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又何妨
迎面下属卢宏用袖子遮着脸,大步疾走,慌不择路,状似泪奔。
白亦陵一把揪住他,问道:“干什么呢?”
卢宏把手放下来,一看是他,大声诉苦:“六哥,你快管管!那屋里,真是、真是见了鬼了!”
白亦陵道:“什么鬼,女鬼?”
卢宏哭丧着脸说:“六哥莫开玩笑,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一大早,李指挥使派、派人送来了一帮青楼的姑娘,说是你要的!那帮女子,简、简直是目无法纪,胆大包天,非但无视我等威严,还吵嚷不休,用手捏我的脸!”
他的表情不像是被调戏了,反倒像是已经被人给睡了:“我不知道她们跟你是什么关系,都没敢还手……老天啊,这印子和身上的脂粉味要是被家父发现了,我怕是活不到娶妻的那天……六哥,这是工伤,到时候你要为我作证!”
白亦陵反手搂住他肩:“行行行,只要不说加俸禄,作证算得什么事。那些姑娘是洵之帮我找的证人——他倒是手快。”
卢宏哭丧着脸道:“你交代的事他当然在意”,就又重新被白亦陵拖了回去。
白亦陵到的算早,北巡检司空荡荡的,不少人都还没有过来。
在里间的几个年轻小伙子都是卢宏这样的老实人,再加上不知道白亦陵到底是要干什么,缚手缚脚的,还真管不住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难怪卢宏要落荒而逃。
除了女人之外,李洵之还送来了一包东西并一封书信,东西是几块搜查出来的布头废料,书信交代了调查情况,白亦陵简单翻看了一下,就进了里间。
他抬眼一扫,正有几个姑娘将两名泽安卫围在中间,娇嗔着说要离开,另有几人吵吵闹闹,扯着人询问被抓进来的理由,脂粉香气熏天,莺声燕语逼人。
卢宏死活不肯走了,白亦陵松开他,自己走到门口咳嗽一声,用刀柄“砰”地重重砸了下门。
这声巨响把房间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转头朝他看过来,周围安静了一刻。
等到看清楚来的是谁之后,几名年轻小伙如蒙大赦,眼含热泪:“六哥!”
各位姑娘面颊飞红,心花怒放:“六爷!”
“嗯——”白亦陵拖着长音答应他们,走进门去,门边一个姑娘暗戳戳想摸一下他的衣袖,冷不防袖口处冒出一个狐狸头,差点咬到她,姑娘连忙又将手缩了回去。
白亦陵看看自己的手下:“都给我过来!卢宏,打盆水去。”
卢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是答应一声去了。其他的人逃出女人的包围,纷纷跑到白亦陵身后。
这些青楼女子跟形形色色的人打的交道多了,她们胡闹归胡闹,其实很会看人下菜碟,都知道白亦陵的身份,不敢惹他,于是收敛许多。
白亦陵道:“哪个是青草?”
众女人面面相觑,没人答话,闫洋刚刚作为在场唯一能够勉强招架进攻并记下名册的人,此刻最有发言权。
他翻了翻手中的几页纸,低声道:“六哥,只有个芳草。”
人群中传来轻笑。
白亦陵面不改色:“那就凑和算是芳草吧,出来。”
过了片刻,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扭着步子走了出来:“六爷。”
白亦陵道:“唔,是你,刚才也是你叫我叫的最大声,之前认识?”
芳草掩口笑道:“六爷自然不认识奴,但是您的画像我们却都是见过的,现在看到真人,可要比画像还俊美呢。”
闫洋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斥道:“放肆!”
芳草说这句话其实是有原因的——晋国每一届的品美大会,都会选出来形形色色的美人,这不光是个好听的头衔,更代表着当时的一种审美的倾向和喜好,往往引得人争相效仿。
尤其是青楼女子,本身就是靠着自身的美色谋生,更加需要对这一点格外关注,才能跟上潮流。
可是已经连着两届了,都是同一个男子拔得头筹,这让大家觉得很难办。但不管怎样,白亦陵的画像她们还是想办法弄到了手,平时没事看看,花痴或参详都是极好的。
这种事谁也管不了,大家心照不宣,有猛士敢当着白亦陵的面提起来还真是头一回。他慢悠悠地撩了芳草一眼,对方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模样,手指却是紧紧攥着帕子,显得很是紧张。
白亦陵笑了笑,看见他似乎没有因为这个大胆玩笑生气的意思,刚刚老实一些的女人们又开始小声笑闹和私语起来。
“各位,静静,听我说。”
卢宏端着水回来了,白亦陵敲了敲他手里的水盆,微笑道:“本官要正式开始审案了,从现在开始,谁要是再多废话一句,这盆水就朝着谁的脸上泼。你们正好比一比,哪位是真正的‘洗妆不褪唇红’,选出来一个,那什么品美头筹本官拱手相让,可好呀姑娘们?”
