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尊
“自是愿意。”宿清云叹气道,“我只怕自己无能为力。”
“试一试便知了。”男人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洒脱。“师弟不必担忧,若真拔不出来,只当你我师兄弟有缘无份,将来你若有空过来探望几眼,陪我说说话即可。”
宿清云低头沉思,许久,他道:“既然如此,我便上前一试。”
“多谢——清云师弟。”声音轻柔而充满了蛊惑之魅。
宿清云矫健地跳上冰晶莲,踏进花蕊,低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冰晶中的男人,视线移至那柄其貌不扬的冰魄惊天剑上。
此剑表面覆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他若贸然赤手握上去,恐怕会被冻伤。抚过身上的青色道袍,撩起袍摆,撕下两块布,紧紧包裹住双手,深吸口气,慢慢地握住剑柄。
作者有话要说:从小子,到少年,到清云师弟,呵呵呵,质的飞越啊。
第3章 魔尊现世
隔着一层布,仍感到寒意,宿清云调整了下手势,握紧剑柄,摆开马步,稳住下盘,提气一拔——
剑,安若磐石,岿然不动。
宿清云松开剑,把发麻的手指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低头望向冰晶中的男人,重新握住剑柄。
这一次,他竭尽全力,咬紧牙关,奋力拔剑,然而,额角的青筋都蹦出来了,被冰晶凝固住的剑,依然丝毫不见松动。
努力了一刻钟,他消耗了巨大的体力,有些支撑不住地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双手冻麻得都弯曲不了了。
“……师兄……”他抚去脸上的汗,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拔出此剑可否有窍门?”
他的臂力,最大限度能拉开二石的弓箭,强于常人,但是对此剑竟无能为力。即使它被冰晶凝冻住了,在他的强劲下,也应该一丝的松动才是。
既然蛮力无法拔出此剑,那只能说明方法错了。
“师兄”道自己是仙人,而此剑乃魔尊之剑,想必普通的拔剑方式,无济于事。
“师弟不如赤手试试。”男人道。
赤手?
宿清云揉着冰冷的指头。裹布握剑都感到冰寒,何况赤手?只怕握久了,手上的皮肤要粘在剑柄上了。
然而,他既然想修仙,就必须将男人从冰晶中解放出来。
可堵上他的双手——
“师弟莫非怕冻伤了手?”男人问。
“正是。”宿清云坦然地承认。“还请师兄见谅。”
“无妨。”男人笑道,“你是凡人,有此顾虑,理所当然。不过,师兄乃是仙人,自有灵丹妙药,师弟无需担忧。”
“如此甚好。”宿清云解开绑在手上的布,露出一双修长细白的手。他这双手,曾价值千金,江南名仕为求一幅富丽牡丹刺绣图,争得头破血流。他天赋异禀,掌管宿家绣坊两年,学了一手好技艺,盛名在外,刺绣作品千金难求,绣坊的生意更是做得风生水起,宿家品字刺绣坊一跃成为江南第一绣坊。
然,他随兄长进道观成为道士后,这双曾经保养得当的手,拿得起斧头,提得起水桶,再也不会持捏那一枚小小的绣花针了。
活动下手指,使之更加灵活,他垂首敛眉,抵挡寒气,缓缓地握住了剑柄,掌心传来一阵刺骨的冷意,他倒吸一口气,勉强扎好马步,正要使劲时,突然响起咔嚓声。
但见覆在剑身上的冰晶从剑柄一路崩裂至剑刃。
宿清云惊得想松手,但手仿佛被粘在剑柄上般,僵硬异常,无法松开,手背凝结出一层薄冰。
这……
“咔嚓,咔嚓……”
冰晶瞬间破碎,掉落,露出长剑的真实面貌。
光华绽放,清冽如水,剑刃铭纹泛着金色的光芒,似有生命般,蜿蜒地向下伸延,连成一片,如星宿运行,当金光触到冰晶表面时,宿清云只感到一股巨大的斥力,迫使他身体往后一仰,双手一提——
“铮——”地一声,长剑竟被他轻而易举地自冰晶中拔了出来!
掌心的寒意散去,一股热气从剑柄传递过来,驱逐了手上的冰冷。
他还未来得及惊讶,脚下的冰晶闪电般地龟裂来开,这块完整得如玉盘的冰面,发出刺耳的破裂声音,他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低头看向冰中的男人。
男人原本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发出紫色的光芒。
“清云师弟——多谢了——”伴随着男子低沉的声音,整朵冰晶莲花剧烈地颤抖起来。
宿清云被震得东倒西歪,他沉着地稳住身体,欲从花蕊中心往外跳去,然而冰晶裂缝里迸射出绚烂夺目的紫色光芒,砰砰数声,仿佛有什么爆破了,洞室里的星光疯狂地汇聚,化成无数缕光芒,往冰晶莲花的花蕊射去。
洞外,苍穹之上发出轰隆隆的雷鸣声,万里晴空瞬间乌云密布,闪电如星流霆击,交织成片,整个天地皆笼罩在黑暗之中,又有一道如柱的紫光冲天而起,仿佛要捅破天空,荡魂摄魄,引得此界能者惊慌失措。
“天地异相,必有异宝出世!”
“魔气冲天,威慑四方,石破天惊——”
“此动静出自西北曦照崖,快派人前去夺宝!”
