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生爱
听水寒要去前厅吃午饭,春梅忙带了刺史府的丫鬟们打了温水,捧了铜盆伺候水寒净面。
洗了脸,宽去从早晨就穿在身上的月色短打,换了件白色锦缎上缂了金银线的广袖长袍,罩了纯白的纱衣,水寒便带了夏荷出了流金水榭,直奔前院的饭厅。
看着正午毒辣的太阳,估计了一下时间,自己大概是最后一个到的。果然,进了饭厅便看见除了南飞羽右手边自己的椅子还空着,其他十多张椅子早就坐满了人,桌上的几盘菜也去了一小半。
“寒儿......”见水寒带了夏荷笑意盈盈的进了饭厅,南飞羽便笑呵呵的冲他招手。
几日的时间,桌边的这些人显然也习惯了皇上的九皇子,飞岚的寒王跟他们挤在一处吃饭,开头两日还有些拘谨,但见水寒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南飞羽身侧夹菜,吃饭,从不多说什么,很快就恢复了在饭桌上的一贯作风。
水寒来至南飞羽身侧坐了,夏荷便立在他的身后,以备不时之需。坐了椅子,端了饭碗,拿了筷子,一抬头便看见南飞羽下手坐的竟是惠州的司马南宫瑾臣。
今日的南宫瑾臣一身天青色广袖织锦长袍,外罩了同样颜色的纱衣,一根翠色玉簪束发,发梢披散在肩头,额前碎发垂至耳侧。与前几日的一身短打相比,少了些许的狠厉多了些儒雅的风度,只是一张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若对周围的人和事充耳不闻,径自端了饭碗夹菜吃饭。
几日间还是第一次在饭桌上看见南宫瑾臣,水寒便是多看了两眼这人。似乎有所察觉,南宫瑾臣忽然抬了头,望向水寒。偷看别人被发现,水寒有些不好意思,便扬了嘴角冲他笑了一下。南宫瑾臣先是一愣,待察觉水寒是冲自己笑,也不自觉的略芶了嘴角。
他笑起来很好看嘛,可是为什么总要绷着脸呢?水寒虽不明白却也并未多问。
饭桌上的话题多是州内政务,苍江上游炸坝泄洪,洪水倾泻而下,最近几日的话题也多集中到了洪峰过境上。
虽已离了沁邢二州,水寒毕竟挂了治水钦差的官职,因此每日也都有两州的驿报送至,对苍江的水情他也多有了解,听了一会,见他们说的都是自己知道的,便端了碗闷头吃饭。
一会儿桌上的菜去了大半,便有吃得快的官员放了筷子等着同僚一到离开。恰这时,吴四带了一名风尘仆仆的驿卒进了饭厅。
“报,八百里加急。”那驿卒人还未进饭厅,洪亮的声音便传了进来。随后那驿卒便捧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灰布包袱跪在桌前。
八百里加急?吃饭的也不吃饭了,漱口的也不漱口了,桌边坐的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南飞羽身侧的惠州司马南宫瑾臣。
“呈上来。”见众人都看着他,南宫瑾臣便放了筷子,漱了口。
“是。”身旁吴四应了一声接了驿卒手中的包袱和文碟交到南宫瑾臣手中。随后点手唤过来一名仆役让他送那驿卒回驿站休息。
南宫瑾臣抽了随身的匕首,起了文碟上的火漆,翻开文碟看了一会儿,瞟了一眼南飞羽身旁的水寒,随后就把那个灰布包袱递了过去,“文碟上写的要转交寒王。”
我?水寒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的接了那包袱。见饭桌上所有人都盯着自己一滴冷汗便冒出来。
望着自己面前这个灰扑扑的包袱,水寒虽有些迟疑,却也想立即看看这包袱里是什么,便伸手解,摊平。包袱里面又是一个厚实的湖蓝色锦缎的小包袱。再解了那包袱,里面便露出了明黄色绸缎裹着一个小方盒。见到那抹明黄,水寒便知,这东西是轩辕亦给自己的心底忽然有些酸涩。
伸手从小包袱里拿出那盒子,抖开上面的明黄绸缎,露出了里面朱漆的小盒子。随着那盒子打开,一股浓浓的奶香加了红糖的焦香立刻充满了整个饭厅。
盒子内垫了一张薄薄的油纸,油纸上是数十枚指肚大小深棕色的糖果。
