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果
谢语当真就与罗维探讨起来,两个人就在书房里忘乎所以地抚琴弄曲。罗维是刻意结交,而谢语则是视罗维为了知己。他出身虽也是官宦,可是与罗维比起来却还是云泥有别,没想到罗维对他以礼相待,视为兄长,更为重要的是罗维为他谱出了《山河赋》的乐曲,与他所思所想的几乎一样,可见这是一个心意,可以与他谢语相通的人。
“谢兄心怀天下,”罗维边弹着经谢语修改过的乐曲,边对谢语说:“从这《山河赋》中小弟便能看出,治世为民,本也是小弟心中所愿。”
所谓知己难求,谢语这时只恨与罗维相见太迟。谢语此时十六岁,罗维十三岁,可这两人就真谈起了天下治国之事,越谈越投机。
第20章 谢语拜师
七子在晚饭时跑来告诉罗维,左相罗知秋回府了。
罗维当即就对谢语说:“谢兄,家父回府,我领你去见见他吧。”
谢语也不推辞,他对左相罗知秋敬仰已久,今日正好是一个相识的机会。
罗知秋没想到罗维会领着一个上书房的同学来见他,但知道了这俊秀文雅的少年人就是他在家中念叨过多次的谢语时,便也高兴了起来,与谢语攀谈了起来。
罗维在一旁作陪,他知道这两人互相欣赏,一点也不担心这两位谈不到一块儿去。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罗维说出了他邀谢语入府的真正目的,“父亲,谢大哥想学得是治世之道,在上书房学还不如在父亲身边学呢。”
谢语看了罗维一眼,看着罗维的笑脸,突然间就明白了罗维的用意,马上就跪倒在地说:“谢语不才,想拜相爷为师。”
罗知秋看看谢语又看看罗维,突然间要他收一个弟子,一点准备也没有,罗知秋为难了。
“父亲,”罗维站起身对罗知秋说:“你一直都说谢大哥是个可造之材,父亲又是惜材之人,怎么可以放过谢大哥呢?谢大哥这可是自己送上门了。”
罗维这话说得半是正经半是玩笑,但听得罗知秋和谢语两人,都不会觉得尴尬,一起笑了起来。
罗知秋又打量了一番谢语,风度翩翩的一个俊秀少年,文采出众,又落落大方,这样的一个少年人是他所喜爱的。罗知秋不是一个矫情之人,觉得话赶话说到了这里,他又觉得这谢语不错,谢语也愿意拜他为师,只要得到了谢语家人的同意,那么收这个弟子也是一件幸事。
罗维见罗知秋点了头,马上就说选日不如撞日,当下也不问罗知秋的意思,就命人去谢府请谢语的父亲谢望北前来。
不一会儿,四品史官谢望北就诚惶诚恐地赶了来,还以为儿子闯下了什么大祸,听到罗知秋要收谢语为入室弟子后,谢大人整个人都傻了,觉得天上掉了好大一块馅饼,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罗府连夜摆下了拜师宴,左相罗知秋就这样多了一个入室子弟。
谢语举杯向罗维道谢,罗维这时却装起傻来,说:“谢大哥谢小弟什么?是我父亲收你为徒。不过以后谢大哥可不能太过用功,若是比小弟强上太多,小弟在家中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谢语笑起来,他是真心感激罗维的。罗维算不上君子,谢语其实也不是一个君子。胸怀坦荡的人,操弄不了政事,所以谢语对罗维的感激中,不光全是因为罗维是知己,而是夹杂了太多谢语为自己的前路的考量。
谢语在上书房读了一个多月的书,龙玄对他几多拉拢,可偏偏谢语是个正统思想极强的人,他认为长幼有序,嫡庶有别,龙玄的拉拢让谢语警觉,未来的贤相之材很敏锐地发现了二皇子龙玄对江山,对皇位的执念,于是上书房的日子对谢语来说就成了煎熬。他不愿效忠于龙玄,可是他一个四品史官的公子如何拒绝一个皇子?难不成去向皇帝告发龙玄有忤逆之心?别说他见不到天颜,就算有幸见到了,他这么说了,皇帝就能信他?就在水深火热中,罗维出现了,促成了他成为了左相罗知秋的弟子。逃离了上书房,也就逃离了龙玄,他的老师却同样可以给他一个锦绣前程。说罗维是他谢语命中的贵人,一点也不言过其实。
第21章 世事不公
罗维一点也不介意自己成为谢语的登天梯,他也不是看不出谢语与他的结交中,也带着几分刻意,但罗维知道谢语迟早一天,会成为他们太子党人对付二皇子龙玄一党最厉害的大脑。