天呀,他,竟如此歹毒!
脱妆之恐怖大于杀头,周围顿时就安静了。
白亦陵“哼”了一声,吩咐闫洋安排人审问这些女子同王尚书的关系,自己带着芳草换了个房间。
芳草进门就跪了下去。
白亦陵没理她也不惊讶,自顾自地坐下,陆屿从他的袖子里面钻出来,蹲到桌上,探头喝了点茶缸里的残茶。
白亦陵将李洵之给他送过来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开头就是:“芳草,你可知罪?”
芳草大惊失色,颤声道:“大人!”
白亦陵微微翘起唇角:“慌什么?你刚才故意出言不逊,难道不是故意想要引起我的注意么?你这表现,分明就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进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眼盯着芳草问道:“芳草,王尚书死前所穿衣裳的布料,为什么会会与你房间里剩的布头碎片是一样的?他……是不是你杀的?”
芳草浑身一颤,连声喊冤:“大人明鉴,芳草本是青楼女子,是王大人为奴家赎身,我所有的吃穿用度全部仰仗于他,杀人可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她哀哀切切地说:“王夫人一向凶悍,在大人们上门之前,王家的人就已经来过了,口口声声指责奴家害死了王大人,要绑我回去……奴家真的很怕自己会被他们折磨,实在不得已才想跟您诉说冤屈!请大人恕罪!”
她的话大大出乎了白亦陵的意料:“你且把话说明白。”
芳草解释一番,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姑娘都不是王畅背地里偷着养的,她们都已经得到了王夫人刘氏的首肯。
几日前,在泽安卫的人离开王尚书府之后不久,刘氏就醒了过来。她听刘勃说了王畅衣服有问题的事情,勃然大怒,这才派人上门质问芳草。
要不是李洵之的人去的及时,芳草可能就被不知不觉弄到王尚书府去了。
白亦陵道:“这种事情,为什么他们不报官,却私下找你?”
芳草的眼珠子转了转,撇着嘴说道:“大人您这就不知道了,王夫人最好面子,京都里哪个人不知道王大人怕她怕的就和见了鬼一样,如果他纳妾的事情传出去,王夫人的脸往哪里搁?她才不会主动说呢。”
白亦陵似笑非笑道:“哦,原来如此。”
这边芳草话音一落,那头刚来到卫所的常彦博就匆匆跑了进来,说道:“六哥,王夫人和王小姐来了!”
芳草正心虚着,听见这话吓得哆嗦了一下。
白亦陵顺口道:“轰出去,这地方也是她们能来的?”
常彦博就等着他这句话,兴奋地答应一声,就要出去,白亦陵却又道:“等一下。”
常彦博停步,只听对方说道:“还是让她们进来吧。”
他有些奇怪,不由扭头看了白亦陵一眼,却见到芳草也是一脸茫然,在白亦陵的示意下,藏到了屏风后面。
她刚刚藏好,王夫人刘氏就带着王海云进来了,王海云向昔日的未婚夫行了一礼,没有说话。
【剧情发生崩坏预警,提请宿主注意。】
当白亦陵向着王海云颔首还礼的时候,系统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提醒。
白亦陵:“什么意思?”
