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浅洛洳雪
他究竟是冤鬼还是‘活尸’亦或是其他物种。他会不会对人有敌意?!他之前表现的和人类无异是不是在麻痹他?!
一旦出现在了人群之中,他是不是就原形毕露,成为鬼怪异谈之中的那般模样?!
越是靠近柳宁镇,柳誉心中越是烦乱,之前压下的担忧一个个的都浮现出来。
在遇到与最亲近的人生死攸关的问题时,大多数人都无法保持冷静。
柳誉或许有几分城府,但他本质上也不过是个二十一二岁的青年人,而且对自己至亲感情极深。
他赶路的速度越来越慢,前方的身影却依然清晰,和他之前的猜测一致。
这‘人’愿意耗费时间来等待他,那么应该不会介意他提出一个问题吧
柳誉心中有太多疑问,一直未曾问出口。是因为恐惧,亦是因为那危机感没有逼迫到他眼前。此时‘穆谨’表现出了两分友好,形式又是迫在眉睫,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兄台,请先留步。”柳誉在声音中夹杂了内力,一句话传出好远。
穆靳回头看了他一眼,“何事。”
“你究竟是不是……”柳誉紧紧盯着‘穆谨’的面庞。“鬼怪?”
“是不是鬼怪?”穆靳微微一笑,“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人?”
第6章
“……”自然是因为在柳誉看来,‘穆谨’像鬼怪更多过于人。
两个询问看似是一个意思,其中却有一个归属感的问题。
一个崇国人在他国行走,被人询问你是崇国人还是原国人,心情绝对完全不同。
前者甚至有可能会有些惊喜,后者心情就复杂的很了。若是脾性比较暴躁的,指不定会面露不悦。崇国和原国的子民只看外貌十分接近,但两国向来不睦。
两个国家的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完全分属于不同种族、处于敌对阵营的‘鬼怪’与人了。
柳誉早就确认了‘穆谨’的身份。以这个问题开始是想要做个过度,引出自己之后的疑问。
他没想到,原以为两人已经心照不宣的第一个问题,并没有得到‘穆谨’的配合,‘穆谨’的反问更让他不知道如何回应。
柳誉甚至忍不住怀疑,‘穆谨’是不是已经对他有所不满。
“你觉得我像鬼怪,还是像人?”穆靳面上的笑容不变。
柳誉对上‘穆谨’的视线。‘穆谨’面带微笑看起来甚至比起之前要温和几分,他却莫名的觉得有一些危险,不敢随口搪塞。
这样选择式的询问,不能搪塞,就只能在两者间做出选择。
“兄台,您在我面前展现的一些手段,人类根本无法做到。”柳誉咬了咬牙,终是将自己的判断说出口。
穆靳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你为何觉得人类会无法做到?”
原本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柳誉听到这句话,心下不有的有几分惊喜。
‘穆谨’这样说,莫非人类是有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那‘穆谨’就有可能是人?如果是人,那坟地之中的景象又该如何解释?
柳誉想要再开口询问,但是想到之前的那些乌龙,他话锋一转。
“据闻历史上最为强大的宗师,也不过只能调动方圆十米的灵气,已经相当于普通宗师的数倍。经诸代武者精研,方圆十米的灵气已经是宗师极限。”
当时‘穆谨’调动的灵力,显然不可能只是方圆十米。坟地中狂风的高度,绝对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十米的范畴。
“你就那么肯定,坟地之中的‘阴风’是我引起的?”穆靳口中强调了‘阴风’这两个字。
“莫非不是?”柳誉虽然口头上询问了一句,他心下却坚持自己的想法。
如果不是‘穆靳’亲手制造的,那他所看到的一切就太过巧合了,柳誉不相信那么多巧合会阴差阳错的碰到一起。
穆靳眼含深意,“算是。”
坟地之中的风暴并非是御风之术,而是由‘招鬼’之术引起的。鬼物的出现,往往会伴随阴风。
穆靳自然不可能是那只被招的鬼,他是招鬼人。
他所要招的鬼,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穆谨’。
穆靳虽非有意,但他占据了‘穆谨’的身体,就要偿还这具身体的因果。
偿还一个普通人的因果对修者来说倒也称不上困难,结合原主的一生完成其心愿便可,往往不需要打扰逝者安眠。
‘穆谨’的心愿并不难达成,只是穆靳宁可自己麻烦一些,也不愿意达成原主的心愿。
魔修做事向来随心,若是违背了自己的本心,修炼一途不说是断绝也必然处处受阻。穆靳最不能接受的事之中,便有‘以德报怨’!