太妃糖。看见盒子内装的竟是几十颗奶糖,才涌上心头的那点酸涩顿去,小心的伸手捡了一颗扔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和焦糖淡淡的苦涩在口腔内弥漫开了,水寒不由眯了双眸。
“看看你们那个馋样。”南飞羽环视了一眼饭厅内,见厅内除了自己下手的南宫瑾臣正拿了毛笔写回执,从官员到待立在两侧的仆役一个个都无一例外两眼发亮的盯着水寒手中那盒糖果便咳嗽了一声。
给他一咳,厅内的众人才如梦方醒一般都纷纷转移了目光,继续刚才未完成得事情,吃饭,说话,漱口。只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自觉的分了一些去关注南飞羽身侧那白衣的少年和那少年面前的朱漆小盒。
“别看了,这是皇上亲手做给寒王的,看也吃不到。何况……”见那些人一个个还是不死心的盯了那深褐色的糖果,再看看双手捧了那朱漆木盒的水寒南飞羽忽然一笑,“我这个外甥可是对皇上做的东西宝贝的很,上次不过是吃了一枚他的点心,这小子便拿喂了剧毒的匕首顶着我的脖子,差点杀了我。”说着南飞羽便伸手摸了摸脖颈一侧的颈动脉,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呵呵,谁让小舅舅抢人家的蛋挞。”听南飞羽忽然提起几年前的事情,水寒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呐,上次的事情小舅舅就不追究了。”南飞羽见水寒的小脸红了一红,知他有些不好意思,便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眼睛瞄瞄那红漆盒子里的糖果,“这次,分给小舅舅一颗尝一尝可好?”
“南飞羽……”听南飞羽竟然想分一颗自家亲亲父皇做的糖果,水寒原本带了笑的小脸便绷了起来,合了那朱漆的盒子,掩了一屋子香气的同时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身侧的南飞羽,“上次因为小舅舅吃了一枚蛋挞父皇还加了惠州两成赋税,这一次小舅舅打算拿什么……唔……”话还未说完,便被南飞羽强行捂了嘴。
听水寒突然说到前几年加了惠州两成赋税的事,南飞羽的冷汗都下来了,说的兴奋竟忘了还有这么个天大的秘密是绝对不能让惠州这些官员知道的,不过……见原本热热闹闹的饭厅霎时鸦雀无声……好像……似乎……已经晚了。捂着水寒小嘴的南飞羽额角的冷汗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水寒也察觉到这饭厅内的气氛忽然变了,眨眨眼睛,伸手把南飞羽的手从自己嘴上拽了下来。偷偷扫了眼厅内桌边的官员们,见个个都是圆睁了双目满脸怒气的看着南飞羽,大有立刻下手把他生吞活剥了的意思。就连立在一边的仆役也个个满脸的怒容。
倒是坐在南飞羽另一侧的南宫瑾臣还好点,清秀俊美的脸上竟带了盈盈的笑意,只是……这笑容怎么越看越让人觉得渗得慌?
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看了看身侧的南飞羽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南飞羽便站起来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呵呵,寒儿吃饱了吧,吃饱了小舅舅送你回流金水榭啊。”
“吴四,送寒王爷回去。”南宫瑾臣瞄了眼后背几乎被冷汗湿透的南飞羽脸上的笑容更加阴寒。
几年前皇上莫名其妙的加了惠州两成的赋税,害的他城防营数万官兵整整一年吃糠咽菜的节省了开支替他交税。当日还以为是皇上听信了什么人的谗言才会籍此整治他,直到今日才知道起因竟是他们惠州这个身为国舅的刺史大人跟一个孩子抢点心吃,惹恼了皇上。这笔帐他若是不替城防营的将士们算回来他也就不配身为惠州司马,这会他又怎会放了南飞羽走?
