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灯流远
我问:“那要是你输了呢?”
林染痛心疾首:“输了任你处理,要亲要抱都随便你我绝不反抗!喂你要是挂电话就代表答应了听到没——”
我毫不犹豫的挂电话了。
我总是跟自己说,会有向林染解释的时候。
但是那个时候是多久,我也不明白。
吃完饭翻了会儿杂志,我去了盛世附近的一家网吧。我和韩潜的对局在“棋赛快讯”里报道了,篇幅还挺长,只是重心都在韩潜中盘失误被我切断棋形上,记者似乎是个韩粉,很是扼腕叹息。只是在新闻末尾提到说我在三国战之后状态意外低迷,现在短期回升不算稳定,赢棋是实力还是运气有待观察。中间提到李小屁孩,说棋坛新锐李立峰二段(我后来才知道,小屁孩在我低迷其间,赢了场什么比赛升段了)对记者说他谁都不服,只服两个人,一位是自己老师的陈耀然,还有一位就是我。看得我颇为欣慰,小屁孩最多嘴硬而已,还是挺记情的。
我去的是盛世附近的一家网吧,一半地方上网,一半地方空出来摆着桌椅供应茶水饮料,共网友见面聊天用。我很久没用过马甲一号的ID,登陆时差点忘了密码。
我刚登陆没几分钟,对局申请弹了上百个。有人直接在申请页面上问:“不会吧,真身?”或者“真的是马甲一号本人?”
以前不在师叔家就在耀然的道场下棋,我真不知道这个ID这么出名。对局申请很多,我随意接受了一个,想了想,第一子落在天元上。
师傅一直说我下棋起来不知道轻重,不管是对耀然还是对其他围棋班的小朋友,能杀棋就杀棋,不赢彻底不罢休。赢过分了对方不服气,下完棋还要跟人打一架。网上下棋也是这样,我不挑对手,但是每一盘棋我都全力而战。
我手气竟然不错,这次对方也是个厉害角色。我第一手天元,对方也不在边角圈地了,靠着我的黑子就放了枚白棋,中盘战斗极为激烈。
之所以突然决定用宇宙流,是因为我想起聚渊赛决赛前,耀然在上海一家茶馆里这么对我说,对于实地型棋手,最好的办法有两条——一是中盘绞杀,二是破坏实空。
所以我选择了迅速挑起战争的宇宙流,第一手天元。
说起杀棋,最完美的陪练对手应当是耀然——无人企及的中盘计算能力,超常的目数敏感,简直是天生的胜负师。
想到耀然,我忽然觉得远处靠窗的茶座上那个侧影很熟悉。
揉揉眼睛看,身形好像耀然,都是白衬衫黑色休闲裤,清清秀秀的侧脸。
嗯,端茶杯的姿势都一样悠闲。
一个人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再揉眼睛,果然是耀然。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转过头来,目光那瞬间对视了。他怔了一下,快步向我走来,伸手抱我:“小昭,恭喜你进棋圣战第四轮。那天我有点事情,不能现场观战,真的很抱歉……咦,你在上网下棋?”
我手一抖迅速关了对局页面,速度很快,估计耀然也看不清用的什么ID。以他的牛掰程度,其实我怀疑即使看到马甲一号这个ID,也极可能不知道这是谁。他完全可以不关心。
耀然美人抱我,我满足的在他身上蹭蹭:“我想试试宇宙流,盛世那边不是很好早找对手。”
“那我可不可以?”
