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来的先生 第101章

作者:白云诗诗诗 标签: 穿越重生

到了九点多,她又后悔了,浓妆艳抹地去了紫峰,餐厅还等着她,郑美容没等她,经理小心翼翼地说:“郑总说公司有事,先回去了,秦小姐用一点夜宵吗?”

这个好婆娘,秦浓弹了弹眼角卷翘的睫毛:“吃,只要甜的。”想了想,她又把助理叫过来:“去问问郑总家住在哪儿。”

郑美容是真有事,不过不是公司的事。她想再见见秦浓,谈谈合作的事——或者她们的私事——秦浓不给面子,那就算了。昕昕就要出国,明天就走,她回来陪着昕昕盘点了一遍行李,把她安顿睡了,自己坐下来细想还有什么东西没带。

电话响了,是秦浓。

郑美容好笑地接起电话:“我在紫峰等你呢,还忙着吗?”

“我也在紫峰,”秦浓说,“可我没看见你呀。”

“那你回家去吧。”郑美容淡定。

“我是想回家呀,”秦浓的声音娇滴滴的,“可我在你家小区迷路了。”

她腔调里的每个字都吐得轻巧而嗲,是上海女人常有的那种,清脆脆又软圌绵绵的奇异腔调。

听着真是酥骨。

郑美容换了衣服下来,秦浓真够胆大,别说助理,连车也没留下,一个人站在她家楼下。

她见郑美容下来,就笑吟吟地看着她。

这花容月貌的笑太有感染力,把郑美容一肚子想怼她的心思都笑没了。郑美容看她笑,也就笑起来,“上来坐吧,站了多久?”

她们一路上楼,进了房间,秦浓把包甩在地上,郑美容看她一眼,“轻点,昕昕睡了。”

秦浓听话地放轻了手脚,轻手轻脚地把郑总推在墙上。

郑美容噙着笑,仔细端详秦浓的脸。秦浓妆化得精心,浓艳却不俗气,吃过喝过又站在楼下许久,妆已经有些融化。郑美容在心里感慨,都是残妆,放在秦浓脸上硬是漂亮,像花开到半夜,一股熟透了的甜香。

“见我而已,还专门画得这么漂亮。”

秦浓伸手去抚郑美容的短发,“你也为了见我,剪了新头发嘛。”

“我这是上周剪的。”

“那你上周就开始想我了。”秦浓甜笑。

——这个娘们儿,骚出格了。

“我给你带了礼物,香奈儿今年的限定款,还没发布的口红。”秦浓说,“颜色好正。”

郑美容忍不住笑:“还挺少有人送我口红的。”

“你就不问问我口红在哪儿?”

郑美容不知她闹什么幺蛾子,耐着性子问她:“多谢,在哪儿?”

秦浓向她贴过去,翘圌起两片丰圌满的红唇,自己点上去:“这儿呢。”

哪有这样浪的女人,骚得真要上天,郑美容向门外看了一眼,抬起秦浓的下巴,慢慢吃了她嘴上红圌润的胭脂。

秦浓勾住她的脖子,就势把半圌裸的滚圌圆胸脯向她怀里贴。郑美容按住她,“家里不行,小孩在。”

秦浓软圌绵绵地顶她,“那跟我出去呀。”

“你不是忙得很吗?”郑美容逗她。

“都是女人,怎么听不懂女人说话呢。”秦浓拉起她的手,“忙着想你呀。”

郑美容陪她去了酒店,两人倒也没做什么,女人不是下圌半圌身思考的动物,与其说她们有欲圌望,不如说她们渴望互相依偎和陪伴。

两人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各自都在心里暗笑,她们千里迢迢地相会,勾心斗角地见面,居然就为了在床上并头聊天。

郑美容催秦浓早睡,随口道:“我明天也不能起晚,昕昕马上要出国念书,这几天我得陪着她。”

秦浓十分意外,“那你还跟我出来。”

郑美容笑了:“这不是舍命陪君子半夜会美人吗?我怎么请你你都不动,你来找我,我还能不奉陪吗?”