哪怕因果之中的‘怨’严格来讲并不是基于他本身,他亦是不愿。
‘穆谨’逝世前后最大的心愿是回报‘父母’的恩情。
在他印象之中,父亲自他出生后便为他寻医觅药分外艰辛。继母亦是视他为己出,甚至因为身体原因对他比对自己的孩子更加贴心。父母不能经常与他相见,在他看来也是由于两人诸事繁忙。
事实究竟如何,穆靳在短暂的‘死亡’时间内看得清清楚楚。那已经长满了杂草的荒坟,是最赤裸的证据。
穆靳并未成功将‘穆谨’的魂魄招出。
招鬼师招鬼时会用神念书写招鬼缘由借此吸引鬼物,穆靳写的便是他穿越后的见闻。
‘穆谨’接收神念,有感于生前身后所受的欺骗,怨气冲天,这些怨气足以让他化身为厉鬼。但是真正的厉鬼比之筑基期的修者要更强一些。这个世界的奇异才刚刚出现,比穆靳更强的东西没有定义。
穆靳招鬼术一出,这方世界便尝试凝聚它的第一只鬼怪,最终是以失败告终。厉鬼无法聚集是这方天地的不足,不会让穆靳承担结果。虽然厉鬼未成型,穆靳需要偿还的因果还是成功发生了改变。
‘穆谨’虽然未能真正成为厉鬼,但是鬼物出现之时的天象出现了些许,那自上而下笼罩的阴风便是其一。
柳誉所在意的‘阴风’严格上来说是‘穆谨’引起的。不过招魂一事是穆靳做的,他现在又占据了‘穆谨’的身体,说是他做的也没错。
但,若是他亲自御风,不可能只那一丁点儿范围。
穆靳伸开手掌,林中的微风骤然加大了力道,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不少树叶被吹落,卷入到风中随之起舞。
五指猛地一收,风速瞬间便降了下来。两人周围的像是下起了树叶雨一般,齐刷刷的落了一片。
柳誉顾不得挥落满身的树叶,看着穆靳有些怔楞。他现在才知道当初‘穆谨’已经收敛了自己的力量,如果真是今天这样大范围的异象,他当初闯进去的时候,肯定要多犹豫些时间。
“传闻中方圆十米是宗师的极限,但并不是人类的极限。”穆靳随口说了一句,心思完全不在话语中。他看着漫天落叶,眼眸中带着几分沉思。
清风术在森林之中所能制造的场面,比他预料中大上将近一倍。莫非是因为世界还不够成熟的缘故?还是因为世界不同,所以术法所展现出来的效果也有明显差距?
穆靳自诩阅历不低,新生的高级世界他也是第一次见。而且纵然是同等级的世界,也会有一些小的规则不同,只是大方向极为相似。
对于这个意外,穆靳也没有探究太多。只是记下了术法的增幅程度,为日后的术法作为参考。
柳誉看着‘穆谨’的视线明显有些变了,比之他第一次见到‘穆谨’的时候还要震惊。
鬼怪的传说一直存在,纵然有许多人否决,但亦有不少人相信。当时柳誉的恐惧要比震惊要多出许多,不可与此时相提并论。
宗师已经是武道极限,这是数千年来诸多宗师级武者百般验证后得出的结论。
‘穆谨’看上去不过是二十余岁的年龄,若他真的是穆家嫡子穆谨,如今也不到三十。他,真的可能打破武道极限?!
