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灯流远
我一直以为对方至少是个职业高段位对手,可是这张脸我没在任何围棋杂志上见到过。
“你可能想为什么没在职业棋坛见过我。”他低头看看轮椅:“半身不遂,没有医生跟着,哪里都去不了。韩总给我的钱和医生,我帮他的棋手下棋,等价交换。”
“在我决定追随韩潜的时候,我就抛弃了自己的名字。我叫QS。QS,骑士,和王一起创造神话,站在世界顶点的人。”
“当然,是在沈昭你来之前。”
第44章 信念(已修文,请重新阅读)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耀然问我:“昭昭,你今天怎么一直拿手指头摸额头,头还痛?晕不晕?”
耀然见到我的时候,我脑门上缠了圈厚厚的纱布,颇有点革命烈士的味道。头上的包倒不痛了,我反复用手指头戳眉心那一点,自己都不能理解,活了两辈子的人,竟然还怕这个。
可笑的是,怕,可还是要做这样的选择。
下次抵在额头上的枪,就是扣下扳机的那种了。
我问耀然:“如果有人拿枪抵着你脑袋,你怕吗?”
“怎么可能,”耀然不在意的耸肩,然后他加了句:“我当然会怕。”
“我也会怕。”
耀然没在机场接到我,我直接回了酒店,给他打电话。耀然接电话的声音很慌,他说他在西客站,北京拐卖儿童流失的重要根据地。接到我电话的时候耀然很松了一口气,回头跟那边的谁说了句“找到了”,似乎很匆忙的回车上。
“我在旅馆呢,没事。别浪费话费。”
我最终还是挂了电话,自己坐在自己房间里收拾东西。后天回A市,在北京住了半个月,东一样西一样买了很多特产。地板上的旅行箱开着,一半放的衣服,一半塞了堆茯苓饼袋装烤鸭不到长城非好汉铜牌。我开始接着收拾。
韩潜算得很准。
而且他甚至不屑于亲自动手。
他拍拍手,我一直拧不开的门就打开了,外间进来一个男人,拿枪抵住我的额头。韩潜神情还是那么恳切,他摘下手腕上的表放在我面前:“你知道,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完美主义,我绝不容许你成为我日后的对手。十分钟的选择,要么做我的搭档,要么,”他对陌生的男人点点头:“你扣扳机。”
“小昭,你知道得太多了。你要是不处于我的羽翼下,我会很没安全感。这位,”韩潜平淡的跟我介绍拿枪抵着我的男子:“黑道的兄弟,最擅长杀人抛尸,我跟他们有长期稳定的合作。”
男人拿的,是一把消音枪。金属的枪管触碰到皮肤,冰凉冰凉的。
我表扬他:“没想到,围棋已经被你玷污到了这种程度,韩老板大才。”
韩潜皱眉:“你不慌?”
如果你死过一次,你也不会慌。我害怕,但不慌乱。
躲不过去的东西,终究不能躲。
“我在想,四年前,我刚刚终止和你的合作时,如果我当时就举报了你,现在会不会省很多事情?是不是挽救了一批被你坑害的无辜棋手?棋坛是不是就不会染指上黑道?”我摇头:“我当初真的不该保持沉默,随便找个记者曝光你,都不会有今天。”
那时的韩潜势力还不及现在庞大,棋坛内部关系网尚浅。
韩潜回答得很干脆:“的确如此。你失去了一个机会。现在举报我试试?你可以举报我下假棋,但你信不信,我可以让所有人相信这小孩精神失常?你没有证据,而且你的证言没有公信力。”
“而且,退一万步说,如果我曝光了,你也职业围棋生涯也毁了。你一辈子禁赛,沈初段。”
我们话的时候,抵在额头上的枪已经开了保险栓。
物极必反。那时候我并不害怕,我想起了师叔说的话。我和师叔在歪脖子枣树下对局,师叔忽然说,昭昭,你知道吗,为什么四大门派中,唯独雅门的棋流传最久远?同时期的棋派并起,只有雅门的名字流传至今。
因为我们的棋最纯粹。
像隐师兄一样功成身退的掌门人,雅门不止一位。职业棋坛对胜负的盲目最求,成王败寇的观念,给棋手增添了巨大的压力。过分的突出围棋的竞技性,而忘记它本生承载的文化。
围棋之于棋手,如水之于鱼,空气之于人类,风之于鸟羽,是在呼吸之间,生活之中。即使你不在职业棋坛,只要你有一副棋,一位对手,就可以永远的对局下去。
如果四年前,我能更早领悟到这点,早点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相信很多事情不会发生。
作为雅门的棋手,耀然站在职业棋坛的顶端,他的荣耀,就是围棋的荣誉。同样作为雅门的棋手,我站在棋坛的阴影里,当我走出阴影的时候,就是我将它毁灭的时候。
我们将以不同的形式,实践师傅的信念。
我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承担的责任。
我们将始终站在一个对等的位置。
韩潜,你会有一天,后悔今天这纸协议。
一式两份的协议,韩潜收起我签字的其中一份,微笑伸手:“合作愉快。”
枪立刻撤走了。
“发生法律效应。如果你在任何地方明示或者暗示了这份协议是在什么情况下签订的,我会公布一部分你不愿意公布的信息。比方说公布这些的照片——你们真的不谨慎。”
照片装在信封里,有耀然在酒店外停车场吻我的照片,他抱着我一路进了酒店。还有一些我们平时的亲密照,看画面都是远处高倍数摄像头放大洗出来的。
“你可能不在意,但你猜陈耀然,他站在棋坛最顶端,可不可能为你牺牲自己的名誉?他从来不公开你们的关系。”
这倒是真的。
我说:“约法三章,一,经我手的棋没有假棋;二,落子服输,不苛求我输赢;三,不管你查到多少的东西,不能外泄。是我的底线。”
回去的路上我去了商场买东西,第一次买这么贵的东西。钱不够,我又取了一次款。我我买的时候很小心,环顾四周,没有熟人,没有可疑人员,然后把东西放进牛仔裤的后口袋里。
第一个赶回来林染,他一进门看着我的脸色那是千回百转,先是担心,然后生气,在房间里转了两圈,踢倒了我的箱子然后终于抓住我肩膀摇:“我们都以为你被绑架拐卖了,到处找你。陈耀然还动用了家里的关系,打听到说有人看到你进了辆黑色的轿车……哟,你的头怎么壮烈了,一圈纱布?”
我怒:“撞机场扶梯上了,人多挤的。计划生育就该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