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来的先生 第86章

作者:白云诗诗诗 标签: 穿越重生

世安不想理他,笑着合上眼。他确实劳累,合眼没一会,倦意也都涌上来。

白杨从机场出来,已经是午夜。郑美容一路拉着他,根本不理会他的抗议:“你又没来过巴黎,听我的。耽误了抢救老娘才跟你没完。”

白杨又想起郑美容拆他腿的事儿,白杨闭嘴了。

这里郑美容一路连拉带扯地把他怼进屋里,成功完成任务,李郑两个人把白杨扔进卧室,反锁上门。

白杨捶了半天门,又气又笑地坐下来。

“金世安,你要不要脸?”

世安躺着不动,也不说话,像睡着了。

白杨望着他熟睡的脸,心里一阵恨,可又被无限的温柔淹没。

他是爱他,已经原谅了他,白杨想,自己过去不是也说过吗?他这样好,值得许多人去爱,别人喜欢他,有什么好生气呢?

也许金世安并不是要一直瞒着他,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来坦白。

白露生与他有过什么,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他爱他,他明白,他为他挥霍许多金钱和时间,更挥霍了无数感情和生命,他为他离开了海龙,不惜与生身父母反目。

世安辜负了白露生一辈子,白露生又牺牲得惨烈,他为他写一部戏,难道不应该吗?

没有这部戏,自己也不会走上今天这个位置。

嫉妒是难免的,愤恨是难免的,都是因为爱得疯狂。白杨想,原来自己的占有欲这么强烈,恨不得占有金世安的全部,一丁点也不肯分给别人。

金世安真的睡着了,他熟睡的脸也依然这样好看,眉眼英挺,白杨想起他对王静琳的冷漠与决绝,又有些想哭,他的金爷爷,对谁都很强硬,只是唯独对他太过温柔,宠得他像个独生的小朋友,一点糖都不愿意跟别人分享。

明明白露生和世安相识在前。

他为什么没能早出生八十年,这样别人就不会有任何机会,分享世安的任何一点人生。

白杨咽着泪,轻手轻脚地给世安掩上毯子,世安给他的信掉出来。

这次不是用毛笔,也有许多字改成了简体,与世安常写的钟王小楷不同,淡黄的纸上,是类似黄山谷的伸展挺秀。白杨被世安耳濡目染,已经略略懂得一些书法,虽然看不出这是什么风格,也觉得十分漂亮。

杨杨:

此番不写见字如面,因为我就在你面前。

我实在无颜见你,让你这样伤心,都是我以往优柔寡断之故。还请你念及旧情,将这封信看完。

露生是十三岁与我相识,当初我只当他是小孩子,怜他在春华班多受辛苦,又慕他才艺卓然,将他接来别居。十年里,确是知音,也是良友,扪心自问,爱慕之心亦有。但我看他自小长大,实在无有邪念,与你这三年里做下的事情,十年间我并没有与他做过分毫半点——露生因此心中怀怨,情急之下将我刺死,我才因此到你身边。

也许你要生气,生气也是应当。若我没有来到这个世上,也许真以为露生是我一生所爱,他恨我怨我,过去我实在思解不明。直到我魂附此身,与你相见,才知原来世间有爱欲如此,是我过去错将知音做深情,当真耽误了露生一辈子。

两厢想来,若露生愿意海阔天空,我是断断不会阻拦于他,而前日你离我而去,我真觉得此后人生再无意趣。欺你骗你,是我有亏,而我实在无法说出一切,只愿你诸事不明。两世为人,怎想到爱欲之情能使人荒唐至此。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却依然盼着你能原谅我,我想你真想得肝胆欲摧。

《秦淮梦》,是我得知露生死讯,才有此想法。而决定写秦淮梦之前,我一直想为你做些什么,偏生天意弄人,我想为你写一部戏,露生死了,我又不由自主写了我与他的旧事。说来大约你不肯信我,沈白露哀愁宛转之处,确是露生,娇憨跳脱之处,实是写你。我与露生,原本并无戏里那样深情——偏教我鬼使神差写了你,我亦情难自禁,把一片爱你的心思,写在了世静身上。几番想和你提起,如何开口?只怕说了你再不理我。我真是少你一日也活不得。

这几日我静坐独处,细细想来,我的杨杨,单纯善良,终有一日能解我衷情。我不肯信你,一味蒙蔽,是我辜负于你。今日李总出的这些下作主意,若是往日,我是断断不肯,为能见你,便是要我再死一回又有何妨?今日我虽未负荆,只作伏榻请罪,你若肯原谅,可还肯吻我一吻?

