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野千鹤
“我没有笑你,”慕容琦在他身边坐下,他生来就是一双带笑的桃花眼,导致他想严肃一点都不行,“我跟你一样,一直在身后看着某个傻瓜,希望他能放下执念看我一眼。”
蓝瑾瞥了他一眼,继续灌酒。
慕容琦把酒坛抢过来扔到一边,陶罐摔在屋脊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关我什么事?”蓝瑾不耐烦道,“赔我的酒……唔……”被唇上蓦然贴上的柔软惊道,蓝瑾楞楞地瞪大一双星目,一时间忘了反应。
慕容琦蹭着他的唇道:“我来告诉你关你什么事。”
木棉花握着手中的消息条,望着笼中成排的信鸽。如果不传消息出去,那么等凤离天养好伤也要几个月以后了,到时候,坐拥三千佳丽的轩辕锦墨,或许就已经变心了。思及此,木棉花就想将手中的信件撕毁,但转而又想,如果不传消息,凤离天会怪他的。那么……目光在大小不一的鸽子中徘徊,眼前一亮,猛地抓住一只蔫头蔫脑的老鸽子,如果鸽子没能送到消息,就不是他的错了。
扑棱棱,被放飞的鸽子艰难的飞了不远,就跌跌撞撞的落了下来,年迈的老鸽子,根本飞不出又高又冷的山谷。
第九十九章 殉情 …
马钱子的医术确实很好,把五脏受损还断了三根肋骨的凤离天救了回来,但论起对身体的保养、修复就比不上轩辕澈了。所以,每日被换上最好的伤药,加上轩辕澈美味的药膳,不足十天,凤离天已经从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至少说话、吃饭不成问题,还能少量的活动一下,连马钱子都酸酸的说这小子是因为吃得太好了才恢复的这么快,他与师弟的差别仅在于他不会做饭只会吃而已。
无花谷并不大,坐在谷中唯一的竹屋前,就能看到整个山谷的尽头。凤离天舒服的窝在竹台上的躺椅里,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吃着皇叔给做的美味病号餐。轩辕澈的手艺还真不错,把蛋羹蒸得水嫩水嫩的,咸淡恰到好处,凤离天像个小孩子一样,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马钱子在一旁看着眼馋,凑过去要尝一口,凤离天瞥了他一眼,舀起一勺蛋羹,勾起一个邪恶的笑容送进自己嘴里。
“喂,小子,你想不想知道那两个人的事?”马钱子挤眉弄眼的说。这几天,马钱子总是试图用自己所知道的八卦消息换凤离天手里的吃的,奈何凤离天伤的太重,没有心情听他讲,这两日终于好些了,却依旧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凤离天抬眼,望着远处的两人。
“把那个桩子打在这里。”轩辕澈用脚在地上画个记号,对着凤清绝指手画脚道。
凤清绝一言不发的抬脚,挑起一根木桩,旋身一踢,准确的钉在记号处。
轩辕澈拿着一根两指宽的木梁,塞给凤清绝一把锤子,准备把它钉在两个木桩之间。
“麻烦!”凤清绝皱眉,夺过那根木梁,抬手一掌,“嗖”的一声直接穿透了两个木桩。
“这样就不够高了,”轩辕澈不满道,“走起来会碰头。”
“差不多就行。”凤清绝不耐烦道。
看着两人吵吵闹闹的搭葡萄架,凤离天忍不住勾起唇角。想不到又冷又暴躁的师父,竟然会有一天被呼来喝去的搭葡萄架,而且搭了一上午也没有生气。
其实,在这些天的只言片语中,凤离天大致已经拼凑出了故事的大概。
事情大致是这么个情况,当年刚刚成为凤宫宫主的凤清绝,因为宫主之争受了重伤,正好被在外游历的轩辕澈所救。两人在一起呆了半个月,凤清绝将象征着宫主身份的血玉戒指交给了轩辕澈,自己回凤宫处理事务,约定日后再见。
血玉戒指上雕刻的是凤凰身上最重要的一根尾羽,传说凤凰送给他人尾羽,是为了表达爱意,凤宫的这枚戒指也有这个意思,只能送给最爱的人。
轩辕澈得知戒指的含义之后,便跑去找凤清绝,正好那时君莫愁的母亲带着他找上了凤宫,说这是凤清绝的儿子,得意的要做凤后。轩辕澈将戒指扔给凤清绝就消失了。凤清绝当时并不知道轩辕澈的身份,怎么也查不到他的人。
然后,就偶然的遇到了微服私访的轩辕浥,脾气暴躁的凤清绝就不问青红皂白的一通解释,要把人带走。轩辕浥当然不同意,由于两人脾气不和、沟通不畅,凤清绝就硬把戒指塞给人家,然后伤心欲绝的转身离去。
若干年后,当凤清绝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的时候,就派了个细作潜到皇宫中试图将戒指找回来。当宜妃费了就牛二虎之力将戒指偷到手之后,却被调皮的轩辕锦天给挖走了。被派去接应宜妃、带出戒指的柳无风,没有找到戒指,却找到了轩辕锦天这个奇才。
后来的发展就很明白了,只是到现在轩辕浥也一直在愧疚,以为是自己拒绝了凤清绝才导致他怀恨在心,带走了自己的儿子,所以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他们两兄弟的问题。实在是……大误啊!
