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未央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回答，“……好像是吃坏了东西，拉肚子，蹲在厕所出不来了。”
……
“其他人先顶上。”方静静说，看到门口站着的秦黎，眼睛一亮，“小黎，你过来。”
旁边有个人说，“让士兵4号进去通报吧。”
方静静从凳子上跳下来，挥了一下手，“不用了。”一把抓住秦黎，“小黎，帮师姐个忙。你这身衣服正好，也不用化妆了。很简单，只有一句台词，……”不管秦黎有没有听懂，方静静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秦黎一点也不想帮忙，“方师姐，这里有很多人……”秦黎看到了至少七八名穿着秦汉时期士兵服装的人。
“他们还有其他任务。”方静静说着，快速地在他脸上抹了几把，然后把一把剑塞进他手里，拉他到帐幕后面，叮嘱他，“一定要记得台词。”一把把他推了出去。
台上正演到虞姬舞剑，大敌压境，虞姬不想成为爱人的拖累，舞剑完毕就是自刎。
台下的观众看到一个人踉跄地从后面奔了上来，撩起的帐幕隐约可以看到一只收回的脚。
方静静踹的一脚，力道有些大，角度也不对，秦黎一出来就撞了人，眼睁睁地看着被自己撞了一下的虞姬身体突然前倾，手中的剑不偏不倚送进了项羽的胸口。这个时空的光影技术十分完美，殷红的带着血珠的剑尖从项羽背后露出来，项羽脸上满是惊愕不信。
秦黎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地面，脑子发懵，虞姬杀了项羽？脑子里胡乱想着，把台词喊出来，“霸王，楚军已经到帐外不足100丈了。”说完这句话，扑在地上，装死。
演出搞砸了，绝对不是我的错。秦黎在心中嘟哝着，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怎么演，《霸王别姬》，虞姬没死，霸王先断气了。
扮演项羽的弥月看见秦黎从后面出来，身体撞上虞姬，虞姬被撞得身体前倾，手中的剑就奔着他的方向来了。他原本是可以躲开的，真的。但这样按照剧本演下去，实在是有点无聊。《霸王别姬》每年都演，他有点儿腻了。
虞姬手中的剑刺进他的胸口，穿心而过，他站不稳，踉跄了一步，左腿猛地跪下来，手快速地在嘴上抹了一下，观众就看到血丝从他口中溢出来。“虞姬……”他满怀柔情地叫着，看着穆月秋。在观众看不到角度，穆月秋恨恨地瞪他。
“虞姬——”他又喊了一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遗憾不甘地倒在了地上。他演完了。
“霸王——”穆月秋用袖掩面，膝行到弥月身边，发出了一声悲痛的饱含着无限深情的痛哭。袖子底下，穆月秋很想把剑从弥月胸口抽出来，朝着他的脸上捅上千八百下。
不说前台，说说后台。
邵泉在方静静招手让秦黎过去的时候就有种十分不详的感觉，方静静这个魔女一向喜欢兴风作浪，还不等他明白方静静想要做什么，就看到方静静一脚把秦黎踹上了前台，前台后台静寂了分钟，听到了穆月秋悲愤痛哭懊悔深情的呼号，邵泉腾地从座位上跳下来，几步跑到帐幕后面，掀起了一条小缝儿往外看。
舞台上，弥月躺在地上，一把剑插在胸口，看来是死了。穆月秋抚尸恸哭，不远处趴着秦黎，没有动作，看来也死了。
方静静十分兴奋。“邵泉，接下来看你和穆月秋了，距离下一个节目还有大半个小时的时间。”
邵泉觉得自己额角抽得有些疼，幸好只剩下最后一年了，如果再这样和方静静搭档，不出五年，他一定会未老先衰的。整了整衣服，把头盔戴上，走了出去。
台下的观众在虞姬刺死项羽时，瞬间静默地好像世界失去了声音，看到竟然接着往下演了，或兴奋，或疑惑，小声和身边的人讨论起来，“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和以前的不一样……”
“还是这个好看，以前的都知道结局了，看了没意思。”
……
秦黎趴在台上装死，听着邵泉和穆月秋你来我往的对手戏，精彩处忍不住想要喝彩，但想到他现在是一个死人，诈尸了可就不好了。
刘邦掳了虞姬，这一幕结束了，等着舞台上的帷幕放下来，秦黎一骨碌从地上趴起来，一群后台人员快手快脚地从后台走上来，更换下一幕需要的道具。
弥月倒是不慌不忙，慢腾腾地站起来，把衣服上挂着的剑柄取下来，按下了开关，三尺长明晃晃寒光洒射的剑刃立刻消失了。看到秦黎看他，对秦黎笑了笑，“你的表现挺不错。”
这句话，秦黎听着觉得脸热，不知道该记成赞美，还是讽刺。
秦黎的衣服刚才被方静静一阵乱抹，为了表示士兵的狼狈，很是弄了些泥土血迹在上面。秦黎扯着衣服看，想着会长会不会因此劈了他。和陆婷和方静静说了声，要回去换衣服。两个女人正兴奋地盯着邵泉和穆月秋，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秦黎回宿舍换衣服了，一个留言在K中以野火燎原的速度蔓延开来。
“听说，表演社表演的《霸王别姬》，虞姬误杀了项羽……”
“听说，表演社表演的《霸王别姬》，虞姬因为一个小兵杀了项羽……”
“听说，表演社表演的《霸王别姬》，虞姬并不爱项羽，她的情人是一个小兵……”
“听说，表演社表演的《霸王别姬》，项羽为了虞姬，杀了虞姬的爱人小兵，虞姬知道后，杀了项羽……”
……
留言总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面目全非。
“那个小兵是谁？”
“不认识。”
“我知道，我知道，是高二6班的秦黎，今年转学进来的。”
“表演社又进新人了？”
“不是，秦黎是编剧社的。”
“那怎么会演出？”
……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霸王别姬》还没演完呢。”
“那快走。”
12
12、顾韩来了 ...
