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白月光 第72章

作者:千里孤鸿 标签: 爽文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缪赞缪赞,愚不及铭章兄诗文灵动出尘,且平易近人,更不如子瑜兄格律森严,气魄锋利。”沈飞叹息道,“今日识得二位,才晓天下英才,实之我幸。”

  何安听到此人对自己之前做的小诗评价,终究是忍不住大笑起来,身体一颤,摇摇欲坠,瘦弱的手臂从宽大的衣袖间伸出,半掩自己的脸。

  他哪里有什么诗才,来到这个世界也并不长。

  囫囵吞枣读了不少诗书,加之系统给的资料,身份自处倒是不是问题。

  但论及作诗用典,却是少之又少,沈飞称他作诗平易近人,着实让他有些好笑。

  他若不是此世界读的诗书史记过少,不能用典,因而只能寻些简单词汇,勉勉强强作几首让人笑话的诗句。

  这位江南豪奢之家出生的士子,真真是个妙人。

  萧灵隐也是笑,平心而论,对面这位长得风神秀逸,奏得一手好萧声的铭章兄之前作的诗着实过分简单,勉强合格而已,但按照沈飞这般点评倒也并非不对,虽然词汇简朴,但其间用词确实很新奇。

  这些想法只不过一念之间,萧灵隐的心神早已被对面那人一颦一笑牵动,只见得那人瓷白如玉的手臂半露,眼角竟是笑的带了几分泪,秀眉平缓,微黑的眸之中包容温和,睿智醒目。

  这样的眼神总让他想到自己的师长,但此人却又不同。

  这人的眼中包含的太多太多,总让人看不太清,又让他忍不住猜测。

  “愚上京赶考,就是为了圆我家中长辈的梦。”沈飞又笑,说道,“愚家中自立朝之初,先祖简朴好善,多行商道,家中代代相传,如此至今,也算是苏州知名商户。只是本朝士大夫多受优待,江南家族,皆好诗书,愚家中也渐兴诗书之风。家中传至愚这一代,三子二女,大兄自小就不爱读书,算是继承家业,走南闯北,行商不断;二兄则沉迷画道,丢了诗文;唯独愚自小颇爱诗文,在读书上颇沉得下心来,多年苦读,也算是学有所成。”

  “只是京都才子之多,愚早有领悟,来此不过凑凑热闹,游览风光,才是愚真实目的。”

  “含山兄,心态着实让愚羡慕。”萧灵隐笑着说道。

  “也不知你们二人又是何等想法?”沈飞谈心正浓,便问道。

  萧灵隐迟疑了一会,才稳妥出声道。

  “愚所求不过外地一官一职。”

  沈飞听了后,好奇问道:“子瑜兄不想留在京城吗?”

  “愚自幼居于川地,少出游,倒想领略地方风光。愿如季长,行走四方。”

  “兄台倒是志存高远。”沈飞闻之,叹惋道。

  季长是大晋朝初期知名官员柳观的字号,一生为官,多调地方,政风清明,贤良实干,很受百姓爱戴欢迎。当年柳观去世时,扶灵柩回乡时当地百姓万人相送。

  行走四方自然是谦辞,沈飞自然知晓萧灵隐是想如同柳观一般当一个好官,为国为民,施政于民,造福一方。这样的想法,在他看来,着实不多见。

  文人才子,风流无二,读书科举,多是为了求得一官半职,以谋荣华富贵。这也是正常事,毕竟大晋朝,唯一晋升途径,改变自己家世命途,最好的方法就是读书科举。

  沈飞虽出生富家,但他是个颇为放荡不羁的,交友广泛,也有不少朋友家贫四壁。

  但像萧灵隐这番年轻的士子,一心实干,着实太少。

  “那铭章兄呢?”沈飞又问道。

  何安闻之,只淡笑道:“愚自是不如你们二位,不过身靠家族而已。”