第55章 棋圣战挑战权
耀然变态之处不仅在于算力,还在于他竟然随身带棋具。他问完之后,打了个电话,司机就从车里搬了张三寸厚的榧木棋盘过来。
其实这么想想有些怪异,如果我赢了林染,那么下一个挑战对象就是耀然。可以从耀然脸上完全看不到潜在的竞争关系,他只是平稳的落子——轻轻拈起一枚白子,修长的手指划过棋盘,动作优雅从容。几乎我刚放下黑子,耀然的白棋就跟上来了。
他问我还有一周,想好对林染的策略没。
我想了想:“我想试试武宫正树的宇宙流。林染下棋稳健仔细,善于防守,单比围地我肯定围不过他,不如选择提前挑起争斗,乱中取胜。况且围棋本来就是一个不断突破和创新的过程,尝试一次也未尝不好。”
如果说注重实地的传统围棋是地面作战,宇宙流就更加注重中腹的空间,要么三连星,要么第一手天元,自由洒脱,淋漓尽致,视整个棋盘中央如天空,因此被称作宇宙流。
“其实要赢林染不难,两点。”耀然摇摇手指:“一,你杀棋足够狠,二,你落子足够快。”
“你确定?”我问。
耀然淡然喝茶:“我一直就是这么赢他的。”
我仿佛看到了林染悲愤的眼神。
耀然陪我,我们从中午开始下棋,直到霞光透过干净透明的大玻璃窗户落满棋盘。周围人来人往,而我却觉得异常安静。耀然坐在我对面,睫毛低垂,面容清秀。他思考的时候会微微皱起眉头,手指无意思的夹紧棋子又慢慢松开。
我们有几乎半年没有下棋,我竟然几乎和耀然打了平手。他必定放水了。
“第一,林染的棋看上去不厚,其实是张网,一头撞上去很容易被缠住。要赢他,只有一口气撕破这张网。要是缓一口气,他立马可以重整队形,一旦缓过来,防守固若金汤,想再杀他就难了。所以要杀林染,就一杀到底,中盘屠龙。第二,林染其实很容易受对方行棋步调的影响。稳健派的棋手落子谨慎,每一手棋花的时间不算短。这种情况下如果你落子快,不仅会在比赛时间上给他造成无形的压力,而且会为你中盘和收官赢得更多思考的余地。宇宙流不仅要有强大的攻击力,更要有极强的盘面平衡感。棋感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你选宇宙流说不定真选对了。”耀然仿佛突然想起:“对了,晚报杯前,林染训练过你快棋?”
是有那么回事。当时耀然让林染到水木道场指导,我们下了五秒一手的快棋。林染说,如果你不能增加时间的长度,就必须增加时间的密度。
我瞪耀然:“你笑什么?”
他眯起眼睛笑:“林染当初一定想不到他在自掘坟墓。”
离比赛还有五天,他陪我下了五天的棋。五天我都不在盛世,韩潜一个字都没说。棋圣战挑战赛上接受现任棋圣的指导,我估计还是第一个。
和耀然下棋很容易忽略时间的流逝。我们彼此落子都很快,棋子碰撞棋盘发出清越的响声。每盘棋第一手都落在天元,与其说是下棋,更像是游戏。恍惚间我以为回到了小的时候,我们棋力相当,终日对弈不觉厌倦。
耀然说,小昭,你拿棋子的姿势比以前好看多了。
我说有嘛?那美人让我亲一个。
耀然只是弯起眼睛笑,我就真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啦亲一口。见没反抗,又亲一口。亲完想撤,肩膀忽然被扳住。隔着茶座铺着格子布的小方桌,耀然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把我往他身边拽,另一只手握住我的脖子。他的手指冰凉冰凉的,从脖子一直滑到下巴,指尖一顶,让我仰起头。然后他俯身吻我。
他先是在我唇上轻柔的碰了碰,继而闭上眼睛深吻。
我恍恍惚惚听到周围议论的声音,盛世围棋旁边棋迷比较多,忽然就有人惊呼:“那不是陈耀然九段吗?”
我不自觉的往旁边看,耀然却抬手蒙住的我眼睛,说“专心”,然后又吻我。
隔着桌子的姿势很累,我的力几乎全搭在他扶住我的手臂上,所以当耀然放开我的时候,我晕晕乎乎的几乎站不住,差点撞在到桌角。满眼都是窗外灿烂的阳光。
耀然轻笑,你的棋,进步快得让我都感到害怕。
棋圣战第五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