秦浓也笑起来,靠在枕头上,慢慢梳自己的长发。郑美容习惯性地去看被子,干干净净,郑美容心想,她的头发真好,这个年纪,一把梳下来,一根也不掉。

秦浓把长发盘在头顶。

“郑姐,有些事,我想说给你听。”

——那时她还叫秦蓓蓓。

人总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她也和许多年轻漂亮的女孩一样,心比天高。她懂得怎样精致地打扮自己,又刻薄地苛求自己。她甚至流俗地去做了双眼皮手术,美总是精益求精的,和许多庸俗的女孩一样,她们把自己包装成一件精良的商品,走在由男人目光所构成的集市上,待价而沽。

金世安是她所能接触的圈子里,最有财力的男人,也是对她最殷勤的男人。他追求她,她也知道他未必真心,他们两人之间,不过是一个图新鲜,一个图钱。

金世安也真好骗,她足够美貌,也足够刁钻,三言两语就哄得他为她花了许多钱,不惜一切地捧着她做明星。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愧疚,恃美为恶,大概如此,这世上仗着自己漂亮就为非作歹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情妇的日子过得奢侈又空虚。

金世安不会娶她,只会玩弄她——她越是明白这一点,就越是穷凶极恶地折磨他。女人的心肠歹毒起来真比什么都可怕,要令一个财大气粗的男人为她感到痛苦、纠结、发痴发狂,是她那段日子里唯一快乐的事。

然后她见到了李念。

李念并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对她惊艳,李念捏着她的履历,上下打量她,看了半天,拿下嘴边的烟,向她轻浮地一笑:“秦蓓蓓太俗了,改个名字,叫秦浓吧。”

什么男人敢说她俗气?可她那时候并不觉得生气,只觉得一阵疯狂的心悸。

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完完全全地错了。

人要活得清白,活得有尊严,不为别的什么,只是为了遇见真爱时不令自己感到无地自容。

而她已经被自己钉在耻辱柱上。

她的生命里再也抹不去“情妇”两个字。

李念会怎样看她?她时常去想这个可怕的问题,她在他眼里,在许多人眼里,必定是轻佻的、淫圌贱的、出卖色相的,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只凭着一张脸颐指气使,是所有恬不知耻的恶毒的代名词。

李念却对她十分温柔。

他对她很是照顾——也仅仅只是照顾而已。她惊讶他这样轻浮的一个男人,居然做事那样细心。金世安看不到的、想不到的,李念样样都做得周到。

她忘不了她第一次去试镜,李念忽然摸圌摸她的脸,悄声道:“我的美人,去吧,让他们都傻眼。”

她从未觉得自己是这样美过,好像立刻就能凭美貌征服全世界。

众生都倾倒于她的美艳,而李念对她永远若即若离。她不傻,明白他不爱她。哪怕她立刻离开金世安,李念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李念是个恐怖的控制者,柔声细语地洗圌脑她,把她变成毫无灵魂的玩具娃娃。他要她不惜命地工作,大红大紫,让所有人都为她沦陷。

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他。

她也渴望爱,虽然从没得到过。选择孤独,也好过浑浑噩噩被人玩弄一生。

秦浓从未对人提起过这些,哪怕是李今她也没有提过。此时一口气说出来,倒觉得心事都消解了。

李念和钟越的事情,她都知道了。她明白,人不会永远不爱,只是对谁不同而已。

“郑姐,我是不会再爱他了。他有他的幸福,可我该去哪儿。”

郑美容握住秦浓的手,“做人先对得起自己。把自己活好了,别人跟着你,也就活好了。看你圈子里也是个大姐大,感情的事情怎么这么放不下?”

秦浓呆呆地看她,像个小学生,扑进她怀里,“我是放不下,我佩服你,什么事都想得通。”

郑美容也觉得心头一热,拍着秦浓的肩道,“过去的就过去了,谁也不能说一辈子就找不到更好的。你看我,活得不如别人吗?”

