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浅洛洳雪
“外臣见过陛下！”
“北国使节见过……”
众人几乎一同行礼，但在行礼时却出现了两个声音。一部分使节直接自称了‘外臣’，另一部分则仍是用使节之礼。
因前者的声音太过嘹亮，后者的声音甚至被压下，到最后那些称呼使臣的人自觉放低了声音，近乎喃喃自语。这场共同的见礼，倒也不显混乱。
“平身。”郁承渊似是毫不在意两者不同的称呼，神色丝毫未变。
幽诺起身之后连忙向前一步，几乎同时不远处的周传景也迈步向前，这让她神色微微一变。
若是她刚刚听得没错，这周传景见礼时自称的也是‘外臣’！
周国与崇国接壤，双方这些年也时不时会有一些小冲突。如今崇国势大，周国的确极为危险。
但周国怎么也是曾和崇国齐名的大国，幽诺从未想过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尝试都不尝试，直接选择投诚。
哪怕是投诚，他们决定的是不是也太快了一些？周国的皇帝就甘心从帝王沦为臣子？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头上多出一个太上皇？
周传景的表现，她也看不透！
周传景乃是周国的皇子，而且是最受宠的一位皇子。他这些年所得的享受，大多都是源自于他皇子的身份。
若是没有了这个身份，他怎么可能继续以往舒坦的日子？失却身份对周传景来说应是个打击才对。
在入殿之前，幽诺从周传景身上察觉到的却是放松。
周国做这样的决定的确让人震惊，但幽诺却不是因为这份震惊而色变，而是因为周国投诚后对她们巫国的影响。
今日大殿上的确有不少国家向郁承渊投诚，但这些国家大多都是小国。国土面积比巫国还小的幽诺并不在意，国土面积比巫国大一些的，幽诺这个筑基期也足以抹平这份差距。
这样的形式下，巫国再比其他国家提前投诚一步，得到的待遇肯定不会太差。
但如果有了周国就不一样了，周国一国疆土便可抵他们数国。周国不仅疆域辽阔，更是诸国中有名的富庶之国，国内形式一片大好。
周国和崇国的差距，除了战力之外，似乎也就只有国土。国土之差还是因崇国吞并了原国才形成的。
这样的一个国家愿意做崇国的属国，当真是诚意十足。
这份诚意，不是先一步投诚还是后一步投诚可以及得上的。
幽诺哪怕在周传景之前开口，她的努力也极有可能在周传景开口之后消亡。若她在周传景之后开口，那她再说什么也难以引起郁承渊的重视。
原本的大好形式，似是在一瞬间消泯无踪。
幽诺心下复杂，却仍在短时间内做出了决定。
“陛下。”
“陛下。”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周传景沉吟了片刻，微微低头。
“陛下，巫国愿为崇国属国，自此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此……”幽诺拿出一张红色的清单刚想说什么，却被郁承渊打断。
“周使节想要说的也是这些？”郁承渊看向周传景。
周传景忙道。“正是。”
郁承渊点了点头，随后道。“诸国想要以纳贡换取我崇国庇护，朕并不欲拒绝，不过朕也有两个条件。”
周传景和幽诺等人心不由一提，他们不认为这会是一个容易达成的条件。
“其一，崇国属国有义务为朕寻找些稀奇古怪之物。其二，属国皇室的皇子皇女皆需送我崇国学习十年。不通崇国文字、律法、礼仪者，不可继皇位。”郁承渊视线从众使节身上划过，“若诸位应下，可再谈其他。若诸位不应，属国之事不要再提！”
“这……”众人面色大变，根本无法掩饰。
为郁承渊寻找稀奇之物？如今大家都能猜测到，一些不知道效用的稀奇之物也是修行所用的天才地宝。他们无法寻觅到效果，只因他们眼界不够。
将这些稀奇之物都交于郁承渊，他们本国拿什么来发展？这一句话，便杜绝了诸国发展的机会。
皇子皇女让崇国教养十年？十年的手段能出现多少变局？以郁承渊的手段，回去的当真还是他们国家的皇子皇女，而不是郁承渊的内应？
