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晨欢
妖族善于隐匿气息，所以它们可以在三十六州潜伏百年，却很少被人族发现。但是人族呢？想要在妖族面前隐藏气息，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没有渡劫期的修为，绝对做不到这一点，而且只要是同境界或以上的妖兽，都能发现人修。
普今天下，连魔千秋去了妖境，也有可能被四大妖尊发现行踪，也只有玄灵子可以隐藏气息。
于是百年前，为了将人手安插进妖境，玄灵子四人根据一个上古丹方改良出了一种七品丹药，送到了三百六十一位修士的手中。这些修士中，境界最低的是金丹期，境界最高的是太华山的某位长老，已经是渡劫后期的修为。
那时候，洛渐清还未出生，但是听着玄灵子冷静的声音，他却能想象出那样的场景。
一枚化妖丹下去，穿肠破肚，经脉断尽。流干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将全身血肉和筋骨全部打乱，任由那枚丹药冲撞修士最为重要的丹田元神，最后只为身体化形，一身灵力转为妖力。
化妖丹并不是说能将人修真的转化成妖修，他们仍旧是人，但是却再也没有了人的模样。而且他们身体里的妖力不是真的修炼出来的，而是用人修的灵力转换来的。从今以后，他们的修为再也无法增进，永远保持这样的境界，但是却没有一个妖修能分辨出他们的本来身份。
为了防止人修变心，选出来的修士，无一不是意志坚定之辈。
如果你的身体变成了妖族，灵力变成了妖力，整日与妖族为伍，或许很多年后，你就可能认为自己更像是一个妖修，而非人修。
所以那三百六十一位修士，每个都恨透了妖修，每个都与妖族不死不休。比如太华山的那位长老，她唯一的女儿就死在了妖修手中，她恨不得将妖修扒皮拆骨，于是主动请缨，加入这个残酷的计划。
“那位长老还能回来吗？”
玄灵子推开院门，淡淡道：“既然已经算是半个妖修，自然永远回不来了。”
洛渐清沉默不语。
两人一起走进这处院子。他们并没有打算在飞花宗停留多久，但是这个“很少接待男修”的宗门既然特意给他们安排的住处，二人就没有驳了对方的面子，决定在这里停留一夜，第二日再出发去极北之地。
这处小院幽深僻静，一条蜿蜒曲折的青石小道在花木间铺展开去，前端永远隐约在草木之中。在刚进入这小院的时候，玄灵子脚下的步子有一丝停顿，但洛渐清没有发现，然而当他看到那站在小道尽头的蓝袍尊者时，却猛然怔住。
这位女修气质高贵，面容秀美。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腰间垂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玉灯，她便那样站在群花中间，不显一丝艳俗，反而雍容矜贵得仿若仙人。
一句话顿时在洛渐清的脑中响起：传闻飞花宗的太上长老似乎一直……
洛渐清脑中轰然一声，他嘴角微抽，颇有种想要伸手将自家师父拉走的念头。
然而身为太华山首徒，即使现在洛渐清心里已经将对方打量了个遍，但是他却仍旧保持着良好的礼仪。他与玄灵子走到对方面前，只听玄灵子淡淡道：“凤思道友。”
凤思仙子也是微微颔首：“玄灵子道友。”
接下来，这凤思仙子便在这处小院里停下了。她与玄灵子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隔着一张圆形石桌，商量一些契约撕毁后如何应对妖族的事情。两人都仪态极佳，举手投足间全是沉着翩然的气质，挑不出一丝毛病。
洛渐清坐在玄灵子身旁听着，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瞄到对面的凤思仙子身上。
说实话，凤思仙子如今是大乘后期修为，她修炼了……一千九百多年。
如果按照凡人的年龄来算，她足以当玄灵子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但是在修真界，凤思仙子却是有机会突破化神期的大能之一，她的身份和地位足以与玄灵子相配。
在见到对方前，洛渐清有想过，这位飞花宗的太上长老可能如同小师妹一样，张扬霸道。毕竟能够高调地对玄灵子示爱，希望可以结成双修道侣，那有一个外向的性格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事实与洛渐清所想的大相径庭。
这位凤思仙子在面对玄灵子的时候，依旧冷淡得好像陌生人！
直到对方离开的时候，洛渐清才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凤思仙子一张美丽的脸庞上渐渐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她声音很轻地问道：“玄灵子道友，若有机会，以后……还会来飞花宗吗？”
玄灵子垂眸道：“若有必要，自当前来。”
只有必要，才会前来。
凤思仙子姣好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失落，接着她转身离去。
她这一走，院子里的温度顿时骤降了好几度，玄灵子转首看向自家徒儿，只见洛渐清脸色微冷，语气别扭地说道：“我本以为刚才那位凤思前辈是心悦师父的，没想到她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啊。”
说出来的话问题倒是不大，就是这语气……怎么听怎么有种酸味。
玄灵子很少见到自家徒儿这番模样，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充盈着淡淡的笑意，他温柔地望着徒儿别扭吃醋的模样。看了许久，玄灵子也不说话，令洛渐清越来越气。
他当然知道自己说的话是假的，那位凤思仙子虽然没表现得多么狂热，但是能够允许他这个小辈待在这里、还时不时地偷偷看她，就已经是凤思仙子对玄灵子特别的态度了。
如果洛渐清不是玄灵子的弟子，那么在他第一次偷看向凤思仙子时，就会被凤思仙子出手教训。
不是不喜欢，而是表达的方式非常含蓄。
但是洛渐清看得出来，这位凤思仙子实力高强，外貌出众，还拥有飞花宗太上长老这样卓然的地位身份。若玄灵子真的和她在一起，那必然是修真界人人称道的金童玉女，会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想到这，洛渐清又觉得郁闷了几分。他不能和玄灵子公开关系，但是对方却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假设真可以在一起说不定还可以得到他人的祝福。这差别实在太大了。
尽量压制住心中泛起来的苦涩，洛渐清为玄灵子沏了一杯茶，他刚刚将茶递过去，手便被玄灵子拉住。修长削瘦的手指交叠在一起，玄灵子抬眸看他，道：“为师与她并无任何关系，你不用在意。”
洛渐清微微怔住，接着语气古怪地说道：“是，没有关系。”
说着，洛渐清挣脱了玄灵子的手，继续为他斟茶。
见状，玄灵子一下子愣住。他虽说喜欢自家徒儿多年，但是活了快四百年，却从未有过恋爱的经历。他看的出来自家徒儿现在的态度很不对劲，可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洛渐清吃醋一会儿，玄灵子还能沉得住气，觉得自家徒儿真可爱。但是时间一长，玄灵子便如坐针毡，整个人都不好了。
思前想后，玄灵子趁着洛渐清坐下来的时候，忽然拉住他的手，认真道：“对你的小师妹和你那生死好友，还有天下很多爱慕你的修士，为师不会生他们的气。所以渐清，你也不要在意那凤思仙子。”语气略显急促，明显有些急了。
洛渐清闻言却是嘴角一抽：“小师妹就算了，关墨秋什么事啊！”
玄灵子神色黯淡下去，低声道：“……总之，为师不生气，你也不生气。”
被他这番模样搞的，洛渐清再大的醋意都忍不住散了。他真是没想到，自家师父居然会这样，他有的时候就很喜欢看玄灵子为自己吃醋的模样，因为那样的玄灵子百年难得一见，完全没有往日里高冷清贵的姿态。
但是玄灵子却不同，他不过才吃了一炷香的醋，玄灵子就急得不行，真是……
“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洛渐清抬手布下了一层结界。
玄灵子立刻挥袖再加上一层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