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ingYing
“不是……”我摆了摆手,淡笑说:“不了,我一会儿还要回去事务所一趟……”我看了看他,从口袋里将那张支票拿出来,推到他跟前。
“这个,我代我朋友把它还给你,钱方面的问题,我们已经有办法解决了。”
杜亦捷只看了一眼,但笑不语,在我将资料收起来要走出他的办公室时,他又突然叫住我:“那件事情我很抱歉。”
他背着光站着,显得很高大,少年时候的杜亦捷顶多就是帅气英俊,骨子里还有一点流氓气,可到了这位置上,一身西装笔挺,看过去倒是斯文潇洒许多。他摘下了墨镜,轻声说:“小祺,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不过这是她的选择。”
我点了点头,抿唇低着头,没看他。
杜亦捷执起我的手掌,拍了拍,垂头看着我,语气温和地说:“之后的事情我们慢点再说,人是铁饭是钢,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应该又没好好吃了,我们……”
门口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我一个激灵,将手掌快速地缩了回来。杜亦捷目光沉了沉,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往后坐回沙发上。
那门被人打开,那是杜亦捷的下属韦斯顿,似乎通常都是由他来传话,看久了也熟悉了。他一走进门,先是略带迟疑地看了看我,杜亦捷这次毫不回避,只坐正了两手合握,说:“韦斯顿,任律师不是外人,你可以直说。”
韦斯顿是个黑人大汉,直挺挺地站着,看过去很是一丝不苟,连报告的声音都是一贯地毫无起伏,只听他说:“先生,C区的娱乐城……”
杜亦捷抬了抬眼,“怎么了?”
韦斯顿又看了我一眼,弯下腰,说:“就是戴斯?金那帮人,他们带人来砸了场。”
我微微一顿,目光转过的时候正巧瞧见杜亦捷看着我,下意识地低下眼,杜亦捷站了起来,冷笑了一声,语气不佳地低喃:“戴斯?金那小子是认为找到了大靠山,不知道规矩了,也对……那件事也算是我们干得不太漂亮。”
韦斯顿沉默地点了点头。
杜亦捷拿起外套,对着我说了一声:“小祺,看样子今天是真的不行了。下次一定。”
我向他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脸上笑容自然一些,脑中乱糟糟的,一些事情在脑海飞转。
一股不安的情绪顿时涌了上来,只是很快地又压了下去。
回到公寓的时候,就瞧见王筝侧躺在沙发椅上,餐桌上已经摆了菜,我把灯打开,他便突然坐了起来,眯着眼四处瞧,然后转向我,眼睛惺忪地看了看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还是快步走向我,中途差点跌跤。
“哎,站好,怎么越大越冒冒失失。”我苦笑着扶住了他,王筝晃了晃头,不大同意地说:“我才没有冒冒失失……”
他比我高出半个头,现下眯着眼垂头看我,一张漂亮的脸蛋因为侧睡的关系还留着红印。
我不由得抬手理了理他稍嫌凌乱的发丝,或许现在,王筝才是所有人里最好懂的。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加班么?”
我摇了摇头,“刚才去客户那里,有点远,耽搁了一点时间。”
“哦。”他笑了笑,有些稚气地说:“那吃饭吧,我去把菜热一热。”
我原本要去帮忙,却让他从厨房里推了出来。
王筝除了忙找工作之外,都在钻研厨艺,他不管在什么方面,只要放下心思都学得快,我也有不少口福,总觉得其实让他搬过来其实还算是挺不错的决定。
他替我舀了一小碗的汤,边说:“你喜欢吃中餐,我上网看了看,随便试做了,你看看喜不喜欢。”等我尝了一口后,抬头见就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我,像个孩子。
“好不好喝?”
我咽了口口水,连忙说:“很好很好。”
他狐疑地盯着我,“真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我也不好敷衍他,又细细尝了一口,沉吟片刻,认真地说:“好像不够咸。”
王筝眨了眨眼,然后笑着说:“我记得了,下次做的你一定喜欢。”
我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
饭后,我洗碗的时候用胳膊撞了撞他,说:“怎么样了?”他今天早上去面试,还没听他说情况如何,不知怎地,王筝一直四处碰壁,怪邪门的。
王筝摇了摇头,“老样子。”
“不用急,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王筝苦笑一声,说:“你真的认为我找得到么?”
“怎么不会,你本事多好,怎么可能没有公司不要你这种人才?”这话是真心诚意的,撇开他上一世有些狼心狗肺不说,其实他确实是个顶级的人才。
王筝闻言低头笑笑。
等我们两个坐在客厅看新闻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去接了电话,就听见程辰的声音。
【你怎么不接手机!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一顿,却听程辰暴吼一句——
【你这个混蛋!小玲自杀了你知不知道!】
第38回
我一个人赶到医院的时候,一见程辰就快步走上前拽着他问:“李、李玲怎么样了!”
他冷眼看着我,反抓着我的领子,将我狠狠按在墙上,厉声喊:“小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一点都没告诉我!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揪着我的领子,我呼吸不顺畅地用力挣了挣,一边的中年男子走了上来,拦着程辰说:“别闹事了,打人的话是要记录的,你不想受到处分吧?”
