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归来 第151章

作者:温暮生 标签: 穿越重生

宁渊仔细打量了谢长卿一眼,他忽然写倒有些看不透这人的脾性了,原本以为这人骨子里的傲气比天还高,可现下看来除了那点傲气,他还有些近乎偏执的正直。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阵喧闹声从大门的方向传来,两人同时抬头去看,见着一名身着官府,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由一群护卫簇拥着走了进来。男子穿着只有正三品以上官员才能身着的正红色绣仙鹤朝服,头冠正中镶嵌着一块硕大的黄玉,表明着这人是来自三省六部之中书省的官员,而且官衔还不小。

男子排场极大,目光也丝毫没落在院子里正整理卷宗的举人们身上,而是登堂直入,很快,高郁也带着一众学士迎了出来,向男子行礼文案,场面相当热络。

唯有田不韦,一直站在后边冷着一张脸,似乎对来人颇为不屑。

“副提调来此,只怕又是为了商谈扩充翰林院之事。”谢长卿在宁渊耳边轻哼一声,“我老师对此事相当不屑,道副提调这么做只是想借着扩充翰林院的时机,往院内安插自己的心腹,继而达到潜移默化左右科考的目的,用此来稳固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

副提调?宁渊瞧着那中年男子的脸,如今朝堂上能称为副提调的官员只有一位,就是中书省副提调庞松,庞家年前才闹出了那样的丑事,在京城内外丢尽了脸皮,结果家主这么快就摆着排场出来亮相,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人的脸皮都厚成了一个档次。

125 暗度陈仓

“谢兄,听你所言,你莫非是知道些什么。”宁渊道:“中书省什么时候还能插手科考的事了?”

“我也是听老师说起,庞松去年就在朝上向皇上进言,说要大力发展国学,扩充翰林院规模,增加学士人数的编排。”谢长卿道:“翰林院学士一直总管各类经卷修撰与科考,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官职也不高,可因为皇上重视,在朝中的地位十分超然,甚至可以同机要大臣一样享有随时进出上书房议政的权利,不过历来只有学识过人,并且得到大部分在位学士认可的人才,才能进入翰林院担任学士,所以在堂学士人数一直不多,翰林院的规模也小,类似今日这类整理卷宗的烦琐事务,才会让我们这些弟子前来帮忙。”

“那皇上同意了吗?”

“庞松此人能在来京不长的时日里就混到今天的地位,最大的本事就是善于溜须拍马。”谢长卿露出同田不韦一样的不屑表情,“他向皇上进言,说中书省一贯总管全国官员升迁,而翰林院的学士吸纳制度却独立在外,不光于理不合,还易滋生暗度陈仓之事,正因为学士地位超然,所以才要更加将吸纳制度并入中书省统一归管,并且以中书省的效率,广纳贤良,扩充学士队伍,这样无论是对朝廷用人,还是国学发展都极有好处。皇上虽然没有立刻同意,可见他说得绘声绘色,便让他亲自前来同大学士商谈,如果大学士不反对,此事推行下去也并无不可。”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来老师会十分清楚,他应当也不会同意,田大人兴许是多虑了。”宁渊看向大门那边,庞松已经被高郁领进了内堂。

“罢了,总之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即便是想要过问官场中事,也得先过了春闱再说。”谢长卿叹了一口气,复又凝了眼神,“对了宁兄,春闱时我必将全力以赴,也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谢兄当真说笑,状元的位置只有一个,难道你还想让我同你争抢不成。”宁渊失笑了一句。

庞松在屋里同一众学士谈了许久,却显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回应,出来的时候,他脸色阴沉沉的,忍了许久才没有一口痰水吐在翰林院门口。