历史上哪一位宗师不是年过半百,‘穆谨’可能吗?!
“而且,方圆十米亦不是宗师的极限。”穆靳说的是云淡风轻,丝毫没有想过自己的话,会给其他人怎样的冲击。
“怎么可能?!那么多宗师研究了那么多年,得出的结论居然会是错的吗?”柳誉没有发现,他自己开口询问的时候,心中其实已经下意识觉得穆靳说得才是对的。
“事实胜于雄辩。”
柳誉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既然不是极限,那为何那么多年未有任何宗师发觉?!”
“如果我说,所有的宗师都走了弯路呢?”穆靳骤然出手,夹住了一片落叶。这样的动作对于武者来说不是难事,相反在大部分武者来看都是轻而易举。
那片树叶像是有生命一般,绕着穆靳飞舞了一会儿,便冲向远方。
柳誉若是不将内力凝聚在自己的眼眸之上,根本就看不到那叶片的影子。
武者能够借着内力影响周遭的事物,一旦一个物品超出他内力所能影响的范围便会失控。这个基础便是树叶被内力所控,但柳誉刚刚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内力存在。
是因为‘穆谨’对内力的掌控太过精妙,以他这浅显的修为无法感受到波动?!如果只是这样,何须‘穆谨’耗费心思做展示。
“比起丹田之中的能量,人更应该在意的是灵魂。”穆靳微微眯起眼睛,刚刚距离他们十分遥远的树叶瞬间回到了他的面前。这么快的速度,却没有让树叶出现任何损伤。
他御使树叶用的是神识,亦可以称作是神念、精神力、灵魂之力。他之所以用‘灵魂’来称呼,是为了便于这个世界的人理解。
灵魂?!人的魂儿居然是可以出体的吗?!
如果真有自发控制自己的灵魂离开身体的手段,那灵魂离开身体那岂不是就是鬼?等到身体被当做‘尸体’一段时间之后,离开的‘灵魂’再伴着阴风回来……
他之前看到的画面,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柳誉看着‘穆谨’眼前那漂浮着的树叶,心下的惊叹根本止也止不住。良久之后,他才声音喑哑的开口。“之前冒犯了前辈,还请前辈见谅。”
想到自己之前将这么一位极可能弥补了武道缺陷的武者前辈,当做喜好伤人的鬼怪,柳誉有几分惭愧。
“无妨。”穆靳任由面前的树叶落下,“现在我们可以下山了?!”
“前辈请随我来。”柳誉忍不住伸手抓住了那片树叶,随后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做一样,向前走了几步,对‘穆谨’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再有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就能到柳宁镇了。”
“嗯。”穆靳点头。
柳誉随后又想到自己还没询问过‘穆谨’的名讳,连忙开口。“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穆靳。”
“前辈,您所说的‘jin’字是?”柳誉隐约听出穆谨的jin字音调稍有不同。
“靳令之靳。”穆靳强调。
“晚辈明白!”柳誉不敢再多说。靳令?严格执行法令。前辈怕是在借着这个字,告知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第7章
“王婶,我前些时日定做的几件衣衫可否完工?”柳誉将油纸伞收起放在一旁,伞面上残留的雨水滑落了下来。伞尖下本就潮湿的地面更湿润了一些,形成了一个小的水涡。
“哎呦,柳秀才来了啊,快先进来坐!”王婶看到柳誉过来,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针线。
柳誉在门前抖了抖身上无意间沾染的雨水,“王婶,您叫我名字就行了,按照辈分你们可都是我的长辈。”
“哪能啊!你以后可是要当举人老爷的人,我们哪能直接叫你的名字。‘秀才’叫着多好听,我们乐意着呢!”王婶面上带着笑意。
她边说边从旁边拿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柳誉。“衣服已经做好了,你先擦擦身上的雨水,我这便去取!”
“劳烦王婶了。”柳誉没有再继续纠正称呼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