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暮生
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原本是自己应得的好处,最后却便宜仇人更让人气愤的了,柳氏气炸了肺,偏偏还要维持住最后的颜面,因为沈氏已经投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她和宁湘今日已经够丢脸了,而且方才严氏和宁如海都未曾站在自己这边,情势不妙,是决计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湘儿,坐下!”柳氏深吸一口气,拽着宁湘重新坐下,宁湘却是不甘心,他心高气傲,又极少被人诬陷,却三番两次在宁渊身上吃亏,如今见宁渊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就想冲上去将他那张脸皮撕下来,不想身边的宁萍儿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原以为是宁萍儿想劝他不要冲动,回过头,却见宁萍儿脸色惨白一片,额头还有汗珠渗出来,宁湘本就奇怪,一贯伶牙俐齿的妹妹刚才居然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帮自己说话,如今瞧她的模样竟像是病了,而宁萍儿只嘤嘤道了一句“哥哥,我难受。”就忽然偏过头,哇地吐了个昏天黑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着了屋子里的所有人,大家目光不约而同都从宁渊身上挪开,落到了宁萍儿身上,柳氏大惊失色,“萍儿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变成这样了?”沈氏心中也奇怪得很,“莫不是饭菜有什么问题?”
“没事的祖母,我只是受了些风寒。”宁萍儿白着一张脸,却忙不迭地抬起手来摆了摆,表示自己无碍,“近来有些倒春寒,中午又吃得油腻了些。”一句话刚说完,她又弯下腰去吐个不停。
“既然受了寒,你们便快些扶萍儿小姐回房去休息,再请个大夫来。”严氏对一旁站着的丫鬟开口道。
“不用请大夫!”宁萍儿忙不迭的轻呼一声,顿了顿,好像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不是什么大毛病,我回去休息休息便好了,眼看祖母寿辰在即,请了大夫来多晦气。”
“傻孩子,你都病了,怎么能不请大夫!”柳氏扶着宁萍儿起身,苛责道。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宁萍儿忽然抬起眼,几乎是用一种歇斯底里的眼神望着柳氏,柳氏心头一虚,她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女儿眼里看到这种眼神望着自己,不由道:“既然你不想请……那便不用请了吧……”
宁萍儿没有再多说,扶着春兰的手匆匆离开了屋子,不过她人虽然走了,地上却留下了一团污秽之物,阵阵酸腐的气息飘荡开,小姐夫人们不由得都用锦帕捂住口鼻。
好好一顿筵席闹成这样,眼看是吃不下去了吗,沈氏只觉得无比丢脸,只能一路陪着罪将昭仪郡主送出门,好在与她一道送客的宁渊似乎很得找一郡主的喜欢,说了一句话便逗得郡主满脸含笑,想来是对方才席间发生的不快没往心里去,也让沈氏略微安了安心。
那天晚些时候,宁渊回到竹宣堂,便让周石将后门留开,自己也并未沐浴歇下,而是一直坐在正厅里喝茶,临近子时的时候,果然见着周石领着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进来了,那人取下帽兜,正是宁沫。
“你倒像是算好了我会过来一样。”宁沫也不客气,坐下喝了口茶。
“我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想着如果事实与我预料的一样,你一定会亲自过来告诉我。”宁渊右手两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了敲,“宁萍儿,可是有喜了?”
“你便什么都能猜到。”宁沫笑道:“宁倩儿方才才传给我的消息,宁萍儿悄悄托她去弄堕胎药。”
“堕胎?真是可惜,这事如果给温肃候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原来以为这辈子抱孙无望了,老天却偏偏在这时给他送来一个孙子。”宁渊也轻笑道:“这事三夫人知道吗?”
宁沫端起茶喝了一口,“这种不体面的事情,别说三夫人了,她连宁湘都没敢告诉,也就只告诉了一个她认为一直被自己掌控在手里的宁倩儿而已。”
“你该不会真的让宁倩儿去给她弄堕胎药了吧。”宁渊眯着一双眼睛看向宁沫,
“这不是先来问问你的意见吗,一直与她不对盘的可是你,我不过是顺手帮忙而已。”
“上回你夹在酥饼里的那张纸条不是说,宁萍儿和四皇子悄悄见过面。”宁渊拂了拂袖摆,“我瞧着我们这位妹妹好像对四皇子殿下十分上心。”
宁沫眉毛一扬,“你的意思是?”
“让宁倩儿给她送安胎药过去吧,她这一胎得好好养着。”宁渊轻笑,“说不定她能靠着这一胎,飞黄腾达呢。”
宁萍儿躺在床上,左手无意识地按着自己的小腹,一会抓紧被褥,一会又松开。
自从她发现最近身子不适,并且月事一直不来之后,便悄悄出门去看了一位郎中,当郎中告诉她她怀有身孕的事后,宁萍儿顿时觉得犹如五雷轰顶。
这个身孕是谁的,她再清楚不过,好在宁湘已经替她处置了鲁平,那么只要把腹中的孽种悄无声息地送走,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她就可以当做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宁湘与柳氏正站在她的床帐外说话,就听见宁湘用力捶了几下桌子,怒喝道:“气死我了,那个该死的贱种,在学监里巧言令色忽悠住了高大人,如今又抓尖卖乖把郡主赐给我的东西都夺了去,他也配!”