学生会会长办公室。
姜楠站在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喧闹成传上来已经变得很轻了。他穿一套宝蓝色竹叶纹的锦缎汉服，穿着棉线袜子，赤脚站在地板上。风过窗楹，撩起他额前的碎发轻柔地拂过眼眉，身后传来脚步声，姜楠知道是段白方。
段白方把点心和调羹放在桌上，不经意看到藤椅上放着的一本书页里露出一角的照片，照片露出的部分只能看到一个孩子的头顶。段白方把书拿起来，把照片夹进书里，放好。
这张照片，段白方见过，照片上的两个孩子他也认识。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草地，两个八九岁的孩子趴在地上，头抵着头笑得十分开心。一个是姜楠，另一个……段白方看着照片左边的男孩肉嘟嘟却并不显得胖的脸，配上那双总是带着笑的眼睛，很想年画上的中国娃娃。
段白方合上了书页。
虽然照片上的孩子只有八九岁，但仍然能够一眼就看出来。那个男孩和秦黎很相像，除了年龄。
段白方走到姜楠身边。
姜楠微笑着看着下面，“很热闹。”
“想下去看看吗？”
“人那么多，一定会很挤。”姜楠笑着说，离开了窗边，在桌前坐下来，捏了一个小点心放进嘴里，端起调羹一小勺一小勺地喝着。段白方把棋盘上散乱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来，放进棋罐里。“表演社的演出被秦黎搅了局。”
姜楠十分有兴趣地抬头问道：“怎么回事儿？”眼睛里露出明亮的笑意来。
段白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姜楠眯着眼笑，“方静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这性子也是被邵泉弥月他们惯出来的，每次都完美地善后了，也难怪方静静每次都乐此不疲。现在呢？秦黎在哪里？”
“回宿舍换衣服了。”段白方整理好了棋子，把两只棋罐放在棋盘上，走过来，递给姜楠一张面巾纸。
姜楠擦了擦嘴角，段白方收了餐盘。“过了今天，校园里的人更多，明天不是说那三位要一起来。”
“嗯。”姜楠说着笑起来，“明天，K中的人估计会疯了，一会儿见到编剧社、导演社、表演社，知会他们一声儿，省得到时手忙脚乱。白方，我下去走走。”
段白方把一双深蓝色刻丝绣竹叶纹的软底方口布鞋放在他面前，姜楠弯腰穿了，站直了笑着对段白方伸出了手。
段白方笑了笑，把一个枫红底色刻金线的钱袋放进他手里，姜楠笑吟吟地接了，把钱袋上的络子往腰带上一系，脚步轻快地下楼了。
“会长好。”
“会长好。”
“会长好。”
……
K中的学生一路打着招呼，姜楠顺着摊子往前走，但凡在摊子前停留一会儿或者买了什么东西，摊主就会笑得合不拢嘴，不但不收钱，还白送东西。会长这样的人物，只要往摊子上望一眼，都可以增长不少人气。
姜楠玩了一会儿摇币机，又玩了一会儿掷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转过身，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人群里面钻出来，对他挥着小手，“小舅，小舅。”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跟在男孩后面。
“大姐。”姜楠看着女子叫了一声，衣服被小外甥扯住，一连串地叫着“小舅小舅小舅……看我看我看我……”姜楠笑着低下头，拍了拍孩子的脑袋，“看你什么？”
“看我是不是更好看了？”四五岁的孩子臭屁地摆了一个POSE，“我的眼睛大，皮肤好，老师都夸我……”
女子笑着啐了儿子一口。
姜楠弯下腰，把小外甥抱起来，笑着问他，“你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男孩看着姜楠的脸，啾地一声在姜楠脸上亲了一下，“我长大了要和小舅一样好看。”
知道弟弟体弱，女子把孩子接过来，笑着说，“会不会和你小舅一样好看不知道，但这臭屁的模样和你小舅小时候差不离。”
姜楠看了看周围，“姐夫没过来？”
“有个急诊手术。”女子说，把一刻也安分不下来的儿子放下来，“这段时间怎么样？听白方说你睡觉的时间又长了。”
“没事儿。”姜楠笑笑，“可能是那段时间事儿多有点累。”
“自己的身体注意点，有白方在，我们也比较放心。”
姐弟两人说着话，被孩子拉着东走西逛，在一个卖芝麻团儿的摊子前，迎面遇到了秦黎。姜楠下意识地想要把姐姐带离这里，小外甥却一眼看中了芝麻团儿旁边亮晶晶的糖人儿，“小舅小舅，我要大老虎花豹子……”扯着两人往那边走。
姜大姐哄着儿子，一抬头就看到了秦黎，惊讶地睁大了眼，“小……小……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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