凤离天吃完最后一勺蛋羹,马钱子也停止了滔滔不绝的讲述。把碗和勺子塞给马钱子,凤离天眨眨漂亮的凤目:“外公,我想吃水果。”
马钱子愣了愣,炸毛一般的跳起来:“臭小子,也不给我留一口啊!”说完就气哼哼的起身,去拿水果了。
“哎呀,笨死了,这个要斜着放才不会倒!”
“我直着也能钉进去!”
“废话,横着也能钉进去,那样会倒啊!”
看着吵吵嚷嚷的两个人,凤离天慢慢垂下眼,也不知道墨现在在做什么,收到消息之后,会不会来找他?
“棉花,”凤离天叫住拿着药材走过的木棉花,“墨有传来消息吗?”
妖冶的凤目中闪耀着让人不忍打碎的希冀,木棉花忙躲开他的目光:“没有。”然后快速的走开了。
还没有消息吗?墨他是不是生气了?凤离天抿了抿薄唇,该怎么讨他欢心呢?环顾了一圈,目光定在了正在支使师父干活的皇叔身上,或许应该跟皇叔学学做菜,不能总做一锅乱炖给墨吃。想到这里,凤离天不禁弯起了眼睛,以后每天早上起来给墨做一碗蛋羹或者煮一锅香甜的粥,看着他乖乖的全吃完再放他去上早朝。
“棉花,帮我拿纸和笔来。”凤离天冲着已经闪进屋里的木棉花道。
“你右肩的锁骨都断了,怎么写字啊?”马钱子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了过来。
“不是还有左手嘛。”凤离天张张嘴,示意马钱子喂他吃西瓜。
“你不是有手吗?”马钱子炸毛。
“我锁骨断了。”凤离天无辜的说。
竹屋前种着一棵不知名的花树,高高的超过了竹屋,风吹动凤离天如墨的长发,几片粉色的花瓣与温暖的阳光一起,穿过花树洒落在雪白的绒毯上。左手握着笔,歪歪斜斜的写出了一行字:“哥哥,我想你了。”
“这他怎么能看得出来是你写的?”轩辕澈好奇的凑过来。
凤离天笑而不答。
“当然能,”钉完最后一个木桩的凤清绝走过来,“他左右手写的字是一样的。”
为了训练左右的灵敏与平衡,凤清绝培养徒弟,无论是握刀还是写字,都是左右手一起练的。而从小就不爱写字的凤离天自然就把大部分时间用来练刀了。
凤离天轻咳一声,把纸条交给木棉花:“一定要传给墨。”
“哦,好。”木棉花含糊的应道。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天气已经开始转凉,聒噪的蝉鸣不知不觉的消失了,始终没有收到凤离天的消息。大军踏平了寒谷,抓了七绝中的四个,却没有找到天枢和姚柏松。
这一天,立秋了。轩辕锦墨下朝回来,看到肥肥的老猫还睡在软塌上。有些奇怪的走过去,昨晚不就睡在这里吗?怎么也不起来吃东西?抬手把老猫抱起来,凉凉的没了平日的温暖……
老猫死了,死在第十三个年头。
轩辕锦墨把肥肥的毛球搂在怀里,静静的搂着。没有天儿的日子,只有这只猫陪着他,现在猫也没了……
四周的宫女不敢出声,生怕皇上把猫的死怪在自己的头上。轩辕锦墨什么也没说,抱着猫默默的走到后花园,把猫放在梧桐树下,身体顺着树干慢慢的滑下来,靠着粗糙的树干,坐在盘错的树根上望着茂密的树冠。
“天儿,你的猫死了,是你带他走的吗?带我一起走,好不好?”轻轻合上眼,噬骨的痛快要把他淹没了,这样的日子不想再过下去了。
“锦墨……”上官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轩辕锦墨不肯睁眼,静静的不说话。
“出宫散散心吧,父皇代你处理一个月的朝政。”轩辕浥叹了口气,拉着默默垂泪的太后离去。
挥退了身后的侍卫,轩辕锦墨牵着马独自走上山去。雪山上的寒风到了秋天就越发的凛冽,刮得脸生疼。放开马儿,慢慢走到悬崖边,抬头望着那块突出的巨石,上面的血迹已经被风雪洗去,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小凹坑,证明着凤离天经历的痛苦。
高高的山崖深不见底,只有山风在空谷中呼号。
早该相信事实的,却总是自欺欺人的认为你还活着。对不起,你在奈何桥边等的很辛苦吧?
“天儿~天儿~~”轩辕锦墨对着山谷撕心裂肺的喊着。
正在竹台上试着走路的凤离天猛然抬起头:“墨!”