“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他到底是怎么拿到那块玉璧的,又怎么算准了郡主会突然前来,我总觉得这好像是他故意布下的套,就等着咱们往里钻。”柳氏坐在桌边皱着眉头,冷静下来后,柳氏回味起整件事,不禁也起了疑心。
“还能如何,他不过是撞大运罢了,刚巧把玉璧偷了去,又刚巧今日带在身上,不然就凭他那个晦气样,郡主连正眼都不会瞧他一下。”宁湘冷哼一声。
“便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柳氏长处一口气,又瞪了宁湘一眼,“便也是你们自己蠢,好好的东西居然收不好,被人窃走了也没发现,弄得今日丢了这般大的脸,如今别说老夫人,连大夫人今日都给我脸色瞧了,只怕是不好啊。”柳氏不由得撑上额头,这几个月来坏事是一桩连着一桩,而且几乎桩桩都和宁渊有关,柳氏疲于应付的当儿,也逐渐发现宁渊似乎与从前不一样了,变得有些邪门。
“不行,娘,我们一定要出了这口气,决不能让那个贱种就这般小人得志下去。”宁湘握紧了拳头。
听到宁湘这句话,睡在床上的宁萍儿浑身一震,虽然没有证据,可她料定了自己被鲁平羞辱这件事十有八九同宁渊脱不了干系,心中的怒火一涌上来,便坐起身子撩开床帐,“娘,我有办法能收拾掉那个贱种。”
柳氏与宁湘齐刷刷回头看过去,见宁萍儿脸色虽然依旧还是白的,表情却透着一股狠辣,“不光我们想收拾掉那个贱种,还有一个贵人也是,只要能得了他的帮助,一定可以让那贱种有死无生!”
三日后,四月初二,沈氏六十大寿的寿宴如期举行。
为了能摆出同时容纳下所有宾客的筵席,宁府的下人们用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将整个宁府的前院都整理出来,摆上成排的桌椅,而宁府用来待客的前门正厅也重新布局,没用又占地方的摆设一应撤下了,全部换上桌椅,因为在开宴之前,这里是给那些有头有脸的客人们为沈氏贺寿的地方。除此之外,宁府还将整个西厢全部腾空,整理为客房,一些客人若是喝醉了酒,便可以就休息,第二天再离去也不妨事。
从上午开始,前来赴宴的宾客便已66续续到了,官家拿着一本名册站在大门口,一一核对过宾客们的请柬,再由下人领去相迎的位置吃茶,没有官衔的宾客,入的是东厢的会客厅,唯有官衔在身的宾客,才能入前门正厅上座。
竹宣堂因为位置偏僻,即便前院那边再闹腾,这里也十分安静。宁渊昨夜看书看晚了些,是以临近午时了才起身,用过午饭后,便有周石伺候着沐浴更衣,再穿上一身大方得体的青缎长袍,坐在桌边一边晾头发,一边看着昨晚看了一半便放下的书。
白檀端着一杯茶水进来,道:“少爷还是快些准备吧,官家派人来传话了,x时大伙都得到正厅去,千万别误了给老夫人送寿礼的时辰。”
同宾客们会提前将寿礼送入宁府不一样,作为晚辈奉给长辈的寿礼,一贯是要在寿辰当天送上的,是为了表示敬重与孝顺。
“不妨事,横竖是迟不了。”宁渊端起茶盏来正准备喝,忽然听见外边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白檀急忙跑出去看,见着白梅舞着把锅铲,追着一个灰头土脸的青年从小厨房里跑出来,“哪里来的小贼,偷东西偷到竹宣堂来了!姐姐还不快帮我抓住他!”
那青年抱着头一阵鼠窜,嘴里不住大叫,“哎哟别打,是我,是本公子我呀!怎么说也在这住过个把月,你们怎的都认不出来了呢!”
白檀听到那公子的声音,急忙喝住白梅,“快住手,是景逸公子。”
“景逸?”宁渊闻言,也放下手里的书,走出门,果然见那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一身衣裳也是脏兮兮的家伙真的是景逸。
“哎哟渊兄弟,你怎么才出来,我都要被你身边的丫鬟给打残了!”景逸看见宁渊,立刻哭丧着脸脸跑过来,躲在他身后哆嗦个不停,而白梅好像直到这时才认出景逸的身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尴尬地将锅铲收到背后,嘀咕道:“谁让景公子你一声不吭的就悄悄跑到别人家的厨房里偷红薯吃啊,我还以为是因为寿宴浑水摸鱼进来的小贼呢。”
“谁偷红薯谁偷红薯!”景逸脸色一红,“我那是顺便,再说了,一大盘烤得热气腾腾的红薯放在那不就是给人吃的吗,与其等你端出来,还不如让我就地解决呢!”
“呸!”白梅豪迈地撸了撸袖子,“偷红薯你还有理了,行啊,要不我下午就把‘景国公世子摸进厨房偷红薯’这件事告诉给别人知道,反正你这么理直气壮的,也不会怕别人议论,对不对?”
“你这丫头……”
“行了,这种事有什么好吵的。”宁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打断他们说话,又上下打量了景逸一眼,“还有,你不是回华京了吗,你这身狼狈样又是怎么回事,遭乞丐抢了?”
“对了,渊兄弟你可得救救我!”景逸浑身一震,好似才想起来自己到这是干什么的,焦急地对宁渊道:“有个母老虎在后边追我呐!”
白梅听后,脸色立马绿了,“什么,你居然说我是母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