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沉水
“聪明,果然是晋阳公子。”徐达升点头赞许道:“若我是那组织头目,要引一个叛变的下属出来,莫过于制造事端,令他惶恐而动,他一有动静,才有线索,才能慢条斯理,请君入甕。”
“可我不明白,”白析皓蹙眉道:“他们如何得知,琴秋未死,却已叛变呢?”
“时辰上的把握。”林凛微笑道:“你忘了,琴秋服的那药,时辰一到,便得回去复命,顺道领下一次的药物。琴秋许久未归,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活着,二是死了。若是活着,那便身边定有医术高明之辈助他熬过药瘾。说到这个,析皓,你忘了厉昆仑怎么跟上咱们的?”
白析皓只觉冷汗冒出,他当然记得,自己那时只顾携了林凛,鸳鸯同游,哪里顾得上隐匿行踪。他想起厉昆仑临别之时的嘱托:“我能猜得出,旁人自然也能”不觉心里砰砰直跳,一时又是惭愧,又是后怕,握着林凛肩膀的手不觉收紧了些。
林凛微疼,伸手搭在他手背上以示抚慰,抬头柔声道:“析皓,不干你的事,别乱想。”
白析皓点点头,嘴唇贴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林凛笑笑,四目相对,尽是深情。他二人亲密如此旁若无人,徐达升心中颇为难耐,不觉想起小宝儿那乌溜溜的黑眼睛,憨傻可爱的神情,心里一暖,笑道:“正事还没说完,你们俩呆会再继续。”
林凛来自现代,又在西方生活多年,对情人间这等搂搂抱抱,亲吻依偎从不觉又异,白析皓自来飞流洒脱,与情爱欢愉之间放诞不羁,所爱之人好容易拥在怀中,自然是想抱就抱,想亲就亲,哪里理得了旁人如何。闻此言,便冷冷横了徐达升一眼,道:“余下的正事还不明了,等琴秋一醒,便能得知主使人为何人,知道了这个,我管他是公侯子爵,还是武林耆老,必除之以后快。总之,决不让这恶人继续危害凛凛性命,连同先前的那些帐,一并都算了便是。”
徐达升听得连连摇头,叹道:“林公子,你才学机智,当世无双,怎的找的良人,如此,日此,”他故意不说那个词,愉快地看着白析皓瞬间变黑的脸,犹自道:“啧啧,比起我家首领,那真是差得太远,差得太远……”
他一句话未及说完,却听利器破空之声,手忙脚乱左躲右闪,好不容易,才躲开白析皓的夺命铜钱。徐达升一边怪叫,一边喊道:“林公子,你怎能放任他出手伤人?还是对一个如我这般手无寸铁,武功尽失的人?”
“这叫自己找揍,怨不得旁人。”林凛呵呵低笑,拉过白析皓的手,看着他说:“析皓为人率性,至情至性,快意恩仇,坦荡无遗,这恰恰是我欣赏的地方。你一个外人,又如何明白那其间的妙处。好比人人均道,小宝儿愚笨不开窍,你是否不服气,忍不住大声辩护,那是单纯天真?”
“他本就单纯天真!”徐达升大声道。
林凛却不再理他,只握着白析皓的手,眨眨眼道:“白神医,我才刚夸了你那么多,怎的也不回馈一句?”
白析皓冷着脸不答,林凛骚弄他的掌心,忍笑道:“白神医,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夸我两句吧。”
他眼巴巴的模样太过难得,衬着那张脸,显得极为可爱。白析皓脸没崩住,笑了出声,反手握紧他的手,道:“你誉满天下,还需要我夸你么?”
“旁人说上一百句,哪里及得上你说一句?”林凛笑道:“白神医,你说是也不是?”
白析皓心中大乐,将他牢牢抱紧,低头在他耳边道:“你明知道,在我眼底,你是最好的。”
林凛含笑受纳,道:“这句尚可,我勉为其难收下。”他瞥见徐达升望着这里,目有所思,便推开白析皓道:“析皓,我肚子饿了。”
白析皓笑着道:“有备下你吃的东西了,等着,我唤人备来。”
“我想,你亲手做的。”林凛笑道:“当日白神医亲手做的药膳,我试后便魂牵梦绕,不知白神医可否为在下再做一次,以全我思念牵挂之心?”
白析皓被哄得心花怒放,当即点头道:“好,我去为你做。”
徐达升冷眼瞧着白析皓被林凛三言两语,遣出房门,不由又叹:“原来白神医如此好骗,枉我这么些天小心翼翼,唯恐被他抓住什么把柄,真是。”
“你觉得析皓很好骗?”林凛靠在榻上,定定瞧着他,问。
“难道不是吗?”徐达升好笑道:“都被你使唤成粗使丫鬟了,真不知他这么多年闯荡江湖,是怎么保全自己的。”
“徐达升,你到底该说聪明,还是该说愚蠢。”林凛冷冷地道:“人为所爱之人洗手做羹汤,想他所想,忧他所忧,愿将自己最好的东西与之分享,本就是情爱中美好之处。你以为换个人,白神医会搭理他么?你以为换个人,我会那般与之说话么?”