先前因为宁国公府的事,他们一家丢尽了脸面,也让他下定了一定要让庞家在京城出人头地的决心,才会更加卖力地推行之前的计策,他已经想得很好,一旦能将翰林院划入中书省管辖,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扩大学士队伍,到那个时候,不光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科考,有求于他的人也会更多,而他在京城的权位也就更加巩固。如今的中书令大人已经年老,一旦中书令告老还乡,凭着他的功绩和别人的推举,坐上中书令的位置简直轻而易举,到那个时候他哪里还会这样看宁国公府的脸色,甚至还能慢慢从宁国公手上将场子找回来。

没错,即便一时向宁国公府服软,那也不代表自己真就怕了他们,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的不痛快又算什么,等到真正吐气扬眉的时候,自然能让对方匍匐在你脚下俯首称臣。

想到这里,庞松又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他看向院子里正在晾晒卷宗的举人们,忽然测过脸对身侧一个送他出来的学士道:“听闻高大人新收了一位关门弟子,是谁?”

那学士蓄着山羊胡,两条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才指着宁渊道:“便是他了,叫宁渊,听说还是宁国公府的亲戚。”

“宁国公府的亲戚?”庞松闻言轻哼了一声,又看了宁渊一眼,才一拂袖,大步匆匆地去了。

翰林院的日常事务并未受庞松的突然到来而受到打扰,在高郁明确拒绝庞松的提议之后,他便再没有出现过,一切事物也并入了正轨。学士们在为马上要开始的春闱忙碌,而宁渊,也开始频繁地往来于高郁府上。

加上宁渊,高郁一共收过四名弟子,除了一个二皇子司空曦只挂了个名之外,另外两人都曾是华京城里惊才绝艳之辈,也都在当年的春闱中拿下状元,可惜大概是天妒英才,其中一人科考过后不久就恶疾缠身,酣然离世。另一人或许是风姿太过出众,入仕不久就得到了皇帝长女玲花公主的垂青,硬要将他招为驸马,而按照大周律例,驸马是不能在朝为官的,于是皇帝只好革了他的官职,可惜那人与玲花公主成婚还不到一年,公主就因病离世,他心灰意冷之下,离开了华京,隐居在外不知所终。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或许是太久没有为人师表的缘故,高郁对宁渊的学业所抱有的热忱,甚至超过了他原本应该更加操心的科考,无论再忙,每日必都要抽出时间来同宁渊讲学,对于一个举人来说,寻常礼义经卷早已看得滚瓜烂熟,但高郁学识颇丰,会讲很多偏门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即便是在上辈子宁渊也未曾听闻过,因此听起来也极为有兴致,对待高郁也愈加尊敬。

“今晨上朝时皇上下了道圣旨,今年春闱延后一个月,过两日告示便会张贴出来,我先告诉你一声。”这一日的功课做完,高郁抿了一口香茶润喉,对正在收拾书本的宁渊说道。

“延期?”宁渊眉头轻皱了一下,“科考是历代祖制,非大变故不可延期,皇上可说了因由吗?”

“自然是说了,因为夏朝有使团来访,排场还弄得颇大,为表示两国亲善,皇上才特意延期科举,让礼部户部腾出空来,好好准备接待的事宜。”高郁说到这里,表情还颇为不屑,“一群番邦蛮子,仗着自己兵强马壮便四处耀武扬威,皇上此番决定,好像我大周怕了他们一样。”

“夏国有使团要来?”宁渊仿佛来了兴致,“老师你可知是怎样的使团?”

“别的不知,只知道使团首领是大夏当今皇帝的皇叔,有个封号叫永逸王爷。”

宁渊了然一般点了点头,“竟然还是夏帝的长辈,皇上要着重待之也是情有可原。”

“哼,一面在我燕州边境屯兵数十万,一面又装模作样派出使团,我瞧这些夏人就没一个安好心的。”高郁依旧是那副不忿的表情,“夏国这两年朝廷动荡其实也颇为厉害,可惜他们内廷的事情向来捂得很紧,咱们的细作连半点消息都探查不到,不然也可以知晓那个永逸王爷的深浅,做些应对手段了。”

