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言千笑
曾因此很怨怒,甚至愤恨。
因为里里外外的人,都是在围着青阳宫宫主。没有一个人,真心与他结交。
但这些怨和愤,都在那个午后,在那个几乎要耗尽他心中所有光明的囚牢中,在那个泛着松子香的怀抱中烟消云散。
怎么可能忘记那一刻的解脱,怎么可能忘记将他带出绝境的人?
而如今,无法知道林海如为何会离开青阳宫,他曾经贵为青阳三宫之首的过往烟消云散,无人得知。
更是看不懂,曾经面含温暖的三宫之首,怎会与旁人隔阂至此。也许与四年前那场旧事有关,但也许根本不是。
相本就是不期而遇,同帐更是天大的巧合。数十日,每每见到他对与人的交往不再是鱼水相容,而是淡淡的疏离、漠然的旁观。
想要报答,想要询问,想要想方设法地去化解他的心结,却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样的能力。
因为不能就这么唐突地相认。既然不能坦白,又从何询问他的心结从何而来?
该怎么办,如何做……
一边是不可能忽略忘却的林海如,一边是当下必须了结的恩怨敌仇。
能够为了与区区司徒一族的恩怨就必须要连自己所在乎的人也一同欺骗么?
真的值得?而且正确?
但他又能为了这个不期而遇的故人,而将自己身后的山庄暴露么?
想要两全其美,又如何可能?
第61章 突发的口误
司徒凝香与聂悯肩并肩地自江边走向大营,一边压低了声音交谈,不时发出一两声浅笑。
他们刚到长江南岸两日,早发至北岸的南楚探子就已经回报,东齐并未屯兵于北岸,相反地,北岸的东齐地界绵延数百里更是空无一人。看这样子,无需渡河战,南楚就可毫无顾忌地挥军北上。
公子小白今日正召集了将领们紧急商讨该如何应对。
“这小白公子看来不行,太冒进了些,消息一回来就嚷嚷着要立刻渡河北上,也不管各地驻军才刚集结,配合尚差,”聂悯又道,“我看即使有老奸巨猾如司徒荣及和司徒威霸在侧,以后也可能会吃亏。”
“我看东齐那个也是个白痴,就让两个皇子相互狗咬狗,等他们咬够了再说。”司徒凝香语不留情地答道,“我心里的账清楚,一个一个慢慢算。”
“你的账清楚,海如的账可糊涂。”
“噢?”
“他虽说不会帮手东齐的事情,可你觉得他能够始终置身事外么。”
司徒凝香想想,点头道:“也对。我就觉得他近日来越发阴阳怪气。以前还好,冷是冷了些,不过还是容易理解的。但近日来总是心不在焉,我总以为是对同帐的那个医童心怀不满,可是就算让他们分居两帐仍是日日若有所思。莫非真是为他那个什么什么师兄的事烦恼?”
“兴许是另有隐情。”聂悯思索了片刻,渐渐停下脚步,疑惑道,“上次他让你去帮忙察看那个雷双的身上是否有什么伤残痕迹。他当时仍和雷双同一营帐,为什么不亲自看呢?而且又为什么要专看伤痕呢?”
“……”司徒凝香也随他停了脚步,抬起乌眸,看进对方的眼睛。
相互默默对视,两人心有灵犀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聂悯话中有话,司徒凝香自然听得出来。
半晌,司徒凝香轻咳着笑了起来,道:“怎么可能,你多心了。小林多半是在查什么别的事情。”
一边笑着,一边重重地拍着对方的肩膀,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荒谬可笑的事情。
这一刻,聂悯有一种想要将对方紧紧圈于怀中的愿望。与二十多年前那种年轻的冲动完全不一样的愿望,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但是,此刻,不能。
旷天化野中,滔滔白江边,连营军帐前……白天的他们只是上下从属。只有夜晚,他们才是聂悯和司徒凝香。所以只能司徒凝香却在聂悯有所举动之前自行停了言动,突然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末了还不忘骂句粗话道:“X的,天天这么蹲点看司徒荣及压孙玉乾,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真想不出荣及老弟喜欢那个肥油白肉哪点,莫非因为手感好?孙玉乾也怪,莫非觉得司徒荣及那亮晶晶的秃瓢很帅?”
“……”聂悯无语,刚酝酿好的一番心情全都烟消云散。
司徒凝香放开聂悯,举步继续向自己所在驻军的营地走去。
过了营门,四处行走的兵丁后勤就多了,于是把声音聚成一线又道:“昨夜那人又来了。”
聂悯知道他指的是谁。当日尚在湘漓郡营地时出现的那个极擅隐匿的神秘黑衣人,自那日之后再也没出现。直到前日与昨日,又再度出动。
只是昨夜这次不同,在司徒荣及与孙玉乾完事之后,那个黑衣人就尾随而去,看来对那两人的藏身处已经是志在必得。
“下次若再遇见,我们也随着追去看看究竟如何。”
“我们不是已经知道司徒荣及的藏身处了么,还跟?莫非你又对那个黑衣人产生了兴趣?”
“那可不是,你看那家伙定是善于迷药毒物。昨夜他是自我们埋伏的方向向司徒荣及那厮潜近。可是我们防止干扰,那一路上已经布满了迷雾迷粉,若非善于此道,怎可能躲得开去。”
聂悯想想,点头道:“幸好他似乎以为那迷药是司徒荣及布下的,否则说不定会发现我们的藏处。”
司徒凝香又道:“而且他的隐匿之术几乎无人能及,却足足隔上那么久的时日才又来探视司徒荣及他们,不知又有何隐情?”
“大概与他同营帐的人也不知他的身份,他就不能随时行动。你看他每次出现都在深夜时分,定是待同帐人睡熟后才敢出来的。”
“唉!那么前一旬他没出来,岂不是因为他同帐人失眠?”
“再说吧。今晚如果还见他,你当面问他不就成了。再说,今日还要忙着改变军医房的编制。还是今晚再说吧。”医帐已经近在眼前,聂悯与司徒凝香随便惯了,说完也轻轻打了个呵欠。
“连续两夜盯梢,你都累成这样,那黑衣人定然也是呵欠连连了。”哂笑着舒了个懒腰。末了,脸上一凝,恢复了属于宁主事的乖张跋扈,出手将到了鼻前的帐帘掀开,带头行了进去。
才刚迈入,一眼看见坐在大帐角落的雷双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鼻涕眼泪几乎都要被那个张成巨洞状的嘴巴挤了出来。
两手却不忘动作,一手轻压在坐于他对面的兵丁的牙床,另一手托着他下颚上下微移。只见那士兵陡然间剧颤一下,哎哟一声痛叫了出来。看来是下颚脱臼,刚刚被雷双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