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又何妨
桑弘蕊又惊又惧地看着他,只见陆启冲着过来的下人吩咐道:“把她给锁在这里面,找人看着,每天只准吃两个馒头,一碗水,无论她如何闹,只要敢踏出这个房门半步,我唯你是问。”
桑弘蕊尖声道:“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能关我!陆启,你不是个东西,我要让我大哥来接我回去!”
声音戛然而止,她怔怔看着从另一侧走出来的桑弘谨,震惊到失声:“大哥,你、你怎么也……”
桑弘谨移开目光:“你做了那么多错事,也该长长教训了。等你改了,我再亲自过来接你出去。”
桑弘蕊既惊且怒:“怎么连你也说我错,你疯了是不是?!我是你妹妹,你知道陆启怎么对我的?他一直想尽法子冷待我,折磨我,逼我发疯,我到了现在都是他逼的!你、你这样对我,想没想过怎么跟爹交代?!”
桑弘谨忍了又忍,听到桑弘蕊还拿父亲吓唬人,终于怒道:“刚说完知道错了,又开始恶语伤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扯这些没用的!合着都是别人的错,就没你的错,你若不疯,人家冷待你作甚?白亦陵是什么人你也敢惹,真想连累全家一起陪葬吗?”
他一把推开桑弘蕊,任由她被下人拖到了提前准备好的房间里。桑弘蕊不顾一切地想要出门,却被人推了回来,听到房间外面落锁的声音,她不由浑身发抖。
由于怕她疯狂之下纵火烧房,房间里面连蜡烛都没有。外面园子里的草长了老高,漆黑当中,她总是觉得好像哪个角落里面就会随时钻出来一条蛇似的。
桑弘蕊吓得浑身发抖,跑过去疯狂地砸门,大声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真的再也不敢胡乱发脾气了!子现哥!哥哥!求你们放我出去吧,你们不能不管我啊!呜呜呜呜呜……”
她拍的门板咣当咣当直响,几乎半个王府都听见这声音了,只是大家各自装死,没有一个人搭理她。桑弘谨木然站立片刻,甩袖子就走了。
丘珍在房间里面听见了,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吩咐下人道:“把门敞着,我要好好地听。”
可惜她也没能欣赏太久,桑弘蕊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的,何曾吃过这种苦头,每天只有两个馒头一碗水,她很快就觉得体力不支,连喊都喊不动了。
整件事情告一段落,恐怕最能说是因祸得福的就是桑弘蕊养的那只狐狸了。白亦陵猜得没错,当时桑弘蕊被陆茉收拾了一番之后愤然离开斗鸡场,满腔怨气首先就发泄在了大红狐狸上面。
陆屿去的及时,大狐狸稍微受了一点轻伤就被他给救走了,此刻正稍微有点拘谨地趴在御花园的草丛里面晒太阳。它只是一直普通的凡狐,不会变人也不会说话。
天气逐渐转暖,春光正好,陆屿和白亦陵面对面坐在亭子里,白亦陵手里拿着卷宗,陆屿面前摆着一盘杈杷果。
这东西又名相思果,有无核樱桃之称,与樱桃的圆润饱满不同,杈杷果天然生做心形,此时摆在琉璃做成的盘子当中,一个个鲜红欲滴,煞是好看。早春之时市面上还没有,宫中也总共就进贡了这一点过来。
陆屿将生的最好看的几个挑拣出来,一枚枚递到白亦陵嘴边喂他,另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仿佛看着他吃比自己吃还要高兴。
白亦陵没抬头,陆屿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卷宗,问道:“还在看科考那件案子吗?对了,上回我还没问你,你见了贺子成之后,感觉如何?”
白亦陵想了想:“欲盖弥彰,摇摆不定。”
陆屿道:“怎么讲?”
白亦陵道:“当初那些考生说贺子成不学无术,吃喝玩乐,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我跟他打交道的时候,却觉得有些东西他不像是不会,却像是故意装着什么都不懂。比如当时我用《中庸》当中的内容来考较他,他脸上一瞬间的神情不像是没听说过发慌,而是要脱口而出,却硬给忍了下去,跟我说他不知道。”
陆屿道:“我听说过不懂装懂,这样懂了装不懂的新鲜货倒是头一回见。其实我在斗鸡场看见贺子成的时候也想了这件事。你说他把生意做的那样大,说话办事还都挺有头脑,如果真的要作弊,怎么会傻到一下子就抄了个会元?这样张扬,简直就像是在等着让人查。”
白亦陵也有这种感觉,因此他才跟贺子成下了那盘棋。所谓棋如其人,有的时候一个人的棋路走势恰恰能反映出来他的性格,这是不好遮掩的。
更何况白亦陵在围棋一道上算是高手,贺子成跟他下棋的时候一直都在步步紧逼,除了全神贯注地想办法应对,很难分出心神考虑其他事情,偏偏白亦陵还在一边下棋一边跟他说话。
他隐约觉得,贺子成的棋路与言谈之中都显得十分挣扎,好像要牺牲一些东西做成什么事,却又正在犹豫。
陆屿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询问白亦陵:“你说最初怀疑这次考试有问题的流言,会不会是他自己放出去的?”
