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休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产生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月将军的错觉。
月琅琊倒是没跟祁明远客气。
在床畔坐下,在握住祁纬干枯的犹如松树老皮般的手掌时,心下也是一阵怜惜。
昔日勇猛如虎的部下,今日却苍老如朽木。
在岁月这把钢刀面前,人类真是半点抵抗力也没有,只能任其宰割。
“月将军、、、”祁纬抓紧了手指,人虽未清醒过来,但口中仍在固执的叫唤着。
“我在这里。”月琅琊望着他刻满皱纹的枯槁脸庞,语声低沉而柔和,如月光下静静流淌的小河。
怒意已无声的消散。
面对这样一个固执守候的部下,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话。
月琅琊虽恼怒他的顽固,但又感动他的忠心,怜惜他的情深厚爱。
这种心情,实在难以明说。
“月将军,你来接我了、、、”祁纬颤抖着嘴唇,眼皮不安的跳动起来,似在竭力的要破开黑暗。
“恩,我来接你。”这个傻瓜!月琅琊眼眸微有些湿润。
“将军,你终于亲自来接我了、、、我一直都在等你出现、、、”祁纬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
在稍微适应了柔和的灯光后,他一双浑浊昏暗的眼睛在看到月琅琊后,竟如破开乌云的闪电,腾起了雪亮刺目的光焰。
看他睁眼,祁家众人全都满面惊喜的围绕了过来。
连木烨都忍不住向前凑了几步。
木华三言两语就将一个垂死的老人唤醒,倒是神奇!
“爸!”
“爷爷!”
“堂叔!”“曾爷爷!”
“、、、”
大家围拢了,难抑情感的叫唤了起来。
连祁明远都靠过去,哽着嗓音叫了声爸。
祁纬病重几日,一直昏睡不醒。
精神意识都仿佛脱离躯体,进入了另外的世界。
怎么呼唤也没用。
医生只说,三天不醒,便要去了。
估计连回光返照都醒不了。
这个诊断结果,实在让祁家众人难抑悲伤。
难道连最后和老爷子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吗?
这样子,老爷子怎么走的安稳?
他们这些做晚辈的又怎么能心安?
现在看到祁纬苏醒过来……
可想而知,大家心里有多高兴。
“月将军!真的是你!”祁纬一双眼紧紧摄着月琅琊,仿佛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凭空消失一样,大家的呼唤都没能让他转动一下视线。
他攥紧了月琅琊的手指,干裂的唇角扯开了灿烂的笑意。
一如数十年前,那样阳光开朗的笑容。
月琅琊也微微笑了:“月将军还有假的不成?”
祁纬无法收拢笑意,激动欣喜的撑着床就要坐起来。
见状,祁家众人吓的心脏都吊了起来,赶忙上前按住了。
“都让开!”祁纬被众人小心翼翼的按住手脚,呼吸一下气急起来。
月琅琊也怕他乱动出事,站起来,俯身过去,伸手轻轻抱住了他。
祁纬立马停止了挣扎,抬起插着针管的手,回抱他。
“安分点。”月琅琊凑近他耳畔,沉声道:“你让我很生气啊!臭小子。”
祁纬浑身微颤了下,在氧气罩里瓮声瓮气的冒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你个头啊!
月琅琊冷哼了声,说:“当初我还真不该救你。”
祁纬喘了几口气粗气,严肃认真的附和:“你当然不该救我,你是将军,怎么能舍命救自己的警卫员?这件事,将军你绝对做错了。”
你他妈还附和?!
以为本将军乐意救你啊?
那还不是情不自禁!
妈的,都是好兄弟,居然说出这种混账话!
月琅琊在他耳边磨牙:“你这是存心气我是吧?”
祁纬赶忙否认:“我可不敢气你。”
“……算了,不跟你这个老人家计较了。”月琅琊轻呼了口气,忽而压低声音道:“我不妨告诉你,本将军现在还活着。”
祁纬一下瞪大了眼睛,嘴唇蠕动了下,不敢置信的说:“我明明看着你被炸飞的,那画面我死也不会忘记。”
“那你眼前的人是谁?难不成是鬼魂?”月琅琊轻声说着,直起了身体。
活着的!月将军没有死!
这个太过惊奇的信息将祁纬震傻了。
月将军对自己的好兄弟,是不会说谎话的。
难道是真的!
祁纬揪紧他的手指,艰难的说了句:“留下来。”
连番的刺激过大,老爷子又昏了过去。
不过,强烈的求生意志却让老爷子的心跳一直保持着有力的波动频率。
所以说,真的只是昏睡过去。
相信再次醒来,老爷子会有个好精神。
纠缠数年的心理阴影一朝褪散,老爷子这心里就像一碧如洗的晴空,总算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个安稳觉了。
最重要的,他一直记挂的人,就在他的床边。
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更让他舒心快意的?
祁纬是个身手不凡的人。
否则,也无法担当月琅琊的贴身警卫员。
他的身体素质自然是极好的。
若非这些年的心理阴影,相信他也不会总是缺少求生欲的缠绵病榻。
尽管九十多岁了,但要是好好静心调养,他活够百余岁,也是不成问题的。
可见,心理问题总会影响身体健康。
——
老爷子睡下了。
医师赶紧给老爷子检查了身体。
诊断结果是出乎意料的好。
老爷子血压稳定下来,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只要好好调养就无大碍了。
这无疑是个奇迹。
别说祁家人,就连木烨都觉得自个侄子创造了奇迹。
为了不妨碍老爷子休息,大家都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月琅琊本想再多陪陪祁纬,却被木烨固执的拉了出来。
——
出去后,祁明远挥挥手,让小辈们都下去休息了。
自己则由着五弟祁正的陪同下,请木烨和月琅琊进了书房。
“二位请坐。”祁明远是个温和儒雅的老人家。
很难相信他小时那等的调皮捣蛋。
待四人坐下后,下人立马端上几杯热茶。
木烨自然清楚月琅琊吃药期间不能喝茶,于是向下人要了杯开水。
“不爱喝茶?”祁明远看着月琅琊的眼神很是温暖。
“家侄有伤在身,不能饮茶。”代为回答的是木烨。
祁明远和祁正都有些讶异。
原来有伤在身,难怪脸上没什么血色。
祁正是个闷嘴葫芦。
祁明远却是真心有些关怀道:“严重吗?”
“不碍事。”月琅琊看着他,眸带柔和笑意。
祁家家主祁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