  萧灵隐听之,默默无言,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

  下了山后,萧灵隐趁着天还明亮,便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一记载。

  待第二天清晨,他身上另一人清醒后,早起穿衣,洗脸喝粥后,才慢悠悠看起昨日记载的日记。

  他掌握这副身体的时候,其实很少结识什么朋友。

  多是游览故地,或是读书,寻得一番乐趣。

  对于曾经夜市之遇,他也未曾在日记中写道,告诉年轻时的自己,这其中原因,他也说不清楚。

  这幅身体,一个是年轻的自己,一个年老的自己。

  有时候,他会怀疑自己的存在是不是一个错误。毕竟他早就应该死去,而不是重回到过去,占据年轻时自己的身体。但他又有几分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曾经的失败,不愿意年轻的自己重蹈覆辙,所以他又默默接受了。

  他向来不信神佛,对于自己如番处境,虽有纳闷不解,但最终还是淡然视之。

  看到日记上那手端正小楷,他只能一叹。

  又如何?他承认他是故意的,故意选择这家寺院,因为他知道当朝大皇子在此清修。

  前世的失败,早已证实三皇子不是个仁君英主。

  的确,他很清楚年轻时的自己算是有些不屑温吞无能的大皇子,看中了当朝三皇子,后来他自己也确实确实拥立三皇子为帝。他自科举,便得当朝皇帝亲眼有加,颇为照料,甚至被称赞他有宰相之才。早些年他便因文采不俗,名声渐起。后来外任为官,多攒经历,历经世事,为官为民,更是为民拥戴,更善于结交好友。朝中上下,不少人员皆是他的朋友。

  待入了馆阁,他得帝王亲眼,知制诰,为帝王起草诏书,颇受看中,官位不断升迁,最后帝王去世,更是连同师长好友,拥立三皇子。

  本是英君贤臣,他之才华,又被登上帝王之位的三皇子看好,自然而然,他也便顺顺利利当上了当朝宰辅,只是,他没想到原来权力竟是如此令人着迷,而曾经看好的仁君英主竟是如此的不堪入目,他后悔了。

  后来……帝王身死,他连同皇后,拥立不过几岁的少帝。

  晋朝曾有帝王言“朕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身为士子,定是要侍奉君王左右,治理朝政。

  可是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曾经受师长教导,诗书传颂的忠君思想早已消之殆尽。

  大权在握的他,联合朝中大臣,成立内阁,架空皇权。

  他曾经的至交,典型的忠君之臣,骂他“天生反骨,不配为相,辜负帝心。”。

  对了,那人和自己,还有沈飞,同一年中了进士,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一同出游踏青,在外为官时,互寄诗信,聊以慰藉,最后却渐离渐远,甚至那人临死之前,还对自己孩子骂着自己,说自己是天下最大的祸害,误国之臣。

  其实,也许吧,也许他说的也有几分对吧。

  至于沈飞,他的好朋友,他的得力下属,他的至交之一,却也是因为自己,在外为官,毒害致死,抱憾而去。

  他失去了那么多那么多,才换的那片新天地。

  那又如何,他不怕,不怕背负骂名。

  他只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是有利于天下百姓的,那就够了。

  他的思想确实是超前的,但也确实得到了一大部分士大夫的拥戴。

  但那还不够,他还是遭遇了背叛。现在想来,他动的还是太快太过了,以至于争端不断。

  如若缓缓行事,用这一生,去实现自己所作所为,又该如何。

  重来一次,他定要更加小心行事。

  ……

  话说三人自从此次上山,聊了不少,也算是互相熟知了。

  后下山时,何安居于佛寺,多是读书,抄送佛经,安享清静。偶尔与寺庙之中熟识的了真大师,坐谈佛道,论古谈今。沈飞着实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每周都要离开寺庙,邀上朋友,去京都夜市,酒楼盛地,欢闹潇洒。至于萧灵隐,却是个甘守寂寞的,手不释卷,刻苦认真,苦读诗书。

  何安闲时在寺院藏书之处,也能遇到萧灵隐,二人也算多有交际。

  了真大师十分欣赏萧灵隐,每每和何安这个皇子交谈之时,时有提及这个书生,多是赞不绝口。

  至于何安来此,是因帝王之命,在佛寺为母服丧,抄送佛经。

  当朝重佛,佛道影响深远,佛寺香火不断,朝中上下,上至文臣大儒,下至寻常百姓,不少是信奉佛道。

  服丧虽基本多说是三年,但真正的守丧时间不过二年零三个月。皇子服丧,本不应如寻常百姓之家如此之久,但帝王诏命,自然遵守。

  既是守丧,自是简衣素食,不重奢侈,甚至不近女色。父母去而服丧,是儒道之准则,朝廷规范,世间惯例。除了遵守之外,也无其他办法。何安对此也乐得清静,不沾朝事,研读诗书典籍,考据前人之事,了解地方文化,对于一个前世专研历史的学者,自然是一大乐事。

