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容恪
冯景连连打喷嚏,脸色通红呐呐说不出话来,苏培盛在一旁垂首不语。胤禛看的不耐烦,挥手叫他们两个下去换衣服,又冲着郭氏冷厉道:“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你的规矩是谁教的?自己去福晋那里领罚!禁足半年!”
郭氏惨白了脸,脚下一软差点摔倒。胤禛看也不看她一眼,要拉着胤禩回书房继续说话,最好再今晚熬到太晚把人留下来更好。正要行动,胤禩府上又来人了,说是弘旺跟着他阿玛来了胤禛府上,都快几更天了,也没有回去,八福晋不知是何情形,打发奶娘和丫鬟来接弘旺。
这一夜接连不断的各种杂乱事情,竟都像赶在一起来了似的。胤禩去了弘晖房间,见弘旺与弘晖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睡的正香。两个阿玛走进来脚步声吵醒了孩子们,弘晖迷蒙着揉眼睛起身,连带着弘旺也睁了眼,眨巴眨巴看向自家阿玛。
胤禩上前把弘旺抱起来:“弘旺,你额娘叫咱们回家去呢。”
弘旺疯玩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此刻疲累的不行,还是嘟嘟囔囔不肯走,扭着身子在胤禩怀里拱来拱去:“阿玛,我要和弘晖哥哥一起睡!”
再看弘晖,眸中也是闪闪发亮,十分期待。胤禩捏了捏弘旺脸颊,只觉得柔柔软软又肉肉的,笑道:“再不回家,额娘可要等急了,明儿个再来找你弘晖哥哥玩,好不好?”
他把弘旺抱给奶娘,叫奶娘领着先回去。又对胤禛道:“四哥,今天太晚了,我这就回去了。”
胤禛心不甘情不愿,办事请求半是耍赖道:“弘旺都想留下来和弘晖一起睡,你难道不想留下来?”
这个人!胤禩忍不住笑:“四哥,您府上美人们空房寂寞,可还等着您去安慰呢。”他又想到胤禛府上女人好几个,真是一个茶壶配四五个杯子,也不知从初一轮到三十累不累得慌,不禁余光一扫,悄悄瞥了胤禛的下半身一眼。
胤禛未察觉他的小动作,又怕他是因郭氏而生气,忙道:“小八,你若是不喜欢,我就再也不见那些女人了。”
“四哥这话倒是有意思了。”胤禩看他忐忑,心中好笑却心存玩笑之意,故作板着脸不悦道:“四哥,请回吧。”
说罢,径自走了出去。回家自去写奏折弹劾索额图不提。
第57章 树倒猢狲散
第二日胤禛与胤禩都上了奏折,只是石沉大海,或是一时半会还显不出效果。而等过了两三天,方苞的诉状写的太过精彩,城中好事之人到处抄写传遍,并且往索额图家门口的石狮子上都贴了两大张。街头巷尾,无人不知索额图的侄子安巴额图珲仗势欺人,口口声声以太子的名义强取豪夺,当街差点打死人。
楚衍之与安巴额图珲之事算是火了。而这才是星星之初燎原之始,刚刚开始。亦是给康熙一个机会。再过了几日,朝中大臣们都看出康熙的意思,纷纷上奏折弹劾索额图,有光说这事说索额图家教不严纵容子侄行凶的,有翻旧账说索额图曾经贪财纳贿,卖官鬻爵如何如何,也有凭空诬陷一通乱讲……还有人说索额图多年来结党营私、意图不轨,明珠一派更是抓住机会,有证据的没证据的论罪奏折像雪花一般纷涌而至,全上了康熙的御案。
索额图虽然致仕几年了,但是朝中影响力尚在,太子一派仍然以他马首是瞻,几日来府上车水马龙、人流不息,全是来来往往的派系中人,均是焦头烂额。而朝堂之上,则是两相大打出手,唾沫星子漫天飞,竟是许多年来最大的一次朝堂党争争斗。
