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暮生
感觉到宁如海审视的目光,宁香儿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哭嚎道:“父亲母亲明鉴,我与萍儿妹妹自小亲厚,怎么可能下毒害她呀!”
宁萍儿也伸手去搀宁香儿,“姐姐说哪里话,姐姐待我这样好,妹妹自然知道下毒的人不可能是姐姐,只怪妹妹平日里心思蠢钝,连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反而连累姐姐,妹妹我真是万死而难辞其咎。”说罢,便也跟着宁香儿一同嚎了起来。
“够了,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你们就这么急着哭,当父亲我是个糊涂鬼不成!”两个姑娘嘤嘤不停,直嚎得宁如海心烦。
“父亲,孩儿或许有个办法。”宁湘对宁如海拱了拱手,“其实要查清楚事实也不难,圆子里的毒总归是人为下进去的,若要追根溯源,只需查一查究竟有哪些人能接触到这些圆子便行了。”
宁如海点头,“这也是个办法。”他问向宁萍儿,“这圆子送到你手上之后,可有别的什么人动过?”
“不曾有人动过。”宁萍儿抽泣道:“香儿姐姐将圆子送来后,我便一直放在卧房内的小桌上,中间连一个丫鬟都未放进房间。”
“那么你呢?”宁如海又看向宁香儿,“除了你,中间可还有别人接触了这些圆子?”
宁香儿装作低头思虑了片刻,断断续续道:“这圆子是我亲手在小厨房制的,制好之后,便直接装进食盒出门了,中间也没有拿出来过……哎呀,对了!”宁香儿忽然一声惊叫,像想起了什么,扭过头直勾勾看向宁渊的方向。
“怎么了,可是想起了什么?”宁湘一下来了精神。
“其实那圆子中途的确拿出来过一次,是在,是在……”宁香儿语气忽然吞吐起来,仿佛不确定,可有不好不说,半晌才道:“是在三弟的竹宣堂,我去给三弟送圆子的时候,食盒里只剩下最后一份给萍儿妹妹的了,因想着萍儿妹妹喜欢吃热腾的软圆子,便借了三弟的小厨房将圆子蒸了蒸……”说到这里,她又摇头道:“可我相信三弟不会做这种事,应当是我多心了,而且还是我贴身的两个丫头亲手蒸的圆子。”
“香儿妹妹,这话你便说岔了,如今我们在调查的事情非同小可,你有没有多心,不如叫那两个热圆子的丫头来问一问便清楚了,假如事情真的和三弟无关,他自然不必担这干系,三弟你说是不是?”宁湘望着宁渊,意味莫名地说了这么一句。
宁渊只是笑,并没有搭话。
那两个丫头很快便被叫来了,一个叫珊瑚,一个叫画眉,都是宁香儿的贴身丫鬟,下午也是他们跟在宁香儿身后四处送圆子,两人刚一跪下,便异口同声地向宁香儿磕头道:“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奴婢们以为圆子在蒸笼里应当没事,又嫌弃厨房里烟味大,便躲懒了没有在旁边守着,请小姐责罚!”
“什么!”宁香儿脸色大变,几巴掌便扇了过去,“该死的丫头,有这般重要的东西要看着,你们居然走开躲懒,知不知道你们这一躲懒,险些酿成了多严重的后果吗!若是方才那圆子被老夫人吃下去了该怎么得了!”说完又是几个巴掌,直拍得那两个丫鬟脸颊噼里啪啦作响。
宁渊冷声道:“香儿姐姐,怎的听你这番话,好像是认定了那圆子是在我那小厨房里出的问题一般,这罪名,三弟我可担不起。”
“呃……我没……”听见宁渊冷不丁地质问,宁香儿动作一僵,似乎不知该怎么接话。
“三弟,香儿妹妹一时情急,言语失当也是有的,你又何必这般心急跳脚,好像弄得你在做贼心虚似的。”宁湘调笑一声,对那两个被宁香儿打得脸颊通红,正小声抽泣的两个丫鬟道:“你们俩回忆一下,即便你们没有时时在圆子旁守着,可前前后后,可曾碰见了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回二少的话,是有些奇怪的地方。”跪在右边的珊瑚道:“我们虽然没有一直守着,却也离小厨房不远,隐约见着似乎有个丫头从小厨房里跑出来,不过那丫头动作飞快,却没看清她长什么模样。”
宁湘点点头,“那便是了,既然有人要趁你们疏忽的时候下毒,自然得挑动作伶俐迅速的人动手,哪还能被你们看清长相。”说到这里,他转身望着宁渊,义正词严道:“三弟,想不到你心肠如此毒辣,萍儿也不知何时惹到了你,你竟然下次毒手,要置他于死地!”