显然这饭厅内抱着同样想法和目的的人不止他一个,不但是城防营。那一整年为了那突然多出来的两成税收,整个惠州的各级官员无不都是忙的昏天黑地,数日都难得回家一次,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惊胆战生怕同样的事在发生一次。却不想起因竟然是因为他们的刺史大人贪嘴……
“呵呵,又不是找不到路,本王自行回去就好了。”看看额角已经有青筋跳起来的南宫瑾臣,再看看面色不善的惠州官员,水寒还是手脚麻利的收了怀里的红漆盒子和摊在桌上的包袱皮带了夏荷火速离开。
庙堂卷 第六十章 血洗简家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本是有情人相依相偎卿卿我我的时辰,水寒却独自一人坐在流金水榭外平台的边缘处,双脚垂到平台下的水面上看着天上给薄薄的云层遮挡了的那轮残月发呆。身边的平台边放着轩辕亦用八百里加急的驿报送来的那一盒小小的奶糖,淡淡的奶香和丝丝的甜味萦绕在身侧。
轩辕亦,这人是越来越难懂了,先是用三卫的信袅送了那样一封回信,现在又派了八百里加急的驿卒送了这一盒奶糖。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么?
苍江江水下泄,不用想也知道此时正有多少道奏折堆在他的龙书案上等着处理,又有多少事情等着汇报给他。这般繁忙他竟能抽出时间来熬了这奶糖,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他其实是一个特别的人,一个值得他抽了时间做了奶糖再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人呢?
水寒的面颊忽然有些发热,最近几日那时不时从心底冒出来的酸涩这会儿全都被一丝丝略带羞怯的甜意取代。那张白皙清秀的小脸上也不知不觉的泛上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红晕。
可是……手中摆弄着绑缚在信袅腿上用来传递消息的铜管,水寒却又烦闷起来。可是这答复却又为何这般无情呢?就算是初识不久的人要远行也都会叮嘱了多加小心之类的话吧,为何类似的话他竟一句都未曾提及?
唉──一声低叹,低头瞧瞧手中塞了纸卷的铜管,再看看身侧那朱漆的盒子,水寒再度烦躁起来。两世为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试图去了解一个人内心真正的想法,却发觉有时人心竟是这般难以猜测揣度。
此时他却不知,自己心底,若干年前,被轩辕亦小心埋下的那颗名为爱情的种子不知何时已开始悄悄的生根发芽……
天空中一轮残月高挂,月光下,水天相接处,湖水倒映了月影,闪动着粼粼的波光。波光与月影之中,橙黄色的灯火勾出了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面对了那一片碎银,少年柔顺的发丝随风飞扬。
南飞羽穿过流金水榭的厅堂站在那八扇对开的雕花木门前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见那少年略微绷紧的后背中透出些许孤独与没落,南飞羽的双眉略略皱起。
“又是茶又是琴的,寒儿的日子好悠闲啊。”南飞羽扫了眼一侧的茶炉和琴案迈了步子来至水寒身侧,坐在平台上,学着水寒的样子把双脚垂在湖面上。
“那不,那边还有跟鱼竿呢。”跟着进来的冬雪用下颌点了点平台边架起来的钓鱼竿。
“鱼竿?”南飞羽一愣,顺着冬雪的目光看去,才注意到一直架在平台边缘的那根翠绿的鱼竿,“可有收获?”
“不过是架着玩的。”经冬雪提醒,水寒也才想起清晨便放在那里的鱼竿到现在都还未收回。放了快一天了,估计鱼饵早都被吃光了,又怎会有收获。
冬雪见南飞羽挨了水寒坐了便来至那只黄泥茶炉前,拎了炉上的铜壶里的开水冲了两盏茶端至两人身旁。
微凉的手指拢上温热的茶盏,水寒扭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了打量坐在自己身侧的南飞羽,见他不像是受到什么虐待便轻扬了嘴角,“你的那些下属们没为难你么?”
