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它跑的非常快,纪居昕只看到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雪地中晃了几晃,就不见了。
纪居昕看着尽管平静,也难掩身上杀伐之气的卫砺锋,叹气,“你要温柔一点,不然小动物都不喜欢你。”
卫砺锋再次拉住纪居昕的手,“我不在意。”
他的手很大,很暖,指尖温暖触感让人无法忽视。纪居昕突然觉得这一刻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好似有未尽之言。他刚刚……想说什么呢?
卫砺锋捏了捏他的手指,“走吧,我陪你去找白貂。”
他一点都不在意小动物,他只希望得到身边人的在意眼神。
与此同时,京效十里铺的一个小酒馆里,青娘终于等来了她师傅。
与她对坐之人是个女子,穿一身妃色绫裙,戴一顶深色薄纱帷帽,身材看上去比一般女子略高,略丰满,隐约可见其面似银盘,五官不大清晰,是以年纪几何亦不能推断。
青娘推开包厢窗子,“四下无人,师傅可将帷帽摘去。”
“除了我家,我哪里都不信。”女子声音清脆,听着性子应该很是爽利,果然,她下一刻便问,“有事为何不直接到家寻我,非要约在此处?”
青娘翠眉微挑,水一般的眼睛微微弯起,灵动非常,“我最近……身后总是坠着疯狗,恐拢师傅安静。”
妃衣女子指尖微动,“怎么回事?”
青娘亲自执壶给师傅添了酒,“三爷那边……的确和宗室搭上了。说要天子血,公主骨,才肯将‘墨队’凭信送于那个太监。”
妃衣女子冷笑一声,“呸!他有什么凭信?墨队那群人,只认主子血脉,老三凭一枚印信,只能让他们做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想要墨队从属——他也就能骗骗无知外人。”
“看那太监意思,他背后的人,想反呢。”
“反不反的,与我们有何相干?”妃衣女子把杯中酒喝干,往前一放,示意青娘继续倒酒,“旁的不消管,我们只须盯着钟老三,要比这混蛋早一步找到主子……我们这些得过恩惠的人,不能做王八。”
青娘洁白贝齿轻咬下唇,“可是这么些年,主子……”
“两年前郑二传来消息,说找到了主子,为免消息泄露,只定了一个地址让守护者聚集,可惜他还是着了老三的道,那日未到,此后也没任何消息传来,不知道是死是活,有没有把主子消息泄露出去。”妃衣女子说着说着似有股咬牙切齿的火气,“我只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自己也多番查找,希望早一步找到主子,若郑二那厮敢露一丁点消息出去,害主子受苦,我便亲手掐、死、他!”
青娘素手执壶续酒,问出一直以来的心中疑问,“为何三爷……会反?”
“还不是他师傅忘恩负义,起了歹心?师徒俩一个德性,以为主子不在,代主子管的东西就都是他的,权力欲望越来越大,索性就想杀了主子,断了主子血脉根基,他从此就能随心所欲,怎样都行了……”
妃衣女子一边支着耳朵注意四下声响,一边低声与青娘讲述了些前代恩怨。
青娘是被她从乱葬岗捡来,当亲生女儿养的。教养途中,诸多苛刻狠心,这丫头都挨过来了,难得的心正志坚,便是有些小性子,也无伤大雅。除了几个老家伙,她最信的就是青娘。
她最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的传承,总要持续下去,万一她死了,青娘可替她做未尽之事。
“两年前郑二传的消息虽然模糊,但有一点很清楚,我们的主子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年轻男人。青娘你注意,让手下姑娘们好生擦亮眼睛,寻找我们的主子。下个天狗食月日,钟老三应该会有大异动,我们时间不多了……”
师徒俩说了会儿话,分析了此次成果,订下了下步行动后,青娘突然把胳膊伸到师傅面前,“师傅,您与我把把脉,看我是否中了毒。”
妃衣女子拉住袖角,指尖轻触青娘腕间,片刻后放开,“你身子很好,未有中毒脉象,为何会有此问?”
青娘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那个小混蛋竟然敢骗我!”
“怎么回事?”妃衣女子敲着桌角。
青娘委委屈屈地把皇庄发生过的事情说了一遍,“我不懂毒理,不知真假,便找了个大夫看,大夫说我真中了毒,说浅不浅说深不深,竟是找不出原因,我那时寻您不到,只好信了此事,上门与那小子讨要解药……谁知他竟骗我!”