彼此都收起内心深处的隐密,罗维和谢语都知道他们是可以成朋友的,因为他们有共同的利益,更为难得的是他们谈得来。于是有这两个心思玲珑的人在,这场左相府的拜师宴,温馨祥和,也不缺乏欢声笑语。
罗维成了天子门生,随王伴驾,谢语成了左相弟子,陪伴左右,上书房一日之间就少了两人。所以当第二日的午后,右相柳双士来看龙玄时,一眼就看见了龙玄书房地上,摔得粉碎的茶具。
“殿下,”柳双士最先要做的,就是要安抚龙玄的情绪,“谢语的事竟让罗知秋抢了先,这我们谁也想不到的。”
“是罗维,”龙玄说:“昨日是他把谢语带回了府中。”
“谢语是有文采,”柳双士说道:“不过失了一个谢语,对殿下也无影响。”柳双士只道龙玄是为了谢语拜了罗知秋为师而气恼。
龙玄却又拍了桌案。谢语是他想收为己用的人,这个人一个月来都对他虚于伪蛇,手段圆滑,让他对他的兴趣是越来越大,能与他龙玄周旋月余的人,这个人如何让他舍得放手?没想到罗维跳了出来,他只是伸出了手而已,谢语便握住了这只手,毫不犹豫地拜了罗知秋为师,这是为什么?龙玄是知道的,他是二皇子,是妃嫔所出,在谢语的眼中比不过皇嫡子,大周的太子龙玉。
“殿下,”柳双士为龙玄重倒了一杯茶,“为一个谢语不值得。”
“可笑,”龙玄突然笑了起来,乐不可支地笑。
“殿下?”柳双士不知龙玄为何发笑。
“这个谢语,”龙玄说:“他连龙玉的面都没有见过,却一头扑进了龙玉的圈子里,这不可笑吗?”
“所以可见这谢家小子只是一个迂腐之人,”柳双士明白了龙玄在气恼些什么,同样是皇子,一个什么也不用做就注定江山在手,各色人才自甘效忠,一个呢?自幼习文练武,不敢有一时一刻的懈怠,文武全才,志向高远,帝王之材,却还是得活在前者的阴影下,忍受他人的无视和轻慢。不公平,可这世上又有何事是公平的呢?
“父皇为何突然对罗维恩宠有加?”龙玄平缓了自己的情绪后问右相,“是罗知秋又做了什么了?”
“娘娘没有说什么吗?”柳双士觉得这个问题,柳妃应该比他更清楚。
“母妃能知道什么?”龙玄说。
“这个罗维长得很像他的姑姑,”柳双士说。
“像皇后?”龙玄不觉得罗维有多像皇后。
“是罗家的三小姐罗知锦,”柳双士说道:“当年陛下对这位罗三小姐爱慕有加,只可惜红颜薄命,罗三小姐早逝。”
“罗知锦?”这并不是龙玄所知道的过往,但有一点他还是知道的,“她不是与当年镇国侯幼子有婚约吗?”
柳双士道:“殿下,当时的是是非非,只有那些当事人才说得清吧。”
“所以呢?”
“也许陛下起了念旧之心。”
“念旧?”龙玄对柳双士道:“舅舅是在跟我说笑话吗?父皇是个念旧之人吗?”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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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除去罗维?
柳双士想跟龙玄说说当年兴武帝对那位罗家三小姐是怎样的痴恋成狂,不过他最终没有说。如今的兴武帝不苟言笑,雷厉风行,最是无情的一个人,他要如何让从来只见亲父冷脸的龙玄相信,他的父皇当年会对一个女子倾心相爱呢?
龙玄只当柳双士说了一个并不可笑的笑话,说道:“也许罗维自己耍了什么手段,他在我身边六年,我竟没看出他是在跟我演戏。”
柳双士说:“罗府前日处死了几个下人,说是偷了主人的物件。不过昨夜我派人去看了尸体,竟都是我安排进去的人。”
“这其中有罗忠?”龙玄问。
“没有,”柳双士说。
“那就不算大损失,重要的棋子还在,”龙玄说:“带话给他,要他这段日子谨言慎行。”
“是,”柳双士应道,然后说:“罗忠倒是传出消息,说是左相与门生言及,郁州矿案牵涉之广超出了他的预料。殿下,我想罗知秋可能要知难而退了。”
“还是要小心,”龙玄从来不会完全信任一个人,对柳双士说:“舅舅最好不要让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知道,”柳双士说,他倒是有七分相信罗知秋是要收手了,郁州矿案在他的暗中安排下,这趟水已经浑到看不见底了,他罗知秋也该怀疑再查下去,也许就把他自己给查进去了。罗知秋在郁州也是有门生弟子的,他怎会有完全的把握他罗知秋的人就不贪呢?
龙玄又问道:“龙玉现在在何处?”
柳双士道:“尚未走远。”
“他身边是何人守卫?”