宁湘话音刚落,宁萍儿也跟着泫然欲泣道:“三哥,妹妹平日里如果有不小心见罪于你的地方,你便当妹妹年纪小不懂事,直接教训我也就是了,你是我的兄长,你说的话我必然会听的,可你怎的却要下毒害我,难道妹妹犯下的错,非得血尝才能让你甘心吗!”一席话说完,她眼泪便想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直哭得肝肠寸断。
宁萍儿模样俏丽,这般落泪更是给她显得凄苦无助,像极了个因为被兄长迫害而无法自保的弱女子。
众多子女里,宁如海向来疼宁湘与宁萍儿多一些,如今看着宁萍儿委屈的模样,宁如海也不禁心中恼怒,当即大喝一声:“宁渊,给为父跪下!”
他这一声蕴含着内功,直震得屋子都跟着轻颤了颤。
景逸看向身边的宁渊,眉目间露出担忧,他只不过是来蹭顿饭而已,却不想见着了这样一番闹腾。
而明明瞧着情形已经对自己十分不利了,宁渊偏生还不慌不忙,轻飘飘地站起身,朝宁如海反问道:“为何要跪?”
“逆子!”见宁渊不光对自己的话视若无睹,态度也盛气凌人,想到他在书房里也曾这般没大没小地顶撞自己,宁如海便火气喷涌,一手推开桌子,另一手直朝宁渊的前襟抓去,想着今日非得好好惩治这个忤逆子不可,让他见识见识父亲的威严!
宁如海动作不光迅速,掌心甚至还带起了一阵劲风,已是夹带了内力。宁渊见那粗壮的手掌就要落在自己胸口,他眼睛骤然眯起,右脚向后退了一步,双手平抬至胸前,双掌虎口-交握,看架势竟是要抗下宁如海的这一掌!
宁如海简直不敢详细自己的眼睛,不过刹那的功夫,他宽大的手掌就和宁渊的双手砰地撞在了一起,一阵无形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荡了开去,宁如海睁大眼,只感觉自己修习了二十多年的雄浑内力正被一股细而绵长的内息层层瓦解,让他感觉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他习武多年,军队里即便内功小有所成的士官,也不是他一掌之敌,会被打得吐血飞退,而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瘦弱少年,不光与他对了一掌,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看情形竟然一点事都没有,而且藉由掌心,他能感受到那股细而绵长的内息的确是来自宁渊体内,这一发现更是让他心下大惊,年纪只有十三岁的宁渊,竟身怀有堪比五六年积淀的浑厚内功!
017 步步进逼
接下宁如海的这一掌,宁渊身体也不好受,他不过刚开始修习内功,哪比得上宁如海浸淫几十年的深厚内力,对掌的那一刹那,对方排山倒海涌入他筋脉里的内力就险些让他吐血,若不是体内两条经络形成的大周天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交替瓦解,他也许早便被一掌劈飞了。
好在他成功扛了下来,并且趁着宁如海光顾着吃惊,还来不及反应的刹那,荡开他的手掌,右手并指成剑,带着一股螺旋状的气劲,直朝宁如海眉心点去。
“升龙指!?”认清宁渊手中招式后,宁如海心中顷刻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分明是大周皇室的秘传武学,非宗室亲贵不得习之,宁渊怎么可能会使!?