  对萧灵隐这个书生,老实说,何安觉得挺奇怪的。

  吃食爱好,服饰穿着,观点看法,确实没有过大的差别,与寻常人一般无二。

  既是同一佛寺,也相处多了,渐渐也就知道这人忘事的毛病。

  大事情,他是清楚,但某些细节上,他却经常忘了。

  何安虽很少和这人提及过多,但他内心其实颇怀疑这人精神分裂。

  此时暂且不提,但说一晃三月而过,二人交往越发之深,但顶多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直至八月初,大觉寺,来了一个长相颇为貌美,身材窈窕的小娘子,陪同家人上香祈福。

  这才扯出一段长达多年的因缘纠葛。

第70章 第三个世界08

  但说那日,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高空的烈日灼灼, 直晒得人心头发慌, 总带着几分烦躁不安。

  大觉寺地处京郊, 建在云台山山脚。山间峰峦起伏, 林深古幽,山脚亦是如此, 寺内古木横贯,因而隔绝了不少炎热, 萧灵隐正站在后院一青青古树下遮荫, 心里默念着早晨看的几卷书籍。

  一身白衫, 背影高大,身姿挺拔, 爽朗清举, 肃肃如林间风。

  本是午后时分, 平生多出几分困倦, 不少僧人都已稍作休息, 寺院后方安安静静,除了偶尔飞过的鸟鸣声,再无其他人影。

  萧灵隐正很认真地默念着最近新读的书籍, 却是不知院墙通往别院的月洞门处, 一个身着浅青色罗裙的小娘子立在那里, 默默地看了他许久。

  其肤色莹白如玉,细眉微弯, 一双眼生的灵动出挑,睫毛卷翘,小嘴红润有光泽,仿佛上好的果子,叫人见了便想咬上一口。

  只是那目光倒是不太寻常,倒是有些琢磨不透,秀白的面略带忧愁,让人不禁抚拂去那淡淡轻愁。

  “小娘子,你在这儿呢?”那女郎本是沉浸于往事之中,背后突然传来女使的叫喊声。

  “夫人正在找娘子呢?”她心下一惊,脚步微移动,速速后退了一步,甚至来不及离开,只见得远处的白衫书生抬头望自己这儿望了一眼,那和记忆里一般清肃分明的目光,让她羞愧难当。

  连忙退下,离开月洞门,跟着家中雇来服侍她的女使速速离开。

  脚步轻点,也自然是顾不得头上梳着的双鬟髻间散落掉下的珠花。

  大觉寺后院颇为繁杂,院内景致幽雅,院墙深深,飞檐层层,金绿夹杂。

  走过石间小道,来到客房。

  房内一对中年男女正与一身穿佛衣的修士交谈。

  “珠儿,你快过来。”那坐着的中年女子,面目微微圆润,但五官端庄俏丽,一身粉紫色的上好罗娟制成的上衫,其间绣着颇为精致的花竹纹样,下摆的偏深烟紫色罗裙整整齐齐浮在腿间,那圆润的右手指上带着个玉扳指。

  “与尘大师,小女近些日子以来,夜不能寐,多有噩梦,所以便带小女前来佛寺,还望大师,指点一二。”

  阮灵珠探头望去,那对面坐着的和尚,面微黄,慈目温和,浑身宁静悲悯,又极尽平和。

  她是识得这位的,大觉寺知名高僧,学识丰富,善相人。

  曾经她隐居城外,为丈夫守丧,却永远不开这京城局势。身处纷纭红尘,为人世所乱,闲来之时,心中唯一的寄托就是佛道。

  只听着那和尚望了一眼,便开口道:“夫人,我观这位娘子,眉骨出尘,慧根极深,却端是红尘富贵命,所谓忧及必伤,这位娘子还是少思虑过多。”

  那妇人一听,面带愁苦,又道,“大师,家中唯独出了这么一个娇娘子,千般疼宠,只是近来见她这番忧虑,着实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