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嘉轩
严九钦开始是不曾想到过李如锋会封他为丞相的,毕竟他年纪尚未到以往朝中担任丞相的年龄。倒是沈施从,恭心操劳、恪尽所能,对比严九钦的封相,才官至中书侍郎,不免担心沈施从会有所不满。
新年号,新皇帝,旧时储君之争的党派是不复存在,但是李如锋上台后,渐然才发现,朝堂又分为了几个派别。
以严九钦为首的亲丞相者,还有专以不满和弹劾严九钦者,甚还有其他。
他当了皇帝后,身边能人谋士甚多,不止是严九钦和沈施从这几位,杜松龄仆射在他是越王后表明身份一直帮助他,还有甚多的老臣或新人,官场和朝堂上长袖善舞,可谓能者辈出。
拜相后,严九钦收敛甚多,甚至作为颇少,只安守本分行事。他深知:到了位极人臣这个位置上,再之后的一个位置,即是下场凄惨。鼎极之位极易招致杀身祸端。
严九钦职责是保严家平安,如今目的即达到了,也不费心朝堂之争,想着时日功成身退。
第145章 窈窕驸马,人人好逑40
严九钦虽有急流勇退之意, 但旁人不给他这个机会。如果不在官位至高之时“有所作为”,例如拉拢、谋私, 专权等等, 那么就有人以为其软弱好欺, 好借机贬他上位。
时间一长, 越发有人觊觎严九钦这个位置和看不顺他。
人红是非多,何况是顶红时刻。开始的时候,还其乐融融、共谋朝事。时间一长,人心显露。尤其是心有不甘之徒都在往上爬,开始有人上书弹劾严九钦,甚至有传, 严九钦是“以死来逼死晋王琮”。
朝下和民间称晋王李琮死的绝非偶然, 而是人为。是严九钦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 拖死了李琮。其谋阴毒狡诈,为人所不齿。严九钦在先帝之时所作所为,大家亦是耳熟, 肆奸植党,以致满朝越党;功于心计、废黜太子琮,最终以一己之力“害死”李琮, 可谓是蛇口蜂针,无人能及。
那些太`子`党官员早倒台,但朝中不只有太`子`党痛恶严九钦, 还有中立的官员, 以及嫉妒他的不少越党。还有些遭受过前太`子`党迫害的越王党, 借着李如锋登基后,打击前太`子`党成员。
有人呈上奏折,弹劾前丞相、前太`子`党成员之一的严故畔,痛诉他种种“罪状恶行”,以公谋私、私立党羽、包庇晋王谋逆事、在谋害尚是越王时的皇帝诸多云云。
奏折一般是先通过尚书省和丞相手里查阅,再筛选呈交皇帝批阅,再交由底下去办。一般呈上的弹劾自己的折子,官高权重的尚书官员或是丞相可以扣下,不转交皇帝。
严九钦案台后积放了小山似一大堆告他和弹劾他父亲的折子奏章,他只交过一本给李如锋,则是礼部侍郎常时在痛斥他独断妄行,结党营私。文笔激厉,言辞克严。称严九钦溺心灭质,丧失越党时之志,如今朝堂上吠影吠声,不敢得罪严九钦之多。将严九钦喻成当年赵高李斯,戕害忠良,颠倒世道云云。
这篇奏章被李如锋在朝上痛骂。他褒奖“严丞相己饥己溺,言不及私”,称这文章是“屠毒笔墨,口中雌黄”,诽他丞相者“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还将礼部侍郎常时在给贬官下放,常时在一气之下辞官致仕,一时朝堂上弹劾严九钦之声才消减了一些。
此事暂告一段落。
再说李如锋摆了几次君臣宴,都不见严九钦身影。到了一次君臣宴的下午,李如锋穿了便衣亲自去邀接严九钦。
他对严府是轻车熟路,严家是重返这宅府,并无改变太多,一路走去了严九钦住所,严九钦是严相了,本来府中主院该让他住,严故畔退居旁院,但严九钦孝善,一直居住在以前的旁院间。
当李如锋进到院子,看见了正在院前的严九钦,只不过背向着他,一女眷正为他披上外袍,严九钦俯身抚上那女眷的面容。
那时正值傍晚,女眷似有些看不清,由严九钦牵着在院子走动,严九钦还让她踩在自己的衣摆上,为她整理云鬓上偏侧的珠钗。
女眷巧笑嫣然,附在了严九钦身怀上,严九钦揽了她一会儿,女眷又抬起身来,垫脚要亲他。
“陛下?”严九钦不由侧身见到了脱去了宫服,只一身便衣的李如锋。李如锋身材身高九尺,鬓如刀裁,眉俊目朗,惹得无数女子喜好。就这么行立于院前,只觉“玉树满阶庭”。
“何不让下人通报之,好让下官恭迎陛下圣驾。”严九钦连忙施礼,李如锋才看清楚旁的女眷原是昭阳。
