一个小人物惹祸上身。
举世皆敌。
更不知道两百年后证杀会死而复生,从头到尾证杀的死都是人家用来设局的一步棋子。
而两百年后的自己甚至还不知道他们做局为的是什么。
梦里的少年舒遥在不知第几次的劫杀中被少年破军相救。
两百年前破军还没有这会儿瞎讲究的派头,倒依然是折扇在手,一副脉脉含情俊美眉眼。
“我叫破军,敢问道友名讳?”
少年舒遥心想你是欺负我没有听到杀破狼这三颗星还是咋地,于是言简意赅道:“贪狼。”
破军愣了愣,捧腹大笑。
后来舒遥才知道人家是真叫破军。
奈何破军一出生即为孤儿,比舒遥还要惨一点,不知道父母姓什名谁,也不知道仇人姓什名谁,只有一块玉牌上孤零零刻着的破军两字。
少年舒遥故作冷漠,眉眼间却有克制不住的少年人勃勃朝气:“我身上有大麻烦,你跟着我会后悔的。”
少年破军举扇一笑,十足十的风流轻薄做派:“我最不怕的便是麻烦,最喜欢的便是美人。”
然后他被舒遥狠狠揍了一顿。
一路上很老实,安静打下手做饭。
他们遇到了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