这一年年底,康熙终于批示,将索额图拿下大狱,责成胤祉、胤禛二人一起查办他的罪行,还未查出什么结果,大阿哥胤褆又上奏折宣称得知索额图与人密谋造反,并且证据详实,容不得抵赖。在索额图家中查抄出许多密信,来往涉及颇多。
胤禩知道此事事关太子,却不知康熙要如何对待了,他与胤禛商量一二,决定到此为止,不再推波助澜。而大阿哥胤褆与明珠得到机会,并不肯放过索额图与太子,仍然穷追猛打。索额图得知外界形势一片倾倒,为了尽量减少对太子的连累,他让家人在牢中买通狱卒,得到毒药,自尽而死。
索额图这一自杀,群龙无首,太子也被他的死刺激病倒。康熙也有心软之意,遂减轻了力度,只把索额图一派中首要一干人等捉拿下狱,各自判刑。放过了索额图家中其他人。而始作俑者的安巴额图珲则是被杖责八十大板,流放边疆。索额图一派至此分崩离析,再不能成势。
等到这一年过去,风平浪静。胤禩再次见到楚衍之的时候,见到他与方苞详谈甚欢,已经成了朋友。
原来楚衍之也曾中过秀才,有着功名在身,只是志不在此,家中又富庶无忧,只愿做个富贵闲人。此番胤禩虽是帮了他,却间接扳倒了权倾朝野的索额图,动荡一番。他心下更是感念官场波涛诡秘,只说些无关话题了。
六月时候,康熙再一次出发前往塞外,这一次胤褆胤禛加上太子胤礽等都前往,还带上了十三十四。胤禩没有随同前往,只在家中逗弄弘旺,或是抽空教导弘晖要多加防备。外出时也不结交大臣,而是与楚衍之方苞等聊聊天,或者私下与年羹尧来往一二,倒也轻松愉悦。而裕亲王这一年五月起就病重不起,胤禩便带着胤禟常去探望。
胤禛那边则是每天都给他写上一封信,六月中旬,胤禛的信忽然停了,胤禩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回信。几天之后,乌拉那拉氏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康熙与胤禛都在塞外感染了时疫,十分不好。又要京中准备些药材送去补用。
雍郡王府上已经哭成一片,女人们慌乱无措,谁也不肯站出来去塞外照顾,胤禩心下冷笑,只开口道:“四嫂不必着急,既然皇阿玛来信说是索要药材,我便去上一趟。”
乌拉那拉氏也是又急又乱,听见这话又心头一紧,见胤禩神情毫不退缩,不知是什么滋味,勉强笑道:“叫廉郡王看了笑话了,怎么能叫您去……”
胤禩摆手打断她的话:“无需多言,我这就动身,府上不用派人去,多备些药材让我带着,四哥那边我会解释。”
乌拉那拉氏只得点头,把库房开了拿出大多半药材,瓜尔佳·海兰心中忧虑,却见胤禩说的极为坚决,也不好阻拦,只送走了胤禩,回头就去家中佛堂烧香拜佛,祈求胤禩平安归来。
胤禩快马加鞭,只带了几个下人,仅仅三天就赶到了塞外,先去拜见康熙,以送药材的名义,康熙的病却并不严重,而且他一贯身体健康,已经大好了许多,甚至可以起床四处走动无虑了。见胤禩过来,倒也觉得这个儿子十分贴心。
胤禩出了帐篷,径直问了方向,去了胤禛的大帐,虽是与康熙一起患病,胤禛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反而外面围得严严实实,禁止任何人出入。门口的两个侍卫面带不满,嘴上抱怨。
胤禩也不多说,直接把十三叫过来,以擅离职守的名义把两个侍卫各拖出去打五十大板,掀开帐篷门帘走了进去。里面散漫着浓重的草药味道,与秽物等气息混杂一处,叫人几欲作呕。胤禛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瘦的脸颊都凹陷下去,脸色蜡黄。
胤禩当即忍不住红了眼圈,低低唤道:“四哥!”