但眼下情形以来不及让他多做思考了,升龙指即为皇室秘传,威力自然不容小觑,而且专攻眉心罩门,即便他自持武艺高强,一不小心也要阴沟里翻船,忙闪身退避,连让三步。
宁渊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见宁如海既然退了,他也跟着收身站定,只是一双眼睛依旧盯着眼前的父亲,眼神里没有露出半分怯色与不屈。
刚才二人交手不过一瞬间,而且动作又快,看在周围人眼里不过是宁如海想抓着宁渊让他跪下,而后又不知什么原因自己反倒朝后退了几步。
“你这招式,是从何处习得的!”宁如海已经顾不得自己失态,站稳后便立刻朝宁渊喝道。
“自是有人传授。”宁渊拂了拂袖,淡定的模样看在宁如海眼里,却成了一股极其自傲的有恃无恐。
怪不得,怪不得这儿子对自己这个父亲如此不客气,还能与景国公世子有交情,敢情背后原来有人撑腰,背后给他撑腰的极有可能还与皇室有关!
想到这一层,宁如海纵使有再大的怒气,也发作不出来了。若宁渊背后当真有皇族作为后盾,的确有有恃无恐的本钱,而且自己这个父亲还真不能得罪他。
“三弟,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和父亲动手!”四周正鸦雀无声,宁湘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叫道:“快来人,把这个忤逆父亲的家伙押起来!”
“你闭嘴!”宁如海正在气头上,满肚子火没处放,宁湘居然这时主动蹦出来触霉头,立刻左手一挥,朝宁湘的方向震了震袖子,积蓄了半晌的内力勃然而出,哗啦一下撞翻桌椅,将宁湘掀得栽了个大跟头。
宁湘左手本就有伤,这一摔更是痛上加痛,趴在地上嚎个不停,半天都没爬起来。
宁如海却没理他,只定定地看着宁渊,脸色阴晴不定,他忽然发现这个儿子身上出乎他预料的事情太多了,一定要找个时间好好问一问,但现在人多眼杂,却不是好时机。
柳氏扑到宁湘身前,对宁如海喊道:“老爷,那毒又不是湘儿下的,他还有伤在身,你怎么能对他动手啊!”说完便开始嚎啕大哭。
柳氏原本只是猜测,可这一路看着宁湘与宁萍儿一唱一和,她心里便也了然了,这一定是他们两兄妹合计出来的事,虽然恼怒于他们瞒着自己自作主张,可既然套子已经下好了,就只能陪着他们往下演,能顺水推舟除掉宁渊这个眼中钉更是再合适不过。
宁萍儿也跟着跪下,却不说话,只陪着柳氏哭,嘤嘤不断的声音听得宁如海心烦,想到如今处理下毒之事才是正事,即便忌惮于宁渊背后可能存在的某个人,但碍于父亲的威严,他还是喝到:“逆子,你不光下毒害人,还不思悔改,实在是太放肆了!”
宁渊不怒反笑,“父亲只靠着这几个人的几句话,甚至连一样有说服力的证据都没有,便一口咬定毒是我下的,这般欲加之罪,我为何要悔改。”
“三弟,事到如今,你还以为狡辩有用吗?”宁湘白着一张脸,由柳氏搀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恨恨道:“如今的事实再明显不过,你嫉恨我们兄妹在父亲面前得脸,又因为夏竹的事怀恨在心,在听闻香儿手里的圆子是要送给萍儿的后,便趁着她用小厨房借圆子时悄悄下毒,既置我妹妹于死地,又能祸水东引,将这下毒的黑锅背在香儿妹妹身上,可惜你人算不如天算,算不到萍儿她压根就没有吃那份圆子,才让你阴谋败露,这是你心思歹毒,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