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摩安
那么到底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当首辅杨询,禁卫兵统领谢敏和总管大太监李起麟簇拥着顾青出来时,这结果就很明朗了。
接着李起麟将御书房发生的事情陈述了一遍,就是把杨询先前断言的何婉清刺杀论,补充了景泰帝痛定思痛后,已禅位于二皇子这一结果。
对这一说法,大部分朝臣是将信将疑的,毕竟景泰帝之前还在执迷不悟,何氏没必要那么自乱阵脚,还没一击必杀;可若说是二皇子发动了宫变,怎么就那么迅疾如风,悄然无声呢?
何伯征这次还是第一个:“我不信,我要觐见陛下!”
何伯征脚还没迈出几步,殿内禁卫就阻住了他的去路。
何伯征顿时就明白了,瞪凸着眼睛瞪着站在御阶之上的顾青:“你,你们谋逆!”
仿佛为了印证何伯征的言语,隐隐传来了几声枪声。此次文武百官入朝,神机营统领沈威并不在,那么他注意到京内异动,率神机营而来则完全可以先斩后奏。
如此一来,势必会和禁卫兵和九门提督御下的兵马起冲突,再想神机营的火器配备,还有其火器威力,到时候谁胜谁输还不一定。
何伯征眼前一亮。
很可惜没多久,九门提督陆忍嘉上前回禀,沈威已被擒下。
何伯征眼前发黑,完了!
顾青站在御阶上扫了一周,施施然地往上走,那象征着大周朝权力最中心的龙椅就在那上面,而随着他的走动,底下原本就跪着的官员们开始往下匍匐,表示对这位新皇的臣服。
自然是还有那如丧考妣的,以及心中不忿和不服等等的,只是大势已定下,他们还是不甘不愿地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
在这种情况下,还梗着脖子站着的何伯征就很显眼了。
顾青坐在御座上,他的面容平静,可眼睛却藏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深沉,那深沉上还带着微光,就好像火山中岩浆在汹汹涌动着,只等着时机一到就要喷薄而出。
何伯征腿一软,跪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顾青:又当皇帝了,这次要推陈出新。
第24章 无宠皇子(12)
顾青坐在雕刻有威武龙腾的龙椅上, 俯视着众人。
他有片刻都没有开口,再开口时却是叫出了一串名字。
被他叫到的官员多是太子一系, 其他的有保皇党, 也有二皇子党,还有一部分不太好分清到底站了哪边的。
有文官,也有武臣, 有一品大员,也有从四品官吏,而这林林总总的,总共占了能入金銮殿来的百官中五分之一。
其中自然包括了何伯征。
渐渐有官员猜到了新皇这是要做什么,成王败寇么, 可眼下排除异己也不该那么快,而且牵扯到的也不小, 更何况这样不算是很名正言顺的即位, 哪怕是坐上了龙椅也该谨小慎微,徐徐图之。
可他们还是想错了。
顾青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火绳枪,如今神机营的火器配备中,火绳枪所占的比例其实并不高, 占据更高比例的还是火铳,因为火统更容易统一规格, 火绳枪对制艺要求更高。
不过眼下不是介绍它们的时候, 顾青拿来它是来做有趣事情的:
“朕认为你们共同参与了何氏谋逆大案,按律株连九族都无妨,不过朕眼下不愿意再多见血, 朕给你们一个选择,你们只要从中推出十个人来,那么朕即刻赦免你们余下的。”
满朝文武:“??!”
这岂非儿戏?
然而端坐在龙椅上拿手帕擦枪的新皇是认真的,他看起来满含期待,就像是在等着大戏开场。
首辅杨询下意识皱了皱眉,他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觉,他想起了先前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想劝谏的话都哽在喉间,最终只有沉默不语,眼睁睁看着闹剧上演。
可不是闹剧么。
在身家性命面前,哪怕是平时全心天地君亲师,满口礼义廉耻,听到一个“屎”字都觉得有辱斯文的朝廷要员们,都会变得原形毕露。
他们一开始还能维持正人君子的模样,想保持下他们本身的风骨,然而等到他们意识到他们求救无门,只有按照新皇说得做时,就有人按捺不住跳出来,开始攻讦何伯征这个何氏核心,可何伯征只有一个,他们还得推出九个人来,哗啦啦的,他们什么丑恶嘴脸都能露得出来。
相互攻讦到谁谁谁为了打压新皇出了多少狠毒主意,谁谁谁草菅多少人命,谁谁谁贪墨了多少银两,甚至连谁谁谁扒灰都说了出来。
看得余下朝臣瞠目结舌,又胆战心惊。
还每每事后想起来时,都心有余悸。仿佛一着不慎站在那边的就成了自己,还有那从被打穿的脑袋中迸溅出来那白的,红的,还有骨碌碌滚了几尺远的眼珠子。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朝臣们总觉得他们身上都溅上了,甚至还溅到了脸上,还有嘴里,那铁锈味带着粗气钻进了他们的鼻孔,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余味绕鼻。
有那胆小的,整宿整宿都睡不着,一闭眼那日的一幕幕就如影随形。
可这天该变的还是继续变。
荣宠多年的何皇后成了乱党,畏罪自杀;
景泰帝痛定思痛,禅位于二皇子司徒珩;
新帝即位,大赦天下。
新的纪元,已然来临。
不多说顾青在即位当日给朝臣们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就来说字面意义上呕心沥血的景泰帝好了。