宁渊听得颇为好奇,因为缺少渠道,他对大夏的事情一直知之甚少,甚至就连几年前呼延元宸为何会突然回朝也不得而知,后来隐约有传言说那段时日夏朝皇帝驾崩,太子即位,整个朝廷动荡得很,他还担心了一阵子,今次要来的使团首领竟然还是夏帝的皇叔,那么自然也就是呼延元宸的叔叔了,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向这些人打听打听呼延元宸的近况。

这么想着,宁渊已经出了高府,却忽然被一个下人模样打扮的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恭敬地将一封书信递给宁渊,又行了一礼后,才匆匆退走。

书信上没有收信人的标识,只有一个落款,宁渊目光落在那个落款上,瞳孔一缩,默然将信封收进袖袍里,上了不远处正等着自己的马车。

信是昌盛候府写来的,甚至于落款居然还是庞松本人,他用颇为客气的语气,想邀宁渊到府上一聚。

庞松居然会邀请自己去他府上?坐在马车上,宁渊反复看着手上的信纸,一时搞不清楚这庞家人到底在想些什么,难不成是庞秋水或者林冲恨极了自己,想借着这个机会报一箭之仇?不对,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方式实在是太蠢了,而且他们又何必借用庞松的名义。

可问题是,自己与这位庞大人素未相识,他何必对自己发出这样的邀请,瞧着那庞松也不像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替自己的女儿侄子出头,那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宁渊想了想,复又笑了,无论他打的什么主意,都不关自己的事,他压根就没有要去赴约的意思,又何必浪费精神思虑这么多?

是以庞松的书信只是昙花一现,就被宁渊抛之脑后了。

宁渊本以为,只要自己不搭理,那位位高权重的庞大人就不会太过在意自己才对,但他这样的想法显然是错了,因为他着实料想不到,那位庞松竟然还由韩韬领着找上了门。

韩韬其实不愿意来,也不知出于什么愿意,自从被宁渊从手里勒索走两百两银子后,他对宁渊就有些发憈,但无奈自己现下的岳父想要找人,而再没有比守卫京城安慰的禁卫军更清楚华京的大街小巷中住着什么人了,只能在探听清楚宁渊的住所后,硬着头皮领着庞松前来。

126 阴谋诡计

庞松显然很少到城西这类平民聚集的地方,就连走路都拎着衣角,仿佛在怕地上的灰尘弄脏了他身上的绸缎,而且如果不是韩韬一再保证,他都不相信宁渊竟然住得这般偏僻。

毕竟宁渊自从成为高郁的弟子后,很多信息在有心人眼里已经不是秘密了,士大夫子弟,宁国公府的亲戚,孟国公世子的朋友,这样的来历,怎么都该住在城东的繁华处,每天与同样出身斐然的官家子弟们迎来送往,而不是在这样偏僻贫瘠的地方柴米油盐。

庞松的排场与平日里出门时一样,身边带了十个护卫,加上韩韬和他自己,足足十二个人,都杵在宁渊那处狭小的庭园里实在是太过拥挤,不得已,庞松只好将护卫都赶了出去,自己与韩韬坐在石凳边,等着宁渊出来。

这是替他们开门的周石说的,说少爷正在沐浴,客厅里又正在做扫除,只能劳烦二位在外边候着。

庞松自打升官后,就没受过这样的冷遇,险些没按捺住脾气,不过周石一路诚惶诚恐的模样有不像是有意要怠慢他们,加上想到今日来此的目的,他还是沉稳地坐着,小口小口饮着周石端上来的茶。

足足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宁渊才裹着一身水汽从屋里出来,向庞松行了一礼,连道见谅。

庞松挥了挥手,显然早已不耐烦,张口便问:“宁公子可曾收到了我的书信?”

“书信?”宁渊故作惊讶地半掩住嘴,“难不成那封书信当真是庞大人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