胤禛似是无知无觉,胤禩亲手拿过一边水盆里的手帕,给胤禛慢慢擦了脸,又自己动手收拾了一番床铺,这才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把外头的胤祥叫进来问是怎么回事。
胤祥一直被隔离在外面,几日都进不来早就焦躁不安,此时得了音信,迅速跑进来,扑到胤禛床边,看见胤禛模样,一颗心都揪起来:“四哥!”
胤禩面上却越发镇静:“太医怎么说?”
胤祥偷偷抹了眼角的湿润,哽咽道:“四哥是和皇阿玛一起病的,可是皇阿玛已经大好了……太医只是开药,说全看四哥自己能不能熬过去……可是我听伺候的宫女说、说四哥总是昏迷不醒,有……有出气没进气了!”
“混账东西!”胤禩脱口而出:“他不会有事!”
胤祥强忍着才没掉泪:“我再去叫太医来瞧瞧!”他飞奔跑出去,把胤禩留下来心里慌乱,手脚冰凉,几乎与此时胤禛的手温一致了。他另一只手触摸到他的额头,只觉得热度烫人,又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只好一遍一遍的用手帕为他擦拭。
胤禛正烧的迷迷糊糊,心想自己不知还能不能再见胤禩一面,又觉得头上清凉,神智瞬间有些清明,微微睁开眼睛,视线朦胧,却正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人,初时以为是在梦中,后又分明感受到手上传来的体温,不禁瞪大眼睛:“小八?”
胤禩又惊又喜,忙答道:“四哥,是我!”
胤禛心中一暖,又激动斥责他:“怎么如此莽撞?这时疫是会传染……”
胤禩缓缓摇了摇头,故意说得轻巧:“四哥,从前我在塞外生了病,你不也是一整晚的照顾我?你若是赶我走,那我就去想办法让自己也得了病,与你躺在一张床上喝药,怎么样?”
他又笑道:“四嫂那边也是着急,只是都是女人家,哪里受得了颠簸赶过来?我借着给皇阿玛送药材的机会,就过来看你了。”又似是真情流露,慢慢的又握紧了些胤禛的手:“四哥,我放心不下。”
胤禛一怔,再也说不出推拒的话来,胤禩神色也和缓着,温和看他继续道:“四哥,无论怎么样,这种时候,我总要陪在你身边的。”
这分明有隐约同生共死之意,胤禛心中动荡,不亚于听到任何动听情话。若不是身体上浑身无力,只想把眼前这个人拥在怀里抱得紧紧的,又或者与他交颈缠绵,融为一体才好。
胤祥此时带了太医走进来,见胤禛苏醒,也喜的唤道:“四哥!”
胤禛极为虚弱,只勉力微微点头,太医诊脉片刻,仍是胤祥说过的那些原来说法,又开了药叫下人去煎。胤禩听得心如刀绞,脸上也流露出几分茫然。胤禛却手上用力,慢慢回握了他的手。
胤禩不禁看向他,胤禛双唇都干裂,却一字一顿清晰道:“小八,为了你,我也会撑下去。”
胤禩这才稍稍安定,只去嘱咐底下奴才煎药。接下来的几日,胤禛果然精神慢慢的见好了,胤禩亲自侍奉汤药左右,与胤禛隔离在一起。太医每日诊脉,也逐渐有了些底气。
相比较二人暂时的安宁,太子外出在外也十分叫人不省心。先是有个小太监不慎打碎了太子的心爱之物,太子便当场叫人把他拖出去打死,行为暴虐搞的人心惶惶。又有大阿哥胤褆扳倒了索额图也不死心,继续在康熙面前上奏折言明太子种种恶行。胤祯也在康熙面前隐约透露康熙此次病重,太子仍然抱着侍妾寻欢作乐,十分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