柳双士摇一下头,说:“有东宫的侍卫,还有五个近身护卫,我派去的人未曾见过。”
“是罗知秋安排的,还是我父皇安排的?”龙玄问。
“应该是左相安排的,”柳双士道:“那五人有江湖习气。”
龙玄冷笑起来,说:“罗知秋也与江湖人有来往了?”
柳双士说:“这只是我的猜测,陛下若是派人,也应该是在暗处护卫,不会走在明处。”
“这话也对,”龙玄冷道:“他是太子,怎么样也要护周全的。”
柳双士知道龙玄这是心火又起,等了一下后,才又道:“殿下,罗维这事,你要怎么处理?”
龙玄倒是一愣,说:“罗维有何事?”
“他在殿下身边数年,这人还能留吗?”柳双士小声问龙玄道。
龙玄似是惊了一下,双眼突地睁大,“他现在被我父皇放在了身边,你这时动他,是要跟罗维赌命吗?!”
“殿下,”柳双士对龙玄的反应也有些预料不到,真正要除去一个像罗维这样的公子哥,还不脏自己的手,这事他们不是做不到,“如果罗维不能再留,那还是尽早除去的好。”
“你不能动他,”龙玄的脸上有着与年纪不符的阴沉,“现在还不时候,罗维如今得了圣恩,我父皇不会让人伤他的,舅舅不可冒险。”
“他若是知道了什么事呢?”柳双士问。
“你觉得罗维有多厉害?”龙玄对自己的嫡亲舅父道:“舅舅放心好了,罗维在我身边虽有几年,但我的事他一件也不知道。”
柳双士这才不再提及此事。
除去罗维?龙玄看向窗外,春色正浓,龙玄突然就想起那日桃花树下,白衣锦服的罗维,这心就是一痛。
第23章 长明殿伴君
罗维今天早朝就站在了兴武帝的身旁,退朝之后,他又跟着兴武帝回到长明殿。兴武帝已经命人在他的御书案左下首给罗维布置了书案。于是罗维就坐在兴武帝的眼皮底下看书写字,兴武帝伏在御案上批阅奏折,一大一小都不说话,却又觉得彼此都不孤单。
不时会有大臣进殿来单独奏事,兴武帝也不让罗维回避,竟是让他全程陪听。罗维听了这些大臣的奏事,十有八九是有关郁州矿案的。这个兴武帝时的大案,在上一世平章帝时就真相曝光,这真相一点也不出人们所料,右相柳双士就是这起贪污大案的罪魁。龙玄要当皇帝,就要收买人心,就要培植自己的军队,而这一切都缺少不了钱财。郁州矿早就成了二皇子龙玄的私家矿,采出的铜、铁等矿被打造成了兵器,私扣下的矿产所得,也都成了龙玄为夺天下而敛下的资产。
罗维眼望着面前的书本,心里却盘算着,他的父亲这一次能抓住罪魁的尾巴吗?想要打倒龙玄,先就要打倒龙玄身后最大的后台,右相柳双士。龙玄刚从柳妃的肚子里出来,柳氏家族就开始了让龙玄登帝位的图谋,至今已经图谋了十六年,大树已然长成,盘根错结,要如何铲除而不伤自身?
罗维正想着,太医院的孙太医来见兴武帝,说是柳贵妃娘娘昨天夜里动了胎气,现已服了药,母子平安。兴武帝一句话也没与孙太医说,只是“嗯”了一声后,孙太医也行礼后退了出去。
罗维却心下一动,柳妃此时已怀胎七月,可罗维知道柳妃的这个孩子不可能成活,上一世柳妃流产之后,瞒了兴武帝三日,在皇后娘娘,他的大姑姑去探视她过后,宫中就突然传出柳妃流产的消息。上一世的罗维还在龙玄的示意下,故作天真地在上书房当众说,不会是皇后娘娘给柳娘娘吃错了东西吧?我今日才知道红花会让女人滑胎呢。再然后皇后殿里被太后发现了红花,这就是帝后不和的开始。
“维儿,”兴武帝见罗维停了笔,不知在想什么发着呆,便问:“你在想什么?”
罗维忙堆起了笑脸,对兴武帝说:“小臣在想郁州的案子,家父为这个案子都要愁死了。”
兴武帝说:“这你也知道?”
罗维说:“家父这些日子一直茶饭不思,小臣问他他也不说,问急了就说什么,郁州人该死。”
“哦?那你父亲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了,不过小臣二哥说,”罗维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闭上了嘴。
兴武帝说:“怎么不说了?你二哥又说了什么?”
罗维摇摇头:“家父不让小臣胡说,他为这事还骂了二哥一顿。”
“你说给朕听听,”兴武帝来了兴趣,“朕不会骂人。”
罗维看着兴武帝。
兴武帝好笑道:“怎么,你不信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