秦浓在她怀里梨花带雨地抬起脸:“我真觉得我喜欢你。”

郑美容被她弄得要笑又不敢笑,“你跟白杨不亏是一个人带出来的,你这德行怎么这么像他。我也喜欢你,别哭了。”

两人互相靠着,挤在一个枕头上,擦着泪痕,都笑起来。

这一夜她们说了许多话,说秦浓的事,说郑美容的事,说她们如何欺骗别人,又骗自己,算来算去,人生怎能经得起谎言一针一针去穿刺。

刺破的人生,还要拼补起来,再怎样千疮百孔,也好过自暴自弃。

秦浓想,她已经不再是秦蓓蓓了,李念给了她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现在属于她自己。

她要拿着这个名字,继续过下去,跟李念再也没有关系。犯过的错、流过的泪,不能靠后悔去弥补,她要站起来,才能补全过去生命里所有的不完整。

滚滚红尘,谁也不能保证人生里不会有更好的人。

3

人是无情多,还是有情多呢?

许多诗人讨论过这个话题,讨论了几千几百年,没见讨论出结果。

秦浓坐在李今对面,托着腮想,李今对她不算无情,对他哥哥就更不算了。只是说出去谁也不信他是个有情人,只怕还得吐口唾沫。

李今从英国回来,想见她一面,她怕什么?“我在南京,要来你就来吧。”

来了两人也无话,对坐在包间里,李今还是那副暖男的嘴脸,斯文地帮她拿点心。

“你现在过得好吗?”他问她。

秦浓想起郑美容,明艳地扬起唇角:“挺好,你呢?”

李今没有说话,低下头去,怆然地笑,许久方抬起头来:“我哥怎么样。”

虚伪真是人最可怕的一种天性,和后天被迫的伪饰不同,李今恰恰是那种天生的说谎者,他骨子里的虚假真是怎么也改不了。秦浓早知道他来这一趟是为了李念——他虚伪惯了,无论做什么事都永远不会坦荡直接,话总要转一圈才敢说出来。

她现在不乐意提起李念,更不愿意跟李今去提,李今问她,她只露出浅浅一笑:“李今,我跟你早就说开了,你不要再去找李念,他忘记你了。”

这话刺中了李今的心思,李今一瞬间暴立起来:“不可能!”

秦浓的助理拦住他。

李今吼了一声,又收敛下来,唯唯诺诺道:“你让我见见他。”

他的话将将出口,包厢门已经被人一脚跺开,三五个大汉一股脑冲进来,把李今按在桌子上。李今和秦浓都吃惊,一阵高跟靴子笃笃的响声,郑美容不慌不忙地走进来,向门上一靠:“小杆子,不在国外好好待着跑到南京来抖diǎo,谁他圌妈给你的胆子。”

李今被人按着头,不免惊慌失措,倒插着眼睛去看秦浓,秦浓满心想笑,只能憋着,站起来说:“郑姐,你怎么来了。”

郑美容看出她眼里的笑意,忽然窘起来,她是听说李今突然回国,秦浓的助理倒也机灵,先给她打了个电话——大概是怕李今发疯闹圌事,助理看浓姐和郑总最近走得近,自然近水楼台好求救。

郑美容的小弟们下手不轻,李今被卡着脖子,满脸通红,又挣扎不得,咳嗽着说:“我不是来闹圌事,我把财产做了清算,想麻烦秦小姐帮我转交给我哥……我不是闹圌事。”

他还算乖觉,连秦浓的大名也不敢直呼了。

郑美容看他一眼,“算了,都松手。”

李今被掀起来,丢在椅子上,半天没能喘过气。

郑美容在他身边坐下,“回去吧,李念不缺你这点钱,”

李今像只被吓住的狗,半天才回过神,他一言不发地起身,把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转身走了。

郑美容和秦浓谁也没有留他,更不去问他信封里是什么。

不必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