“……”

信写得真特么肉麻。白杨看了,哭了一会儿,又笑起来。太恶心了,牙都要酸倒了。还吻他一吻,白杨鼻孔喷气,金世安的脸皮到底有多厚?他把他气得要死,居然还好意思让他主动吻他!

世安的手指动了一动,白杨眼尖,不冷不热道:“还装睡吗?”

他把信折起来,丢在世安脸上。

“我看完了,你起来吧。”

世安没有动,呼吸在信纸下面一起一伏。

“再不起来我捶你了。”

世安还是不动。

白杨真往他胸口擂了一拳,“你还真想我亲你啊?做大梦呢!”

这一拳擂得不轻,把世安擂得立马坐起来了。白杨眼泪汪汪看着他,“混蛋。”

世安显然躺了太久,表情有些无神,他用力眨眼,看向白杨。

白杨推他一把,“光写肉麻信有什么用,我要听你自己说。”

世安却不说话,怪异地看他,看了半天:“……白杨?”

白杨被他叫得一愣。

世安翻身爬起来:“我操……你他妈手真重,这哪儿啊?”

他把白杨丢在一边,忙忙乱乱地四处看,“我手机呢?电脑有没有?这什么地方啊?”一面就去开门,门被李念反锁了。金世安对门就踹破口大骂:“我日你妈谁锁的门啊?给老子开开!”

白杨茫然地看他,李念和郑美容听里面声音不对,连忙开门,金世安对着他俩打量了几下:“李念?”又看郑美容:“容姐?”

他伸头出去看了一眼:“这是我妈巴黎那个房子吧?多少年没住了你们带我到这干嘛?哎先不扯了谁有电脑,这房子有网吗?”

另外三个人都惊出一身冷汗,白杨站起来又软下去。是的,这才是金世安,李念和郑美容都在想,这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金世安。

第82章 白夜

李念和郑美容张口结舌,金世安已经大不耐烦:“是的是的老子穿越了又穿回来了,先不叙旧行吗?电脑有没有?我着急,手机也行谁借我!”

白杨从后面一把揪住他:“……怎么是你?”

世安被他揪得一个趔趄,恼怒地回过头来:“怎么不能是我?!”

白杨又气又急,掉着泪问他:“金世安去哪儿了?”

金世安毫不畏惧地看他:“这身体本来就是我的,你讲话给我注意点。”他看看身旁三个人,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办,真的没工夫跟你们扯淡。”

他把白杨推开,只向郑美容和李念催:“电脑有吗?”

郑美容还在恍惚之中,这剧情太迷,已经超越了她的理解能力,而世安三年来对她的驭使,已经在她心里不自觉地树立了某种威严,尽管眼前这个人不是她追随的金总裁,郑美容还是反射性地拿过电脑:“我带了。”

“还是我容姐靠谱。”金世安高兴地捧过电脑,白杨红着眼睛冲上来:“你说清楚,金世安去哪儿了。”

李念和郑美容都看着他:“是的,你再忙也要说明白,什么叫穿越了,这到底什么情况?”

气氛僵持,三个人团团把金世安围得水泄不通。

世安看着他们,低头又抬头:“我知道,你们不欢迎我回来。”

三人被他一句话刺得无言以对。白杨只是抓着他,丢了魂一样只会问一句话:“金世安在哪里?”

“他比我好,对不对?把你们都收伏了。”世安目视他们三人,平静道,“他是你们理想的金总裁。”

李念和郑美容脸上都一阵窘迫。

世安不再说下去,只是诚恳地看他们:“没关系,我是没什么本事,但我回来是有正事要办。我也求你们帮我,帮我查1938年日军侵华的所有资料,特别是他们怎么从芜湖打到武汉,我跪下来求你们。”

说着他真的跪下来。

李念和郑美容都赶忙去扶,他们都不笨,不必金世安详说,已经理解他现在是原先的那个人,而之前三年的金总裁,现在可能作为灵魂,不知去向。

金世安无心和他们纠缠,他们扶他起来,他就干脆利落地起来,打开电脑。

“你先前去了哪里?”郑美容看他忙乱地启动电脑,终于开口问他。

“民国,1931年,”世安头也不抬地答她,“我参军抗日了。现在日本人已经攻陷沿江,在往武汉打,如果拖不住他们,中国就完蛋了。”

他回头看着白杨:“我只有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就会消失,你放心了吗?”