系统:【警报!检测到刘氏出现“否认退亲”倾向。为提升爽度值,拒绝狗血剧情,请宿主保持逼格,优雅分手。】
白亦陵感觉两侧的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
第12章 绿帽
白亦陵从夺回自己的身体又拥有了系统开始,接收到的第一个非随机任务就是“大显身手,阻止永定侯府和王尚书府联姻”。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永定侯府这一方,包括他二弟谢玺……也包括他。
本来那个任务都完成了。但是退亲过后,王畅还没来得及回府就已经意外死亡。王尚书府败落已成定局,王夫人以前看不上白亦陵这个女婿,但现在白亦陵却成了最好的选择。
听这个意思,看来她是又想转过头来把王海云塞回给白亦陵。
不娶不是难事,优雅的拒绝需要艺术。毕竟在大多数人眼中,这位王小姐的父亲刚刚惨死,很可怜。
这头白亦陵心里暗戳戳地盘算,那边王夫人倨傲如常,自顾自地拉着女儿落座。
她掀起眼皮冷淡地看了白亦陵一眼,说道:“白大人,我今日来问你要一个人。”
直截了当,如同吩咐下人。
白亦陵淡淡扬了下唇角,权当是笑了:“不行,夫人请回吧。”
他倒是更干脆。王夫人本来就因为丧夫而心情不佳,闻言更是烦躁,柳眉倒竖,拍了下桌子道:“白亦陵,你是怎么升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来的,咱们都心知肚明,在我面前你少来装模作样!别以为我夫君去世了你就这幅嘴脸,我们刘家可还在呢!”
白亦陵笑容和煦,喝了口茶才慢悠悠地说道:“王夫人你是刘家千金,将门虎女,满京都都是有名的,不用刻意强调。不过也容我提醒一句,这里,是北巡检司的司卫所。”
他神情忽地转冷,将茶盅重重往桌面上一放:“不管我白亦陵如何上来,又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此刻北巡检司属我管辖,你既然进了这个大门,便是我说一不二。别说你区区一个将军之女,就是刘将军亲来,王尚书复活,我也是这句话!”
王夫人恼怒道:“你——”
白亦陵挑眉回视,王夫人接触到他锐利的眼神,心里也有些发怯,后面的话忽然便不敢说了。
正下不来台的时候,她身边的王海云站起来,冲白亦陵福了福,柔声细气地道:“六哥,我父亲刚刚过世,母亲心情不好,得罪了你,请你不要见怪。我们这次来,是真的有求于你的。”
她生的极美,也是当初品美夜宴上的四位佳人之一,再加上性格贤淑,家世也好,是很多人家争相求娶的对象,这也是当初谢泰飞一心想让她嫁给自己次子的原因。
白亦陵曾经跟王海云见过一面,当时两人还是未婚夫妻,王海云便是称呼他“六哥”,只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听她话语得体,白亦陵顿了顿,道:“你们是要我为王大人的风流韵事保密么?”
王夫人见他开口,自己也便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语气生硬地说道:“这案子归根到底是我们的家事,我夫君生前也算是一身清名,不管事实如何,人死如灯灭,我不希望有些事情传扬出去损害他的名誉,还请大人理解。”
她这次的措辞客气了些许,说完之后,示意王海云将一摞纸放在白亦陵的桌面上。打开之后,里面夹的都是银票。
王夫人满以为白亦陵看到巨额的银票之后,就算不妥协也要客气三分,不料对方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就扔在了边上,淡淡道:“有话直说。”
王夫人道:“那我告诉你,其实芳草那个贱婢就是谋害我丈夫的凶手,希望白大人将贱婢交给我来处理,一雪心头之恨!”
陆屿:“……”很想告诉她,你说的贱婢也在。
隐在屏风之后的芳草浑身一颤,愤然抬头。
白亦陵抿去唇边的一抹笑意,挑眉道:“杀人大罪,夫人可不能随便说。”
刘氏道:“大人说过,我夫君好端端地走在街头,会浑身起火全是因为身上所穿的衣服有问题。他在死前三天正是睡在永平巷,衣服也是从芳草那里穿回来的,证据确凿,无可怀疑!不少下人都可以作证,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芳草急切抬头,想说话,但又不敢,恨的只拧帕子。
白亦陵仍是稳如泰山::“这样对她似乎并无好处。”
要是平常换个人这样磨磨唧唧的,王夫人早就急了,但几次交锋下来,她意识到白亦陵比自己还狠,毕竟是求到了人家头上,也只能强忍怒火解释道:
“说来惭愧,夫君他一直喜爱年轻貌美的姑娘,我不愿让人回府弄的乌烟瘴气,便同意他置了外宅养女人,芳草当初也是由我过目才选中的。”
她的语气不屑:“但现在她年岁逐渐大了,人老珠黄又不知进退,夫君也早有厌弃之心,肯定是这个原因,那个贱婢才会……”
最后“怨恨杀人”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响亮的骂声忽然响起:“你个不要脸的才人老珠黄!也不照镜子看看你那一脸的褶子,还有脸说别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