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当然,为了倒悬剑山的面子,弟子艰难挽尊:“是的,我们倒悬剑山…一向怜老扶贫,助人为乐。”
其他门派的修行者:“……”
开什么玩笑,整个仙魔两道,谁不知道你们倒悬剑山最不安分,走到哪儿打到哪儿?
守卫忙点头,陪笑道:“确实确实,脾气确实很好啊。”
倒悬剑山弟子跟着猛点头:“没错没错!方才那师兄就是太害羞了!才落跑的!“
“……”
修行者们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在诡异的和乐融融里一起进了都城。
然而这只是他们最简单的第一关。
晋国都城,自然是车水马龙的繁华之地。
不说朱门高檐,楼台一座挨着一座,一层起得比一层高,街上望得着金漆彩绘沉香楼,听得见九曲回廊流水声,即便是寻常寒门百姓,屋瓦也码得整整齐齐,院墙刷得干干净净。
一派繁荣富庶。
有弟子眼睛很尖,一眼认出来往行人中有魔种在身的,快步向前,一把抓住来人,热情道:“这位兄台,我观你魔种在身——”
“去去去!”被抓住的行人一脸不耐烦掸开他手,没好声气,“去你的魔种在身!你们算命的现在套路还挺新奇,都从印堂发黑,玩到了魔种在身!”
弟子:“???”
他无力辩解道:“不是,兄台,你信我,你真的有魔种在身,我是坠青天弟子,没必要骗你,我不收钱的!”
说到最后,他已经有点语无伦次,谈及到钱不钱的,从格调上就把自己打倒了最不入流江湖骗子那一档。
那人发泄完,心头气顺,便也耐心劝一劝他,“这位小哥,我看你长得算俊俏,人模人样的,身上衣服也是好料子,想来是殷实出身,怎么就是不学好,要玩江湖骗子的那一套呢?”
弟子:“???”
他呆滞看着行人越走越远,那副受打击的模样仿佛被十个同境界的魔修轮流锤过。
“你这还算好的。”他同伴一瘸一拐走来,鼻青脸肿安慰他,“你看那边,大争书院的,已经和人吵起来了。”
大争书院的学生一边说着“夏虫不可语冰”,一边又口嫌体正直地尽心尽力驳斥着认为“这世上不可能有魔种”的凡人,恨不得把好几万年的修真史给他倒背一通。
弟子惊悚看他同伴,迟疑道:“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戒备起来,莫非是附近有魔修,自己同伴和他打了一场?
“唉,别提了。”
他同伴愁苦叹了一口气:“我倒霉,遇上一个身怀魔种的小姑娘,人家模样娇娇俏俏的,未出阁的大户人家。半条街的人追着我打,我总不能打凡人吧?他们也不听我解释,不想看我使法术啊!”
弟子:“……”
这他妈都是什么魔鬼任务。
魔修该不是认中了这一点吧?
那一刻,弟子对魔修的心机谋略有了新的认识,肃然起敬。
感谢杀破狼三颗星,舒遥一入晋国都城,便顺顺利利地找到了破军。
他仍是镜月的扮相,和引长烟、怀霜涧、顾迟笔三人待在一处。
“舒师弟!”被医修蒙蔽双眼的引长烟热情招呼,“你要不要和我们来一处!镜月师妹也在这儿!”
舒遥当然是顺水推舟,欣然应允。
他和怀霜涧相熟,顾迟笔有过一面之缘,破军更不用说,倒算是如鱼得水,气氛融洽。
几人走过长街,引长烟迟疑出声:“顾师姐,那边那个,是你大争书院弟子吗?”
和人辩论的声音大半条街都听得见。
顾迟笔:“……”
她断然否认:“不,我大争书院没有这样的蠢货。”
前头是个身着白衣的剑修,和行人两两对峙,看样子是憋一句拔剑憋到脸色发红。
引长烟抢先开口,一起断然否认:“不,我倒悬剑山没有这样的蠢货。”
再往前两步,有玄山弟子自暴自弃,干脆把自己伪装成算命先生,借着入门时基本功把行人忽悠得一套一套,直呼神算。
怀霜涧:“我玄山没有这样——”
她装神弄鬼四个字卡在喉咙间,不远处传来一阵贯穿耳膜的惨叫声,青衣绣卷草纹的坠青天弟子被身后一堆人追着喊打,鸡蛋菜叶横飞。
破军心情复杂,应景地接了一句:“我坠青天没有这样的蠢货。”
舒遥饶是自诩接受能力极强,此时神容也不由得有一瞬凝固,问道:“我们是修行者。”
引长烟:“不错。”
“那为什么不能让直接抓过身怀魔种的人,直接除去魔种?”