白杨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从南京星夜兼程地飞来,只是要跟他的金爷爷吵个嘴,闹个脾气,他已经预备好了原谅他,跟他接吻和做爱。而金世安为他荒唐地装睡,再醒来,已经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久到他几乎时常忘记他是穿越而来,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身体会被原主夺回去。是的,就是那个要强脱他裤子,对他施暴的金世安。

他才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

白杨怔怔地看他,如果金世安只是单纯地回来,他一定会冲上去打他,可他说什么?抗日。是的,抗日。他回来,是和死了的白露生一样,为了救国。

不是都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吗?中国早就解放了不是吗?

世安好像明白他的心思,抬起头来看他:“白杨,我那边情况很不好,打仗死了很多人,南京被鬼子抢了。我真的是没办法才回来,武汉现在乱成一锅粥,爷爷也被日本人害了。”

金忠明已经死于日军枪杀,世安又想起他爷爷惨死的情形,眼睛也红了。

白杨相信他说的是实话,而他的眼泪依然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恍恍惚惚地问:“那他还会回来,是不是?”

世安沉默良久,回望于他:“不知道。我不能保证。但我要打鬼子,我必须回来找情报。希望你原谅我。”

“……”

白杨泪眼看他——原谅他?他有什么资格原谅他呢?金世安说得对,他是为了找寻抗日的情报,穿越时间回到这个时代——比起他的大义,自己的爱情实在太渺小。他没有什么资格去阻拦他。

“你们都帮帮我,这附近有没有图书馆,”世安说着,又看白杨,“你也帮帮我,手机也可以Gооgle,我拿到情报,立刻就走,也许那个大少爷还会回来。”

这话立刻给了白杨希望,白杨什么也不说,擦干眼泪掏出手机:“你要什么情报?”

“1938年到1939年,所有日军侵华的相关我全部都要,重点看他们怎么攻打武汉。”他看着郑美容和李念:“鬼子把南京都毁了,武汉如果撑不住,真的就完了。”

郑美容茫然道:“阿世,你是不是疯了。”

“他没疯,”白杨说,“他说的都是真的。”

李念在一旁挠头:“穿越的事情我知道,郑总,咱俩去外屋,让他们在里面,我跟你解释一下。”

郑美容恍惚半晌,方才说道:“你要的资料,应该是武汉会战,李念在这里帮忙,等天亮了我去市区图书馆。”

李念拉她出去:“都挤在一起不好工作,时间紧迫,有事叫我们。”

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再去问金世安经历了什么,他紧迫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金世安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让他们不得不相信他说的句句都是实情。

他们都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再面对什么也都麻木了。

郑美容走到客厅坐下来,她掏出手机,黯然地想,她和李念确实无情,他们认识金世安那么多年,而现在,他们在逼问他为什么回来。甚至在他穿越的这三年里,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他是不是被人偷梁换柱。

自己这样,算什么朋友。

可她别无选择,她只是个追随者。郑美容一面自责,一面残酷地希望,那个能让她甘心追随的远方的灵魂,还能再回来,带她和李念再打江山,振兴安龙。

至于和她相识多年的阿世,从她二十三岁起就认识的阿世,郑美容真想不到,他居然会跑去参军抗日。他过去那么爱玩,花天酒地,除了女人还是女人,张嘴闭嘴就是约炮,惹了祸就闹着跳着叫“容姐救我”——他在她所不知道的世界里,经历了什么?他长大了,她看他一眼就明白,他眼里多了坎坷,也多了坚毅。

阿世也许有了自己的追求,是她从未能企及过的追求,是她过去也许嗤之以鼻的追求。因为这些事情过去太久远,他们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早就忘了中国曾经经历过什么。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而阿世像是铁了心,还要回去。他们总以为历史翻篇了,可历史永远不会因为过去就翻篇。

她又能为他做什么?她只能坐在这里,拼命翻着网页,去找她十分陌生的战争的过去。

他也是她的朋友,他要走,她无法挽留,但总不能让他空着手来空着手去。

“郑总,事情是这样——”李念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