徐达升一愣,道:“可大丈夫求建功立业,清名流传,情长情短,泪满衣襟,终究落小儿女之态,不是我等所好所为。”林凛叹道:“你这么说,自小立志,我不怪你。但人生在世,功名利禄宛若浮云流转,旦夕祸福却为人之常情。到头来,真真切切握在手里的,又有哪些东西?你看皇帝陛下坐拥江山,万民朝贺,,可他深宫之中,连个可随意打呼噜抠脚丫的地方都没有。人各有志,原不能强求,只是光阴若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喜爱一个人,那人恰巧有喜爱你,还能够排除万难,终于能在一起,那不是寻常事,那是奇迹。”他脸上浮现一丝亮丽的微笑,轻声道:“拥有奇迹,便要懂得感恩,懂得珍惜,这是基本的做人道理,比之天地大义,道德清名之类,要更朴素和实在,你说呢?”
徐达升似有所动,良久,终于长叹道:“我现下明白,若无那场变故,你迟早,也会离开首领。”
“是啊,”林凛感慨万千,道:“只是那个时候,怕已经回头百年身,还好,我无需走到瞧不上自己的伴侣再离去的地步。”
徐达升凝视着他,半响,方道:“首领,对你是真心的。”
林凛偏过头去,闭上眼,又睁开,道:“当日,我对他,也是真心的。”
徐达升无奈一笑,道:“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只是爱之深痛之切,首领自你,服毒自尽后,过得很糟,若有可能,你别恨他,他,只是与你道不同而已。”
“我知道。”林凛淡淡一笑,道:“我不恨他。”
“那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吧,”徐达升提高音量,道:“我率部歼灭黑衣杀手一事,便是做得再隐秘,却也难保不泄露出去。迟早,朝堂、盟内,均会知晓你未死之实情,到时候,你待如何》仍旧与白析皓亡命天涯吗?”
林凛摇摇头,蹙眉道:“我仔细想过了,我们便是隐姓埋名,易容装扮,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今日是琴秋无意泄露,明日便会是小宝儿,后日说不定我自己会无意间露了破绽。这等感觉太差,不是我欲所为。我想要的,是光明正大,以林凛的姓名,与析皓在一起。”
“这不大可能。”徐达升毫不客气打断他,道:“皇帝待你如何,我不知晓,但凭着他举国之力来围剿我盟为你报仇,便可见他断不会放过你。首领,就更不用说,他待你的心,我们弟兄几个都看在眼里,除非他死,否则无法轻易放开你,更何况,是应允你琵琶别抱,与他人唧唧我我?”
“是吗?”林凛微笑起来,道:“我自有法子,所欠的,只是一个人的相助。”
“谁?”
“二当家,你。”
第153章
“助你?”徐达升微眯了眼,狡黠一笑,道:“若日后首领得知,我能得什么好果子吃?我为何要做这赔本买卖?”
“是吗,”林凛笑道:“你当初助小宝儿偷着将我弄出来,就已是背叛你家首领,现又知我未死隐瞒不报,这等罪过,再加一层。若为此事,你早没什么好果子吃,况且徐二当家眼光长远,决断果敢,又岂是那瞻前顾后怕是之徒?”
这几句话连捧带摔,徐达升听得哭笑不得,只得道:“要我助你,我有何好处?”
林凛似笑非笑道:“要什么好处,你不是深耻与我这等人为伍么?又觉着我祸水妖人,迟早乱你凌天盟兄弟不和,盟规溃散,那还不趁此机会,助我绝了你家首领的心思,岂不得偿所愿,皆大欢喜?”
徐达升也似笑非笑道:“非也,我如今觉着你谋略智慧天下无双,我凌天盟若得你相助,定然如虎添翼,且首领待你情深意切,对你朝思暮想,我将你献上,岂不一举两得?”
林凛骤然冷了脸,视线锐利如剑,看得徐达升心里一突,强笑道:“怎,怎么啦?”
“对不住,我不觉得这等事可拿来随意说着玩儿。”林凛沉下脸,冷冷地道:“二当家,你适才这番话,将林某置于何地?莫非林某在你二当家眼底不是个人,而是一个无呼吸生趣的玩偶?笑话,莫说凌天盟,就是朝廷将我弄回去,这会子也得掂量着敢不敢。再则,不是林某说句得罪二当家的话,你凌天盟,如何还剩几成,能不能保住,保住了,会不会一条心?你自己个火烧眉毛,倒有闲心想这些偷鸡摸狗的事,难道凌天盟的气数,真个要尽了?”
徐达升仿佛被人猛击一下,退了一步,骤然间脸色变得有些发白。直勾勾地盯着林凛,目光中有难以置信,也有多日压抑的痛苦焦灼,他咬牙狠声道:“林凛,你莫要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是吗?”林凛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是二当家,盟内如何,自然以你的话为准。只是我有小小疑惑,二当家这些部众,看起来与其说效忠凌天盟,不若说效忠于你。自然,你对你家首领忠心不二,一片赤诚,且长袖善舞,手段高超,撇清那功高盖主的嫌疑,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如此,正值凌天盟与朝廷战况紧急之际,二当家不领着这些弟兄回去援助,怎的反在外围晃荡,致使自己一时不察,还中了朝廷鹰犬的毒?”
徐达升一句话不说,只是抿紧嘴唇。林凛似是无意地道:“上回我仿佛问过,你家首领现在何处,你说走散下落不明,现下你与盟众重又联络上,怎不再打听打听?还是说,徐二当家根本就对他的行踪了然于胸,无需挂心?”
“你管得着老子知不知首领下落?你这么着急,莫非想要见他么?”徐达升忽而冷笑道:“难道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