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不像。”
引长烟脚步一驻,淡淡道:
“好在那守卫不是仙道中人,不够了解倒悬剑山。我们通常不那么废话,最多一句拔剑足以。”
他像极了他那把本命剑明珠出海。
敛在鞘中时秀美精致,出于鞘外则无坚不摧:“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通常直接拔剑。”
“学到了。”
破军手上没有扇子,只得颠来倒去折腾他那把剑:“师兄为何还要停留在魔道?”
倒悬剑山有哪里比不上魔道好吗?
引长烟瞥他一眼:“我朋友下落不明,我总要打听到她的下落,再行计议,才敢放心回倒悬剑山,倒是师弟为什么还要停留在魔道?”
引长烟倒也实在是个妙人。
喊起破军师弟占便宜来一点不含糊,丝毫不怕他会秋后算账。
破军欲说话时,他的表情变了。
引长烟没有错过破军一瞬间的动容,跟着他一起抬起头。
引长烟看见天空上方飞速疾掠过几道灵光,四溢威压甚至压得引长烟气血一滞。
大乘无疑。
魔道算上被舒遥、破军杀的几个倒霉大乘,统共过不了三十个,是什么事能惊动数位大乘一起出动?
灵光最终停在域主所居的宫殿前。
城门口有浩浩荡荡来了一队人马,异兽的蹄子踏得倒下一地的守兵尸体血肉横飞。
为首之人高声喝道:“魔尊有令:诛杀第十六域域主一脉!”
引长烟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
饶是他,此刻也有点不敢深思。
那几道灵光主人倘若是从第一域魔宫而来,那十六域往前的域主们如何了?十六域往后的域主们又将如何?
引长烟像是自言自语:“他怎么敢?”
有卫珩日月照璧镇压世间,让雪天怎么敢?
街上哗然一片,四处流窜奔跑者比比皆是。
不乏被进来的魔宫一队人随手打出几道灵光打杀的。
到处是尸首分离,脑浆与血混作一团铺满地砖的情状。
更有被拦腰斩断者,生机尚存,口中发出的哀嚎不绝,声声入骨。
有金丹从体内脱出,伺机趁乱想要溜走,却被人一把抓住,在掌中惨叫着化成尘埃。
引长烟被破军按住想要拔剑的手。
“没用的。”
破军低声道:
“孤煞一脉的魔修多如牛毛,让雪天登位时也曾赶尽杀绝过一番,最终还是如野草春风吹又生,如何杀得完?”
“魔道明里说是天刑的魔道,暗地里修孤煞的翻出来怕是比天刑只多不少。”
他眼里很冷,寻不着笑意:“再说让雪天和七杀都入孤煞一脉,又如何能杀得死他们?”
“你和第十六域的域主认识吗?”
引长烟问得牛头不对马嘴。
破军一怔:“认识啊。”
他笑了笑,那张寻常的面容也被照得神光焕发一瞬:“一起喝过酒聊过几句。”
有薄薄的笑意如刀刃,透过他眉目淌出雪亮的光,终于描摹出一直被视作风流多情子的破军真正面目——
多情之下是无情。
“酒肉朋友而已,何况一朝入魔道,生死由命,旁人如何救得了?”
他们言谈间,魔宫人马中分出一小队逼近这两位仍好端端站着的愣头青,喝问道:
“何人站在此处,见魔尊人马仍不退避?”
破军:“……”
他心思复杂地闭嘴,放弃和他们争执说正常情况下,该退避的人应该是你们。
有一柄长剑刺破血雾,犹如明珠的莹莹光晕穿透尘埃。
引长烟道:“倒悬剑山,引长烟。”
破军说的道理引长烟都懂。
引长烟不可惜街上奔逃被斩杀的魔修,正如破军所说的,一入魔道,生死由命,是魔道的规矩。
倒悬剑山一样有规矩。
见孤煞者拔剑。
剑修的剑宁折不弯。
引长烟也始终是那个风雪杀人一壶酒的引长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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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化神发了心血誓,好不容易要逃脱舒遥的魔掌,他整个人放松下去,瞧着比舒遥还要弱小、可怜,又无助。
可惜玄和峰主并看不出来谁才是真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那个。
她关切问舒遥道:“阿遥,师兄要你说的事可曾交代清楚了?这魔修可有什么动作?”
被玄和峰主扫过的化神可怜地瑟缩了一下。
舒遥压下心里那点好笑,温软可亲:“回师叔,皆交代清楚了,一切均很顺利。”
“那便好。”
对着魔修,玄和峰主变脸如翻书,化作寒冬般冷酷无情:“我玄山有要事去见一见魔尊,不在此处耽搁,只望着阁下记住本座的话。”
莫打和让雪天一样的心思。
她玄山的剑可不是摆来给人看着好看玩玩的。
化神一个劲点头,目光触及到舒遥时,头点得更加用力。
心道你玄山的剑怎样不知道,贪狼使的寒声寂影打人是真疼。
有这么一尊煞神在,他们魔修又不是没长眼睛,谁想不开动玄山弟子啊?
他边点头边不忘道:“在下祝玄山道统长存,千秋万代!”
玄和峰主:“……”
虽然她是知道玄山很厉害没错。
但这样的祝福之语出自一个魔修,对方怎么说也是个要接任域主的体面人,会不会有点太低声下气巴结过头?
接着她又听化神真情实感赞美道:“有道尊慧眼如炬,眼光不凡,难怪玄山兴盛不衰。”
玄和峰主:“???”
玄山的兴盛靠的不是她师兄那把剑吗?
又和她师兄的眼光有什么关系?
假使是以前的玄和峰主,定然是认为自己师兄样样俱好,欣然接受。
现在的玄和峰主不一样。
她不无担忧想,师兄眼光是挺好的。
喜欢看上的两个人,全是一等一的美人不说,一个是声名赫赫,寒声寂影所掠之处群魔退避的贪狼使,一个是痴心一片愿意为他改修医道的舒遥。
可见有时候眼光太好,也未必是件好事。
愁人。
她强颜欢笑,勉为其难:“一般,一般。”
化神登时理解。
被贪狼使这种人看上,也是种折磨。
毕竟人家做得出来稍有不顺心,就砍你半座玄妙峰,把你养的鹅拔毛吃了的行为。
装得再温柔体贴,贪狼使依旧是那个贪狼使。
凶残暴力得令人害怕。
可惜贪狼使面前,他没有办法表达他对卫珩含蓄的同情。
只能在诡异的惺惺相惜中,和玄和峰主依依惜别。
飞船又腾飞在云霄里,跨过第三十二域,直直冲着下一域飞去。
玄山弟子纷纷退下,像是退潮的海水,一大片白色瞬间销声匿迹。
舒遥敲响了卫珩的房门。
“我借道尊的名头去问了一下第三十二域那个化神,他说万川和被破军提前送走,破军不知跑到哪里。”
舒遥并不避讳扯虎皮做大旗这件事,坦荡荡告知卫珩:
“这样也好,万川和暂无性命之忧,破军他大乘巅峰,我借杀破狼三星都感应不到他,让雪天想来一时半会亦是如此。”
说完舒遥自己先愣。
他近日来和卫珩朝夕相对,自认算是了解卫珩几分。
却很少见卫珩这副模样。
很好看,很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