“是道尊说的。”怀霜涧道,“道尊说这不仅是场试炼,更是关乎到凡间人命存亡,须得心怀尊重,不得儿戏以对。”
舒遥正暗自反省自己时,又听怀霜涧冷冰冰道:“我看是他们过度曲解道尊的意思。”
“直接去除又有什么不好?”
说着她石中隐玉似有所感,发出一声嗡嗡剑鸣。
顾迟笔若有所思:“直接去除确实也不好。若非是像道尊那种能一剑诛杀一国魔种之人,像我们一个一个去除,只会引起人心惶惶不安,举国动荡。”
怀霜涧不语。
纵然她和引长烟皆是信奉一剑破万法的剑修,也不得不承认顾迟笔说得有理。
最难把握的便是人心。
舒遥一拍掌道:“我有办法!”
最了解他的破军面无表情,并不是很想听他的办法。
奈何不得其他三人似火的热情。
果然。
五人在最热闹熙攘的西市租了一出摊位,他们一个个容颜俱是极为出色,哪怕凭脸,也吸引来不少郎君小娘驻足。
破军持扇,不似平日里有海棠带露,芙蓉出水的明丽风流,反而有气无力,看着蔫搭搭的。
引长烟和怀霜涧默默站在一角,并不是很想搭理舒遥。
只有顾迟笔问舒遥道:“舒师弟确认能行?”
“怎么不行?”舒遥带着笑反问她,“顾师姐是觉得以自己堂堂化神修为,变不出哄得住凡人的戏法,还是担心自己无法同时诛杀魔种?”
顾迟笔一想是这个理,爽快点头:“按你说的来。”
舒遥毫无贪狼使包袱,扯开嗓子唤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顾迟笔嫌他模样病怏怏的,激情不足,一把推开,顺带夺过破军手中折扇,如惊堂木重重一拍桌,嗓音清亮,中气十足:
“不远万里自西域学来的戏法哟!叫我们戏法的师父专给西域王室作演的,千两万两的黄金拿到手软!我们亦是一路上给官老爷演着过来的,若不是怕酒香巷子深,英雄埋名,宝剑无人问,才不会自将身价来此作演!”
引长烟依然想挣扎:“我学剑近百年,剑下斩过无数魔修的头颅…”
“不是用来演戏法用了。”
破军顺口替他接下去。
他显然放弃希望,自暴自弃,安慰引长烟道:“想开点,你变戏法是假,除魔是真,难道这万千百姓性命,比不过你明珠出海一点排面重要吗?想开点。”
引长烟惭愧低头。
怀霜涧也惭愧低头。
见他们样子,破军咽回了下一句话。
不想开还能怎么样?
他堂堂魔道破军使,都被舒遥逼来仙道穿着女装和顾迟笔一起合写话本了,难道还在乎一桩戏法吗?
想到此处,破军蓦然心中升起一阵万丈豪情!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扇子,一张扇,花鸟珍禽脱扇而出,羽毛栩栩,叫声清脆,鲜花仍能闻到芳香。
十分积极。
舒遥是提议人,于情于理不该落后于破军。
九天悬梦一挥,光晕染粉,似梦似幻,鲜花飘带争相涌出,徐徐打转。
云裳心经可用来驱散魔种的跳珠憾玉。
人群哗然一片!
引长烟与怀霜涧坚定而又悲壮地对视一眼。
引长烟先出剑。
水波平地起。
是真的水波,有好奇的小孩儿伸手,湿湿凉凉的触感做不到假,衣袖被打湿一片。
人们看他的目光带上一二敬畏之意。
接着小孩儿看到旁边持剑高挑的冰美人对他和声说了一句:“走远点,免得伤着手。”
小孩儿抽手。
就在他抽手之后,伴着“咔咔“结冰声,水波成了寒冰,四周的气温骤降。
人群寂静无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他们看不到的是有黑气从他们头上窜出,再被扇里花鸟,剑意绞杀个一干二净。
有路过的修行者见着如此场景,眼光一亮,仿佛受到了什么启发似的,拉着他的同伴道:“来来来!我们快去变戏法卖艺去!”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看到的弟子奔走相告,挽起袖子亲身上阵。
反正都做过神棍,挨过打,被砸过青菜鸡蛋,还有什么脸面好在乎的?
一时之间,满城尽是卖艺人。
仙道的大乘不是很懂。
他壮着胆子,向卫珩诉苦:“道尊您看看,这成什么体统?若是被附近的修仙门派看去,六宗和其余门派世家一群卖艺的,我上宗威严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