不知为何却感觉昭阳不复以前,不知是哪儿发生变化。
“九钦家中朕早来去自由,亲如一家。何去行繁琐的虚俗。” 李如锋看见了昭阳气色言辞柔和了不少,想她以前泼跋的性子,倒是为严九钦人`妻后,温润了不少。心中不知何种作想。
“陛下一向谦和,我竟忘了邀陛下进屋,”“请”字未出,手却被李如锋拉住,“朕过来是想请九钦赴宴,九钦切勿让朕独自一人回宫。”
早在他还是越王时期,牵严九钦手的时候多了去了,只是他现在贵为皇帝,严九钦一时觉得受宠隆恩,非常受惊,连忙道,“陛下让人通传一声即可,何必劳烦陛下亲自到臣家。”
李如锋以前觉得,当了皇帝就可以做许多自己以前没权利,和不敢做的事情,但是他当上了才发现,有更多的规范着他的条条种种,还有周围的人也变了,以前能够做的事情,现在也不能做,比如他们君臣之礼,严九钦唤他为“陛下”自称“下官”,甚至牵个手都深感恩泽,诚惶不已。
“你前几次都没有赴宴,让得我不得不亲自来接你啊,九钦。”这一次他没有自称,唤起他名字来,严九钦十分歉愧,“前几日臣在家中照顾妻子,未能赶赴陛下的庆典宴席,臣之过。”
李如锋知道他谦谨,仍然遵循着“尊卑有序”。听闻他说起照顾妻子,只是表示关心地问起情况,“昭阳可出了什么事?”
一旁的昭阳回答她皇兄:“只是眼疾复发而已,”
“为何会有眼疾,朕之前不曾听闻过昭儿有眼疾。”李如锋疑惑。
严九钦替她回答道,“还是臣过,去年五六月时,昭阳为我奔波寻访名医,日夜在我榻前垂泪,所导致眼有短暂的失明,后复好,便成了夜间看事物不清晰。”
李如锋微微一怔,只颔了下首,嘴里勉强跳出了个“伉俪情深”,心中却有百般其他滋味。昭阳还礼感谢她皇兄的褒奖。
在严九钦疑迟两难间,昭阳善解和大度地替他作出决意,“你去赴宴吧,不必担忧我,陛下亲自来接你,是你无上的福分,切勿耽怠了皇兄。”
严九钦才作出了选择,这番话听起来是大度合理,体现了一个女子的贤德淑良的品德,但是在李如锋耳中听起来却万分不适,甚至心有介意。面上却无表露。
进了宫中,李如锋在途中一直为方才严九钦和昭阳的搂抱、还有两人夫妻情深的对话和替对方担忧解愁,而心有怏怏,很是不快,甚至嫉妒自己胞妹来。
话语少了些,这散步走在宫中后院,看见严九钦官袍礼服,才觉得他为相后,衣袍就没有华丽过,一直都是寒薄的衣服,甚有清贫之意。
因为熟知他为官不谋私欲,于是便换来宫人,“找宫中成衣宫女来替丞相做几身衣服。”
严九钦不敢承受,只道:“陛下,切勿为臣量体裁衣。臣着得清贫是有原委的。臣深感皇恩浩荡,被陛下册拔为丞相,自知自己能力不如,朝中许多贤能之辈比臣更能胜任。臣想着穿清寒些,能免即免一些流蜚;睹这衣袍,更能时刻清晰自己肩上职责。”
全话中心是,朝中不少人,诽臣谤臣。
李如锋身边听的都是些温言软话,赞美奉承之话,朝中有诸多中伤严九钦的话语只听过几次,都被他重重斥责下去,以为不复存在了。听到严九钦如此说到,不由气恼,“哪来的嚼舌泼皮,简直一派胡言,诬告忠臣!”
听到李如锋忍不住为他动气,严九钦觉得他们俩还是原来的好友,不由展颜,“陛下是皇帝,应注意言行,”比如嚼舌泼皮的这种,更要少说。
李如锋少见严九钦展颜而笑,不由觉得他美得犹如姑射之人,“朕已经当上皇帝了,可以向九钦提要求吗?”
“陛下折煞臣了,”严九钦刚想躬身,就被李如锋扶起来,李如锋扶住他拱住的手,一手扶握在他肩上,“无旁人时,我们都不用自称,亦没有君臣之礼。你现在不必开口,我知道你品行谦慎,过于小心。但是我还是想让你叫我一声名字,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任何人说你的不好,我都不会听。”
严九钦听得有些怔怔,不由呆在原地。李如锋牵起他的手,情动地说道,“以前在登阳楼,你我喝过的杯子我们都无妨,不分彼此。我想日后亦如此,可否?”
严九钦只微微点一头,李如锋指示他,“我叫什么?”
严九钦情绝无双,一生慎重而细微。在这一刻,低声地唤了他一声:“如锋。”这句话如若被旁人或宦官听去了,又会招来多少流蜚和祸端,直呼皇帝名,冒大不韪,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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