程辰咬牙将我扔开 ,我一时不稳地坐倒在地。
“程辰,你听我……”我揉着被拽得发疼的颈子,喘息抬头地看着他。
“把什么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很能让你自我满足么?”他目光冷冽地看着我,说:“在你眼里我还是那个没用的小混混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自己揽了起来,你那是什么可笑的英雄主义啊?”
程辰双手紧握着拳,“是啊,小玲喜欢你,你还要装作好哥们一样把机会让给我,你觉得我很好耍是不是?”
“不是的!程——”
他反抓住我握着他的手,“你敢说你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你总是认为这么做是对所有人都好,其实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你明知道自己根本做不了多少,却还要自以为是带着宽容可靠的面孔去帮忙,当真正做不到的时候又一副无辜样,你这样反而会害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程辰,你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你觉得我说错了么?”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那我问你,你和杜亦捷是怎么回事?!你不要把我当成白痴,那个是什么人?他不是以前的杜哥了!你以为他对你有什么想法?不要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你要是没有利用价值他那种人怎么可能鸟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阵哑然。
“够了,小辰,多难看。”一个穿着大衣的中年男子拍了拍程辰的肩。“喂,刚才医生出来了,快去看看。”
程辰也不管我,疾步走上前去,我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正要走上去的时候,那中年男子却伸手拽着我,说:“刚我问了,已经洗胃没事了,现在正在输液,我看……听小辰这么说,那女孩指不定还不想见你,小辰语气又冲,你还是先别过去添乱,让我们传达一声就行了。”
他摇晃着头捏了捏眉心,然后抬头看着我,带着善意地笑了笑,说:“我是小辰的上司,负责看着这个没头没脑的小跟班,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年轻人脾气冲,都是朋友,那又是他喜欢的女孩,紧张一点是难免的。”
他像是要安慰我一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别过眼,双眼干涩,有什么哽在心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站在病房外,门敞开着,医生还在低声和程辰说着话,程辰握着李玲的手,一边认真地听着,眼眶红了两圈。
我慢慢地将头靠在一边的门板上,连叹息都觉得吃力,空气冷得连手指都曲在一块儿。
到头来……我什么也做不成。
回到公寓的时候,一打开门,就瞧见王筝包着一个毯子坐在玄关处,他缩着脚,鼻子红通通的,看样子是有点受寒了。现在入秋,天气转冷,没事守在门口当然会感冒。我蹲下身看着他,他先是睁开眼,然后有些迷糊地动了动,直到看清了,才慢慢坐直身子。
“你回来了……?”他看了看我,略微迟疑地说:“……她怎么样了?”
我冲他笑了笑,“……没事了。”然后推了推他,“要睡去房里睡,睡床上吧,别着凉了。”
王筝的气色近来好很多,只是身体到底是虚了点,吹一吹风,手脚就会发冷。我拉着他从地上起来,他却看着我穷发愣,我又笑了笑,用手抚平他翘起的发丝。
他抓住我的手,“我不睡。”
我疑惑地皱了皱眉,王筝平静地说:“我刚才做梦了。”他看着我,回音仿佛在室内回响。
我点了点头,越过他走向房间。
王筝扯着我的衣角,跟在我的后头,走进了房间。
这是他最近惯有的动作。
我脱下大衣的时候,他从后头抱了上来,将下颚抵在肩上,轻声说:“你不我问做了什么梦么?”
“你和那个女人……是叫李玲对么?”
他自顾自地说,说话的声音有种遥远的感觉。
“她是那个‘王筝’的秘书,对不对?她是你的大学学妹,后来到公司上班,你们感情很好,她每天大呼小叫的,只有办事的时候才像样一些。”
“你很信任她,你很多话都和她说,是么?她可以自由出入总裁室,她知道你的笔记本密码,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调动资料——”
王筝缓缓地说:“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
“你是不是觉得愧疚?”
“因为那时候,她也自杀了。你觉得她受到家暴的时候,你没有去关怀她,没有对她伸出援手,所以她背叛你,也是不得已的。但是,你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原谅了她……”
他平静地开口,“然后,她死了。”
“够了!”
我用力地推开他,回头,看见镜中的倒影,通红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王筝倒退了几步,靠到了壁橱上,才站稳了。
我深吸了几口气,走过去扶着他,笑笑沙哑地说:“对不起,迁怒你了,你先睡吧,我出去一个人静一静。”
“祺日。”王筝突然拽住我的手,“我说这些……不是要让你难受。”他仔细地斟酌着话语,轻声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你说得对……我们没有资格要求你做什么。”
“那些事情不管是不是真的发生过的,不管有谁记得,你都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我知道,你想去弥补一些事情,但是……”
他看着我。
“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你现在经历的一切,和过去,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抬起双手,摩挲着我的脸庞,说:“你看看我,除了样子之外,还有什么,是和那个‘王筝’是一样的?”
王筝拉过我的手,往自个儿脸上凑了凑,笑着轻声说:“你摸摸看。我和那个人,不是一样的。我不是他。你不该对我判刑,也不该对自己判刑……你和那个‘任祺日’也是不同的,他的经历并不属于你,你只是你而已。”
他神色平静地看着我,“我喜欢的只是现在这个任祺日而已,过去的,不管是真是假,都和我喜欢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想通了,你知道么?”他抬头,环顾四周,轻声喃喃:“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是……”
他将我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你的故事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不用把自己困进一个死胡同里,你也该……对我实行庭外释放了,对不对?”
我看着他,视线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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