白亦陵道:“我觉得有可能。”
陆屿想了想,扬声道:“把尚骁叫过来!”
尚骁很快就出现在了亭子里面,冲白亦陵和陆屿行了礼。
陆屿道:“咱们族里面最喜欢听闲话的是谁?”
尚骁没想到陆屿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想了想说道:“可能是……齐骥?”
陆屿道:“你确定?”
尚骁谨慎道:“不知道陛下要吩咐他做什么?据臣所知,齐骥自从跟着您来到京都之后,沉迷听书不可自拔。闲暇之余,总是喜欢去酒坊茶楼当中听些街头巷尾的传出来的段子,这兄弟们都是知道的。”
他想了想,又冲白亦陵说道:“啊,他有几回还遇到了镇国公府上那位三公子,同您的兄长很说得来呢!”
白亦陵和陆屿互相看看,两人同时想象着齐骥和盛季两个人在茶楼里并肩而坐,死气沉沉地听着大堂中间的先生讲述逸闻八卦,周围的人哈哈大笑,他们两个面无表情。
两人:“……”
突然觉得好冷。
陆屿道:“去把齐骥叫过来吧。”
京都的百姓们生活富庶,手上闲钱多了,种种消磨时间的娱乐活动就很受欢迎,其中有一项就是听八卦。因此说书人所讲的也不光是古来英雄好汉或者当朝大官名门的故事,街头家长里短有意思的见闻都有涉及。
尚骁得了命令,匆匆而去,白亦陵冲着陆屿说:“我觉得齐骥不像是那种狐狸。”
陆屿深沉地说:“相信他。”
白亦陵:“……明明连你自己都不相信来着。”
陆屿喂了他一颗杈杷果。
这一日正赶上齐骥当值,尚骁没费太多的功夫就将他找来了,陆屿问:“最近有没有去茶楼里面听人传闲话?”
齐骥看了尚骁一眼,尚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齐骥道:“回陛下,臣是去听书。”
他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陆屿心里有点好笑,也有点好奇,顺口问了一句:“那你听见什么了?”
他这样问,齐骥不知道陆屿重点想听什么,先是有点疑惑,然后看了白亦陵一眼,又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沉痛地冲着白亦陵说道:“郡王,对不起,属下不能欺君。”
白亦陵:“你这句话有点像那个……奸臣陷害忠良之前的开场白啊。”
齐骥道:“我自然相信郡王的人品,只是谣言一传就会走样,陛下若是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你解释一下也好。”
“京都最新传闻,前几日白大人曾带着一只狐狸去参加城西的赛宠会,结果遇到了临漳王侧妃,发生冲突。据说在比赛开始之前,白大人跟狐狸的举止就很亲热,后来临漳王侧妃想打伤狐狸的时候,大人十分恼怒,竟然要为了狐狸掌掴临漳王侧妃,还说什么……”
齐骥干巴巴地说:“要跟它过一辈子,狐狸比人还重要?”
白亦陵:“……”
这话好像是他说的,但应该是当时跟桑弘蕊话赶话怼上了,当时说着不觉得怎样,这时候被齐骥着重一说,似乎有几分淡淡的暧昧。
估摸着前面那些什么举止亲热,掌掴王妃为狐狸,都是根据后面那两句脑补出来的。
齐骥完全没想过一只参加赛宠会的狐狸会是他的老大,望着白亦陵的眼神当中充满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狐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们陛下了”的控诉。
白亦陵忍不住问道:“所以这件事传出来之后,大家都是怎么说的?”
齐骥听话地讲了一遍。
有人说白大人当年没有认回亲生的爹娘,跟刚刚回到京都的淮王殿下也不熟悉,但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养狐狸了,所以对狐狸的感情如此深厚,可以理解。
这是最正常的一种说法,也有不少人点头赞同。白大人的身世大家都是知道的,一个孩子孤苦伶仃,能长大不容易,他把宠物当家人一样养,那临漳王侧妃不识趣,上来就拿箭去射,谁能忍得下这口气呢?