那日何婉清被宠妃系统抹杀,根据宠妃系统的规则,原先何婉清在景泰帝身上的诸多道具,比如说同心结就失去了效用。就像是景泰帝中了何婉清的蛊一般,何婉清那么一被抹杀,景泰帝当即就吐出了一大口黑血,还昏厥了过去,不过好歹还留下那么了一口气。
顾青没趁机弑父。
饶是如此,景泰帝也没好到哪儿去,目前都还在用天地灵药吊着命。再有没有了何婉清在他身上的debuff,景泰帝应该能看清楚这么多年来他都智了什么障。
不不,严格来说景泰帝昏聩到今日,也不能全怪何婉清debuff他,怎么能将锅全都扔给祸国殃民的美人呢?何婉清只斗倒了后宫一个个妃嫔,可在前朝以莫须有罪名罢黜,乃至株连重臣九族的可是景泰帝自己。
只是没有了何婉清给予的debuff,景泰帝还能找回几分羞耻心,能稍微看清他这么多年都做了什么,还把皇位给作没了。
顾青由衷地期待景泰帝稍微清醒过来。
再有对棒打鸳鸯的事,顾青表示由衷得惋惜,不过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补偿景泰帝。
嗯,在他看来就是补偿。
景泰帝这昏迷不醒着,顾青可没有闲着,他现在才刚放开了手脚来着。好在景泰帝并不缺病床前孝子,除了前太子司徒璟外,三皇子司徒瑀,燕阳公主都在宫内,就连已出嫁的丹阳公主都上奏要入宫伺疾。
唯独缺了凤阳公主。
眼下顾青已经复了废后杨氏的皇后位,并追封他母妃萧婕妤为太后,还加封了凤阳公主为凤阳长公主,其余手足却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不少朝臣都认为凤阳公主这独一份儿的待遇,是因为杨家在顾青登基路上做出了难以磨灭的贡献。
对此,顾青看破没说破,他只等着凤阳公主归朝。
凤阳公主是在顾青即位后的第五天,风尘仆仆地进了皇城。
当时顾青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因为他又破了先例,底下朝臣们正面面相觑着,这其中就有首辅杨询,吏部右侍郎杨澈,即凤阳公主的大舅父。
太监唱名。
顾青手一抚掌:“朕想着凤阳也该到了,请她进来。”
外臣们想回避,可御书房不像大殿,他们还能避到哪儿去。那边凤阳长公主也是风风火火的,人还没进来声已经先传了进来:“二哥,父皇还活着么?”
听不出她这话儿是期待景泰帝还没有驾崩,还是惋惜他竟然还苟延残喘着。
吏部右侍郎杨澈极力回想起来,他最后一次见着凤阳公主,还是三年前宫里头的年宴,那会儿凤阳公主连寻常公主依仗都无,便是杨家姑娘都比她鲜活明亮,何况凤阳公主这三年又在兴龙寺吃斋念佛——
门外走进来一身穿骑装的女子,她个子高挑,走起路来铿锵有力,眼神锐利明亮,就好像一把出鞘的绝世好剑,令人不敢逼视。
然而她除了眉眼间还有几分杨皇后的模样,和杨澈记忆中的凤阳公主大相径庭。
不止他,其余朝臣心中都很错愕。
顾青:“凤阳。”
凤阳顿时笑了起来,一口牙齿极白。她笑完又转向了御书房的官员们,他们纷纷给她见礼,凤阳笑容不减,一个不错地说出了他们的身份:“诸位大人不必和我客气,只我久不回宫,今次就不多和诸位大人认识认识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俨然明白凤阳公主不仅不是他们认为的小可怜,反而非是什么好相与的。
顾青见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后,从御案后站了起来:“诸位卿家不妨就朕的提议拿个章程,朕带凤阳去见父皇。”
凤阳一抱拳:“诸位大人,咱们回见。”
诸位大人:‘呃。’这是什么做派?
杨澈心道:‘这三年公主都经历了什么?’
待回头凤阳去见了气若游丝的景泰帝,只看了一眼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青去寻了她。
凤阳没走远,她就在殿外御阶上大马金刀地坐着,听到顾青这边的脚步声,就抬头看过来,接着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
顾青眉目不动,自有宫人搬来了一把圈椅。
那圈椅椅背透雕卷草花纹,小足雕卷云纹,雅致非常。
顾青往那一坐,愣是坐出了身在金銮殿的气势。
凤阳:“…………”
凤阳望向自己还微微颤动的手,那双手着实不是一双金枝玉叶会有的手,上面有老茧,还有经历风霜留下的细小疤痕:“我怕我忍不住掐死他,我又怕我下不去手。”
沉默良久,凤阳才重新开口:“二哥,你知道他有一次微服私访后回来给我带过一串冰糖葫芦吗?最后那串冰糖葫芦我还是没吃成,还是母后叫御膳房仿着弄了一串。”
顾青没言语。
凤阳忍不住抬头:“二哥?”
顾青支着额头:“嗯。我在想什么是冰糖葫芦。”
凤阳大吃一惊:“你不知道?真的假的?”
顾青无情道:“假的。”
凤阳:“……”
顾青陡然转了话题:“我让史官记录了宫变当日情形,你要看吗?”
凤阳问:“如实吗?”
顾青笑了笑:“当然了。”都说是宫变了,那当然要如实记录下来啊,不然那多没趣。
可怜史官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能当场去世。
凤阳一跃而起,满怀期待道:“那我要看。”她看起来很是朝气蓬勃,可顾青很清楚这都是表象,不过他相信凤阳说得想掐死景泰帝那句话并不作假,这个被全然打碎又被拼接起来的姑娘,这三年的经历只能让她将满腔愤怒藏在表皮下,拖拽着她往前行。
想到这儿,顾青在心中微微叹口气:“凤阳,我很高兴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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