“不过是给骂一顿,再应下些乱七八糟的条件而已。所谓往事不可追,让他们把气出了这事也就算完了。怎么说我也是这惠州的刺史,一州的父母官,若真给打的鼻青眼肿的出去见人他们也脸上无光啊。”说罢,南飞羽想了想又加了句,“哎,若是早知他们这般轻易就会放过我,当日就该说出来,还枉我偷偷内疚了这几年。”言语间竟是十分后悔。
若是当日就说出来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原谅你了。有些好笑的看了眼南飞羽,水寒低了头嗪了一口茶水。茉莉花淡淡的清香伴着绿茶的甘冽萦绕在唇齿之间,才出京没几日,却觉得在御书房的后殿内悠闲自得的品了茉莉花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低了头望着捧在手心中的白瓷茶盏,水寒的眼眸暗了暗。
“明日开始航道通航,小舅舅便不得闲了,你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让吴四带去了,等忙过这阵子再陪了你玩可好?”见水寒不说话,南飞羽说到。
“哦。”还未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转,水寒随口应了一声。
“寒儿可是有心事?”察觉到水寒并未因为他的话兴奋,反倒是情绪低落了不少南飞羽双眉又皱了皱。
给南飞羽一问,水寒先是一愣,随后头埋得更低了,沉寂了片刻忽然开口问,“如果一个人言行不一,应该信哪一个?是相信他说的话还是相信他做的事?”
“言行不一?”
“嗯,做的和说的不一样。”何止是不一样,甚至是完全相反嘛。水寒又不自觉的气闷起来。
“呵呵。”见水寒一张清秀的小脸上竟有些愤恨的表情,南飞羽勾了嘴角,“是哪个惹到我家寒儿了,竟让寒儿这般不满?”
“啊……没谁……”被南飞羽一问水寒的眼眸闪了闪,躲避了他的目光。
见水寒的目光有些躲闪,知道水寒必是有了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也不追问,放了手中的茶盏两手撑在身侧仰了头,看着在薄云中穿行的月亮,良久忽然道,“寒儿可知,若只是说一说,天大的事也十分容易;若是做起来,再小的事却也要消耗心力。”
“小舅舅是想说如果一个人说的跟做的不一样,还是要去看他到底做了什么是么?”是这样没错吧?所以特地做了奶糖着人送至惠州的轩辕亦还是像以前一样看重自己吧。微低着头,水寒清秀的小脸上透出一抹绯红,同时嘴角也情不自禁的扬了起来。
“惠州城中有什么好吃的?哪里比较好玩?”连日的困扰被南飞羽的一句话就轻易破解,心里忽然敞亮了不少,再开口水寒的声音中便透出了些许的兴奋。
“呵呵。”见水寒又跟在落凤城元元帅府时一般精神百倍南飞羽再度轻笑,“若说这惠州城啊,无论是好吃的东西还是好玩的地方都是数也数不清,若是没有个一年半载怕是尝不完也玩不完。”
“那寒儿就在这惠州城住上个一年半载好了。”勾了嘴角,水寒已经开始为自己日后的行程做打算了。
一年半载啊……扭头盯了水寒那张清秀白皙的小脸,一抹温情自南飞羽眼底闪过,有这孩子陪上自己一年半载倒也不错。想必,南飞羽收了支在身侧的两臂,仰了身子,仰面朝天的躺了下来。头顶那层遮挡了月亮的薄云不知何时已经飘散了,深蓝的天幕里点点繁星伴了一弯明月。
飞岚境内,一处不知名的山谷内,一支由百十来人组成的队伍沿着谷底林间勉强只能容下一人通过的羊肠小径往山谷深处而去。
六月本是花红柳绿,欣欣向荣的时节。天高云淡,小径边山坡上一丛丛一簇簇的野花开得又分外的热闹,身处如此美丽的景致中,大多数人都应当是心情舒畅,兴高采烈。
只是,这支队伍中的每个人却都是目光沉重,表情木讷。即便是队中几个七八岁正当活泼好动天真烂漫年龄的孩子也都是阴沉了小脸,蹙紧了双眉。队伍的后部更不时传来女子低低的抽泣声,哽咽的低语声。
队伍走出一片不深的谷底,爬上一处丘陵。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风家族长风始忽然回过身,望向丘陵下这一队人出发的地方。那里,溪流环绕,树木掩映的坡地上,露出一片青灰色的瓦房。