但这件事,坏就坏在最近笔墨斋新出了话本——里面讲了一个古代经典款狐狸精和小书生的故事。
第143章 狐狸精
狐狸幻化成人形, 夜来与书生幽会的故事被无数文人编了又编, 从来就没有印证过真假。
正好笔墨斋这个话本子出了,又因为白亦陵相貌俊美, 向来都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对象, 当下也有人半开玩笑地猜测, 说不定那只狐狸已经成了精, 半夜能变成大美人, 所以才让白大人当宝贝似的。
本来只是半开玩笑的说法, 却不知道怎么, 传着传着就增添了很多细节。碍于对方的身份, 说书的不敢讲,百姓们谈论起来却是绘声绘色。
听说了吗?皇上被一只狐狸精挖了墙角!
嘘,这种事不能乱说, 传出去是要被杀头的。
怕什么, 没准咱们皇上早就知道了呢!当初太上皇要给白大人赐婚, 皇上这才跪在地上求太上皇收回旨意,说是自己喜欢白大人的, 把白大人都给吓着了……
大家纷纷感叹, 聚在一起说闲话好幸福啊, 比看话本子还有意思呢。
皇上对白大人单相思,好不容易把人给弄到手, 白大人却对自己养大的狐狸精念念不忘, 时时带在身边, 哎哎呀……好想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
对狐狸精念念不忘的白大人无言以对, 实在是服了这个想象力和观察力,这些人的技能只用来传闲话,真是屈才啊!
陆屿也觉得听别人传闲话好幸福啊,齐骥讲着,他在旁边唇角越翘越高,终于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齐骥停口,看向他。
他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虽然百姓们一直在说流言中的狐狸是什么“白大人亲手养大的”,但齐骥坚决不信,他认为那是不明内情的人无知。
白大人亲手养大的狐狸就是他们陛下自己,陛下怎么会跑去给人赛宠呢?听说还钻椅子叼樱桃什么的,他都不可能去那么做好不好。
——不然不是早就发财了?
所以齐骥坚持地认为,传闻中那只“第三者狐”不是陆屿,,肯定是别的狐狸挖墙脚,说不定就是此时正在草从里晒太阳的大红狐狸,无耻!
结果陆屿这么一笑,他有点不确定了。
齐骥:“陛下,传闻中说的那只狐狸,是……您吗?”
陆屿欣然颔首,颇有一种“恋人出轨了,小三还是我”的自豪感。
齐骥:“……”
尚骁:“……”
没在一起那会,变成狐狸到处跑已经很过分了,现在居然连赛宠都参加去了,跑到那里跟一帮猪狗猫比赛,他很骄傲吗?!
族长,回来看看你儿子!一只狐狸千年修成仙,他是生成了人生生要把自己给变回去啊!
白亦陵道:“你还好意思笑,很骄傲吗?”
齐骥尚骁默默点头。
陆屿笑道:“我是想起来上回桑弘谨说过的话了。怪不得他强调狐狸听你话,还能端茶倒水什么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咱俩刚在一块的时候,不少人不信,等着看笑话,可惜咱们过的太好了,后宫里连个女人都没有,挑事也没办法挑,所以竟然连你天天带个狐狸都能编出来这么一番故事——偏生还真让他们说中了,你说好玩不好玩。”
白亦陵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事估计就是一点百姓间的传闻再加上一点有心人的推波助澜,没想到他们想知道关于科举考试的相关流言,反倒牵扯出来了另外一桩。
齐骥怀疑了一会人生,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冷不丁说了一句:“对了还有,因为最近阮家大宅里面闹狐狸精,人们想必也是听说了这件事,才会这样想的。笔墨斋的话本子就是根据这一传闻而写。”
陆屿道:“不会是咱们这头的人胡闹吧?”
本来京都里的狐狸很少,自从陆屿来到这边之后,才有一些喜欢热闹的族人跟了过来,分布在各处。当时齐骥听说了这个传闻之后,还特意点数了一下人头,知道闹狐狸精的事跟他们这边没关系才算放心。
他说:“陛下放心,应该不是。狐狸精一说可能只是以讹传讹。”
齐骥说阮家大宅原本是一户经商的人家所居住,后来因为意外,全家人都过世了,从此之后那座大宅就空了几年没人住。还是在去年年尾的时候,才有一个自称远方亲戚的男子赶来,接管了这座宅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觉得忌讳,他自己没住这房子,而是打扫一番之后,将里面的房间分着租给了上京赶考的考生。
因为科考在即,京都里的房租几乎都翻了一番,阮家宅子里面虽然死过人,但是胜在价钱便宜,读书人又不太信这些,当下很快就住满了。
结果没过几天,大家就发现这宅子里面半夜三更的总是有个女人的身影到处晃悠,有的时候还能听见隐隐传来的笑声,更有甚者,一些考生还说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有女人摸他们的大腿,掀他们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