“小天,怎么了?”轩辕澈疑惑的望着他。
“墨,在悬崖边叫我,师父!”凤离天快速跑了两步,身体却已支撑不住,靠在栏杆上急切的叫着凤清绝。
凤清绝皱了皱眉,一言不发的飞快朝那个悬崖下掠去。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轩辕澈撇撇嘴,对于师徒两人默契的配合觉得酸酸的,那个呆木头从来不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就明白要干什么。
“天儿,上天入地,我都陪着你,不要只带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轻声喃呢着,仿佛在对枕边人说着温柔的情话。轩辕锦墨缓缓闭上眼,纵身跃下了高崖。
第一百章 崖底重逢 …
山风在耳边呼号,冰冷的寒气沿着骨缝,直直的侵入身体里,好冷,好痛,意识渐渐远离,恍惚间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拦截住了,减缓了下落的速度。轩辕锦墨费力的睁开眼,眼皮却沉如磐石,再度闭合,只在一瞬间看到了一双妖冶的凤目。天儿,是你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气息,我这是死了吗?
“墨!”看到师父抱着轩辕锦墨轻盈的飘过来,凤离天急急的迎了上去,但是到处都是伤的人跑了两步就要摔到。
“小心!”轩辕澈在后面一把把捞住他的腰,这时凤清绝也跳上了竹台。
“墨,墨……”顾不得伤口撕裂的剧痛,凤离天紧张的凑过去,跟着凤清绝走到屋里。
“这是怎么回事?”轩辕澈望着凤清绝问道。
“他自己跳下来的,接住他的时候已经没有意识了。”凤清绝坐在竹桌前闲闲的喝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受了严重的风寒,许是崖上风大给冻着了。”轩辕澈收回切脉的手,对木棉花道,“棉花,去煮些驱寒的药。”
“哦,是。”木棉花暗自攥了攥拳头,即使不发消息给他,他也能自己找到这里,真是白费功夫。
“怎么会这样?”自己现在没有内力,不能给他运功驱寒,凤离天轻柔的握住床上人冰冷的手,放到嘴边哈出热气给他暖暖。抬起右手想给他掖被角,却不料,“唔……”捂住右肩,殷红的血从修长的指缝中流出来。
“就说不让你乱动吧,你看看!”轩辕澈生气的拿过伤药来,解开凤离天的衣襟,发现血已经把胸前缠绕的纱布尽数染红,伤口已经裂了有一段时间了。
“嗯……皇叔……疼……”凤离天靠在椅背上,任由轩辕澈给他重新接骨、上药,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那昏睡的人儿。
“这会儿知道疼了?让你乱动!”轩辕澈嘴上责怪着,手上已然放轻了力道,但包扎完的时候,凤离天还是疼出了一头冷汗。
“哎呦,我的乖孙啊!”不知躲在哪里玩的马钱子火急火燎的跑进来,抓住轩辕锦墨的手腕仔细的把脉,“这可怜的孩子,身子怎么这么虚弱呀?”
“怎么了?”凤离天坐到床边,握住轩辕锦墨的手,紧张的望着马钱子。
“肝火郁结,心脉衰弱,恐是伤心过度又一直压抑所致。”马钱子叹了口气,“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说完,若有所思的捋了捋三撇胡子,“哦,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轩辕澈翻了个白眼,转身到药柜里去寻了一瓶药出来。
“肯定是上官丫头不同意你们两兄弟在一起,这孩子才会伤心难过,以至于想不开跳崖了。”马钱子颇为自得的说。
就知道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凤离天抿了抿薄唇,低头轻抚上轩辕锦墨的眉心,这人连昏迷中都不安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驱寒固本的药,给他吃下去,不然该发烧了。”轩辕澈递给凤离天一颗药丸。
凤离天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接过药丸,含到嘴里,吻上了轩辕锦墨的唇。
马钱子忙用手捂住眼,做出非礼勿视的样子,但是那大张的指缝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轩辕澈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看着尴尬,忙转身把药瓶放回去。那两兄弟在一起本是不该,作为皇叔自己应该阻止,但是,看到他们那么爱着彼此,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推开柔嫩的唇瓣,用舌头挑开整齐的齿关,将微苦的药丸度过去,用灵活的舌头将之推入喉中。待轩辕锦墨将药丸吞下去后,凤离天却舍不得离开,继续在那甜美的口腔中游荡。
“嗯……”轩辕锦墨因为呼吸不畅而呻吟出声,凤离天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又在他的唇上吻了吻。
“木头,你怎么就不生病呢?”看着那个甜甜的吻,轩辕澈有些羡慕的想,要是他也能给凤清绝喂药就好了。
凤清绝挑眉,默默的起身,扛起轩辕澈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喂,混蛋,放我下来……”轩辕澈的声音渐渐远去,接踵而至的是凤清绝粗暴的关门声。
“好好照顾他,若是晚上发烧了就去叫我。”马钱子偷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