不通崇国文字、律法、礼仪，不可为帝。那岂不是要他们抛却本国的文字律法礼仪？哪怕没有完全抛却，长此以往也必然会深受影响。到时候他们的国家，岂不是成了另一个崇国？
这位帝王丝毫未掩饰自己要一通诸国的想法，所谓的要求不过是让诸国选择归入崇国的方式。
一个是在文化上趋同最终被崇国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另一个则是直接迎接屠刀。
郁承渊看着使节们神色变化，无论他们选择哪一种，他都可以实现他的目的。
一统天下可以迟一些，收拢资源却不可能放缓。至于诸国会不会老老实实的为他收拢资源……他那些暗卫亲卫可不是摆设。
第107章
“陛下, 此事牵连甚广，外臣不敢擅自做主。臣这便传讯回国, 请国主定夺。”幽诺心下仍有几分忧虑，面上却已经看不出半分不妥。
周传景也忙向前一步。“外臣亦要征求国主意见，还请陛下宽限些时日。”
“外臣……”
不少使节紧跟着表态。
他们不知自家国主最后会做出什么选择，但讨好郁承渊肯定不会有错。
郁承渊听着众人那明显带着几分讨好语气的言辞，眉头微微一皱。“既然诸位没有资格做主，‘外臣’之称就不要乱用。若朕当了真, 于朕于诸位都不是件好事。”
“……”幽诺的腰肢又弯曲了几分, 更显谦卑之态。“是。”
幽诺是第一个自称‘外臣’的人，郁承渊的这番话她自然不敢忽视。此时幽诺心下颇有几分复杂, 她此次出使国主给她了极大的权利。本以为已经万无一失, 谁料到郁承渊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直接牵连国本, 纵然幽诺有应下的权利，她也不敢贸然开口。一旦开了这个口, 她便会是巫国的亡国之臣。
诸位使节隐晦的看了幽诺一眼, 也纷纷应下。
于文栋看着眼前这一幕, 颇有几分惊喜。
诸国可以接受自己成为属国, 却不一定愿意让自己的祖国成为崇国疆域的一部分。
如果郁承渊缓缓图之, 将属国变为崇国的国土并不是难事。不曾想郁承渊会那么坦白，将自己的野心直接摊开。
他本以为幽诺投诚巫国已经是板上钉钉,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他想要得到的突破筑基之法, 极有可能到手。能够拉拢的盟国, 也比想象中多很多。
心下想着突破筑基之事, 他面上却是神色郑重的向前一步。“承安陛下，北国与崇国历来交好，从未起过摩擦。今国主派遣使节出使贵国，是为加深两国联系，结为友邦，互助互利，共同发展……”
北国并无归属崇国之意，他们意图在于与崇国建交。如今诸国与崇国皆有不少差距，却不代表无法建交。一旦建交，他们必然会得到不少益处。
这些想要与崇国建交的国家，又以北国最有优势。北国最大的优势便是距崇国十分遥远，国土位于极北之境。
正因距离遥远，自古以来北国与崇国从未有过战事纷争。和平时期两国偶尔会有贸易往来，互通有无。
于文栋口中的‘历来交好，从未起过摩擦’其中虽有水分，但也说不出错来。
其余想要与崇国交好的几国，近年间与崇国也未有过战事，但历史上的纠葛多少有一些。在这方面，北国比起他国要多出几分优势。
北国与崇国之间间隔数个国家，郁承渊纵然有扩张领土的想法，也不会选择从北国下手。
两国之间间隔的国家，皆可以看做是北国的保护伞。
崇国如今在诸国之中占据极大优势，无论它对哪个国家出手，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但他却不可能直接对所有国家宣战，若让诸国联合起来，未必不能在劣势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崇国如果要选择与一些国家交好，北国便是最好的选择，其余国家都要排在后面。地理所致的巨大优势，乃是其他国家无法弥补的。
这也是为什么，北国放心于文栋成为这次使节的原因。