见他回身,跟在他身后挑了竹筐,拎了包袱,抱了孩子的这些人也都停了下来,战在一处,向下望着那片屋舍。
“走吧,大哥。”风明见这些人都立在丘陵上不肯再往前行,便从队伍后面挤到前面,轻轻拉了风始的衣袖。
“嗯,走吧。”风始低应了一声,两行浊泪顺着眼角滑落,最后望了一眼谷中那片屋舍,领了风家族人往谷底深处去了。
入夜,随着山腰处两盏大红的纱灯掌起,数道黑影从谷口而入,悄无声息的摸进了谷中那片屋舍。翻墙入室,这些人做的轻松自如。随着这群黑衣人的进入,血腥气很快便弥漫了整个山谷。
“啊──杀人了──”一声惊呼暴起,随着这声惊叫原本陷入黑暗的屋舍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惊恐的尖叫声,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先后响起。
随着人声响起杀戮由暗转明,惊叫声,呼号声,孩子的哭泣声连成了一片。匆忙间撞翻了蜡烛,泼洒了灯油,很快便有几家窗内现了明火。
借了火光不时有一身黑衣手的人出现,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剑斩下一颗颗头颅,刺进一个个人的胸膛。渐渐的原本从四下响起的喊叫声,呼救声越来越少,最终完全停止。除了几处被油灯蜡烛燃着的房子内火苗飞蹿发出呼呼的声音,还有木头炸裂时那哔哔剥剥的声音外,山谷又重归寂静。
“城主,公子。”杀戮过后,一身血腥的黑衣人聚集至一处,望向山腰处那两盏大红的纱灯。
风声响起,两道人影从山腰处飞掠而下,轻盈的身体掠过山上郁郁葱葱树木的树冠,几息便到了那些黑衣人面前。
“见过城主,公子。”见着两人并肩而立,这些黑衣人立即低了头,单膝跪倒。
“嗯。简家族长可曾留下?”
“在简家祠堂,城主公子请随我来。”为首的黑衣人见主子问,立刻答道。说完便起了身带了两人往谷底一侧两进的院落走去。
院落正门的门楣上悬了一块朱地黑字的匾额,匾额上简氏祠堂四个字苍劲有力。抬头望望那匾上的四个字,一抹嘲弄挂在嘴角,云锦天转头问与之并肩之人,“你不是简家的女婿,进了门不是要下跪?”
“小天……”慕容非双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仅仅唤出了身侧人的小名便住了口。
“我知你心里极苦,我又何尝不是,苦中作乐,让我调侃一下又能怎样?”云锦天忽然轻扬了嘴角,伸出一只手抓了慕容非的臂弯。
“直接杀了便是,留下他就是为了调侃我么?”慕容非低头,望着那张绝美的脸上绽出如花笑颜,低叹一声。
“有些事还要问他,不过大概问不出什么……”说罢云锦天歪了歪头,难得的蹙起了两道柳叶眉。
“既是有事要问就快进去吧,早些问完了也好早些离开这里。”说着慕容非便牵了云锦天的手推开那祠堂的正门迈步走了进去。
穿过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落,眼前便是灯火通明的三间正房,房前几名一身黑衣的男子立在两侧。见慕容非和云锦天并肩而来全部单膝跪地,“见过城主,公子。”
“简阆在里面?”云锦天望着紧闭的门扉问。
“启禀公子,属下等来到这个院子的时候他便在这里,城主说要留了他的性命等公子处置,属下便将他软禁在此地。”
“嗯。”点了点头,云锦天伸手推开了简家祠堂的正门。
吱呀一声,两扇雕花的木门分至两旁,露出了祠堂的正堂。
正堂正对门的那面墙上雕了一排排的壁龛,壁龛内摆满了简家数代族长和长老的灵位。壁龛下的墙边是一张雕花的供桌,供桌上码放了各色荤素贡品,供桌正中一只黄铜香炉,炉中插了三根线香,烟柱笔直的冲向屋顶。供桌两侧,数盏长明灯把整间祠堂照得亮如白昼。
供桌前的蒲团上,背对着云锦天和慕容非跪了一个人。从佝偻的后背看出这人年纪怕是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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