妃衣女子笑出了声,“若我猜的不错,你当日该是中了貂毒。世面上貂种不多,大多无毒,可北边月支山脉有种白貂,体液有毒,幼小时不甚严重,至多三五日毒自能清,若是成年貂,不及时救治倒的确可以死人。”
“原来如此!”青娘气的胸脯起伏,小脸俏红,“那小子冬月祭那日还与卫砺锋一起,也溜进了香阁!若不是我机灵祸水东引,怕又得被坑一回!”
“卫砺锋?”妃衣女子闻言微怔,话音沉下来,“此人,最好不要惹。”
第173章 夤夜
卫砺锋把所有卷宗搬过来时,正值国子监放年假。
京城冬日寒冷,滴水成冰,不为生活所困的人都有猫冬习惯,纪居昕更是,一点也没有往外走的心思。他来京城时间短,认识的朋友有限,过来串门的也不多,可以预想这个冬天时间有多充足。他叫来孙旺问了问家里的炭可够用,得到肯定答案后,一头扎进了书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埋进卷宗堆里,足不出户。
卫砺锋经过那一日休沐后,越来越忙,有时竟三五天不见人影,稍微有个时间休息,也不回将军府,直接跑到纪居昕这里,蹭床睡,蹭饭吃,蹭澡洗,为了方便,他甚至搬来三箱子日常用品,堂而皇之放进纪居昕房间。
纪居昕本来是拒绝的,但卫砺锋太不要脸,就算当着下人,也敢耍赖皮,纪居昕比他要脸,总是敌不过他的缠磨工夫,最终败下阵来,无声默许。好在他的房间不小,除了内室牙床外,外间还连着一个暖阁,有张足够大的罗汉榻,睡卫砺锋不成问题。
他的房间内外打通,中间并没有门隔着,两个主子睡在里面,房间里就不大好安排值夜下人。纪居昕想了想,院里被卫砺锋安排了很多人手,分班执守,他这里已是非常安全,从小到大自己做事习惯了,没人伺候也没什么,他便交待绿梅,以后房间里无需安排人守夜。
卫砺锋时间很少,有时三两日,有时四五天才见一回,睡觉的时间也不一定都在晚上,经常是大白日里顶着青黑眼圈出现,睡几个时辰又出去了,两人碰在一起睡的时间并不多。
虽然‘并不多’,也是有的。
二人并不睡在一张床上,但睡在一个房间里,中间只隔了薄薄纱帘,纪居昕挑开床帘,往外一看,就隐隐能看到卫砺锋躺在榻上的背影。
纪居昕以为这种时候自己一定会睡不好,不料事实与他想象恰好相反,他每次都睡的非常香,连卫砺锋睡觉有什么习惯,是否打呼噜,磨牙,是不是说梦话,都不知道。
而且每次都会做极温暖的梦。梦到变成小小孩童,依在娘亲怀里,娘亲温柔的手,轻揉他的发顶,轻抚他的面颊,偶尔额头眼角甚至会有微微的濡湿,好似娘亲爱的不行,连连亲吻。娘亲会柔柔对他笑,握着他的手教他习字,在他赖皮偷懒时轻拍他的手心……
每每做到这样的梦,他都不愿意醒来。起来后总是怔怔坐在床上良久,心内酸楚。
他的娘亲……此生从未见过。
因为总做这样的梦,纪居昕忍不住,照着在纪仁礼那里看到的娘亲画像,亲自执笔画了一幅,挂在书房,时不时看两眼,心绪才平静了很多。
日子就这么平静安和地流淌,纪居昕看的卷宗越来越多,对魏王有了新的认识。
如果魏王淡泊名利是装的,他真的很厉害。
因皇贵太妃受宠,魏王年少时过了一段很是嚣张的日子,待他娶了妻,朝中将他与太子比较声音越来越大的时候,他就收敛了一身锋芒,开始表现的不慕权利。
一个从小读书好,脑筋好,懂事知礼的皇家子,娶妻之后越见稳重,知谦让兄长,懂朝事避嫌,眼明心亮,处处都能做的恰好好处,简直是做好皇帝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