在北国臣子们眼中，只要使节不犯大错，崇国皇帝应下本国所求的可能性很大。
当然他们也同样明白，这场时势所致的交好不会持续太久。一旦北国有了修为足够的修者，必然会冒险争一争这天下。崇国一旦吞并了其他国家的疆域，也必然会将刀刃朝向北国。
北国要的也只是一个喘息之机，以供国内的武者追赶崇国的脚步。北国同样是曾与崇国齐名的国度，一旦他们的顶尖武者追赶上来，届时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数。
“结为友邦，互助互利？”郁承渊听闻于文栋的话，似是有几分疑问。“与北国交好，对我们崇国来说有什么好处？”
“北国作为友邦，定不会与崇国为敌。”在他们看来，作为齐名的大国之一，其他国家联合抵御崇国的时候不出手，在这战事之中已经是对崇国最好的帮助。
“你们北国欲借我崇国名誉，威慑四方，却不准备付出任何代价？”郁承渊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轻嘲，“互助互利方为友邦，北国既然不能为我国提供任何帮助，朕为何要与你们北国结盟？！”
“怎会对崇国没有益处？”于文栋忙道。“您若与诸国开战……”
郁承渊打断了于文栋的话。“自古以来，友邦盟国皆会共同御敌。”
“以崇国的实力，应无需我们北国协助。”于文栋下意识的开口。
“你说得也没错。”郁承渊似是有了几分认可，就在于文栋以为会有转机的时候，他又道。“故而崇国无需与北国结盟。”
于文栋抿了抿唇，“崇国的确强大，但再强大又怎么能与全天下、与天下诸国为敌。您就不怕……”
“怕什么？”郁承渊视线从诸国使节面上扫过。“我崇国将士，不怕与天下诸国为敌。”
左豪等将士听闻此言，齐刷刷得向前迈了一步，异口同声道。“愿为崇国征战四方，愿为陛下血溅沙场！”
往常总是以和平为重的文臣们，此时也未发表什么异议。有一些文臣甚至面色绯红，似是想要加入到那些武将之中。
于文栋和另外几名想要结盟的使节面面相觑，几人的面色都有几分苍白。
“于使节此言让朕有几分疑惑。”郁承渊伸手摸了摸趴坐在御案上的空冥狼，“天下诸国其中应包括北国。北国使节之言，是在威胁朕？还是说北国已有与崇国为敌之心？”
“……”于文栋额上不由浮现出了些许冷汗，本就苍白的面色越发的苍白，嘴唇都有些微微颤抖。“此前言辞只是一个假设，我等不敢冒犯陛下，北国亦不敢与崇国为敌。”
“是吗？”郁承渊语气中有几分狐疑。
狼崽似是也十分怀疑于文栋的话，将放在桌案上的脑袋抬了起来，看向下方的于文栋。
“还请陛下明鉴！”于文栋脑袋垂的更低。
“严爱卿，你接手御史之职已经有些时日，你对于使节了解几分？”于文栋虽非崇国官员，但使节到崇国之后，必然会与崇国官员有几分接触。监察史职责在于检查百官，监察百官之时多少会对使节们有几分了解。
“回陛下，于使节此言与其行为并不相符。据臣所知，于使节自入崇国以来，一直有与诸国交好的意图。幽使节突破筑基后，更是几次想要拉拢巫国。拉拢不成，便有恼羞成怒之相，几番发生冲突……”
“冤枉啊！北国绝无与崇国为敌之意。”于文栋腿脚都有几分发软，他却是知道如今万万不可以露怯。一旦露了怯，北国便会万劫不复。
“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严大人凭空污蔑于我，不知是何居心？！”
郁承渊看向严威，“严爱卿，你可有证据？”
“证据在此。”严威向前一步，呈上一封信件。
“这封信乃是猎户偶然得到的，本以为只是误杀了过往的信鹰。谁曾想其中的内容……猎户一心为国，方将其交于地方官员，又经监察吏传于我手。臣本就准备今日早朝呈给陛下，不料陛下先行提及，还请陛下过目。”
于文栋看到那封信，眼就不由的瞪大。从印记上他能分辨出来，这的确是他写给北国的最后一封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