“必抢在无相宗之前,绝不可让他们捷足先登。”
“尊者,问天宗和离恨宗联手冲过去了。”
“既然问天宗和离恨宗联手,那我们便和邪风宗联手,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冲破天际的紫光不断扩大,浑厚的黑云形成巨大的漩涡,雷鸣电闪,声势浩大,轰动全界,引得无数宗门轩然大波,大能络绎不绝地冲向西北方向,追着紫光柱而去。
洞室之内,宿清云浑身是血的躺倒在地,赤金长剑落在三尺之外,整个洞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依附着的冰晶融化成水,星光消失无踪,洞顶破了个大洞,粗壮的紫色光柱怵目惊心,威压四溢,令躺在地上的宿清云瑟瑟发抖。
他艰难地抬起头,深色的黑眸望向光柱中的男人。
暗红色的锦袍嚣张地飞扬,墨黑如丝的长发张牙舞爪,俊美的脸冰冷如霜,剑眉入鬓,双目生威,寒光凛冽,如睥睨众生般,冷漠无情。他闲适地悬浮于紫光中,嘴角微扬,笑得邪恶。
“万年了,本尊终于自由了,哈哈哈哈——”
男人磁性的声音里充满了狂放和戾气,笑声从压仰到张扬,响彻整个洞室,震耳欲聋,令人心惊胆颤。
宿清云往后挪了几分,伸出手,在粗糙的地上摸索着。
男人宽大的袖袍一甩,紫色光柱倏地收敛,汇入他的体内,消失无踪,他的眉心映出一团艳红的火焰印记,衬着白玉般的脸,惑人心魂,原本漆黑的眼珠竟慢慢地转变成为深紫色,闪着妖异的光芒。
他凌空踏步,优雅而缓慢地走到宿清云的面前,徐徐降落,螭龙纹靴触到地面,整个洞室摇晃了下,宿清云忍不住又呕了口血。
“小子,运气不错,居然还留了条小命。”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他。
宿清云双目清亮,脸上丝毫没有惊惧之色,他缓过劲,擦去嘴角的血丝,从容自若地问:“师兄可是无碍?”
“师兄?”男子嗤笑一声,手掌一吸,瞬间将宿清云从地上吸了起来,悬浮离地。
宿清云脸色一变,痛苦地挣扎了几下,然而男人神奇的力量,令他动弹不得。
“师兄……这是为何……”脖子仿佛被人掐住般,宿清云憋红了脸,吞吐地问。
“一介凡人,妄图当本尊的师弟?”男人的手指抚摸着宿清云沾了血液的脸,似在审视物件般,紫色的眼睛内毫无温度。
宿清云皱眉,感受着脸颊上那轻柔的力道,不禁寒栗。
男人浑身散发着满满的恶意,一反之前的亲切,话语之中充满了藐视,仿佛宿清云如蝼蚁般,卑微而渺小。他的眼睛是诡异的幽紫色,似水玉石般,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冷意,毫无感情波动。
宿清云接触过异瞳的人,那些人来自西域,喜欢丝绸刺绣和茶叶,宿家有一支往返丝绸之路的商队,每隔两年便跑一趟,偶尔带回一些异瞳之人。
然而,紫色的眼睛,他却是第一次见。
即使被如此无礼的对待,宿清云仍未失态,他睁大眼睛,认真地望着男人。
“师兄不是说过……只要我拔出剑……便引我入道,我们以师兄弟相称……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师兄……岂可言而无信……”
男人的手指,触到他的眼角,微微凑近,气息喷在他的脸上,露出不善的笑容。“你是真愚笨,还是过于天真?”
宿清云舔了舔唇,握紧拳头,正色道:“我只知……有人恩将仇报!”
“人?”男子摇了摇头。“错了,本尊非人,而是魔。”
“魔?”宿清云诧异。
男子眯眼,紫光闪烁。“万年前,天喻有言,神灵不正者堕落成魔,本尊不过屠尽千万生灵,便被归类为魔封印于此。既然如此,本尊便成真魔,重返昊天,誓要搅得天翻地覆,杀尽各界神仙,唯吾独尊!”
猖獗狂妄的话语,听得宿清云不寒而栗,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费力地吸着微薄的空气,努力不让自己窒息而亡。
“至于你……”男子冰冷的手指沾了一点他额角的血,放入自己的口中,舔了舔。“便成为本尊出世后的第一个祭品吧。”
“为……何……”宿清云脸色苍白。“我救了你……”
他脸上的惶恐,似乎取悦了男子。“和魔谈恩情,极为愚蠢。若要死得瞑目,本尊便好心地告诉你。”
宿清云深深地望着他,黑眸里倒映着男子俊美的脸庞,以及他充满恶意的笑容。
“你的死亡,可以取悦本尊,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宿清云瞪大眼睛,他无法理解,世间为何有人,或者说魔,会因为高兴而杀人?难道杀人于他们而言,仅仅是为了取悦自己?
“如此,你可心甘情愿地赴死?”男子手一挥,宿清云整人脱力般,重重地跌落,他忍不住痛吟一声,翻滚了两圈,趴倒在地上。
男子淡漠地看着他的狼狈,慢条斯理地蹲下身,一把揪起他的发丝,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宿清云的脸上,没有恐惧更没有害怕,清亮透彻的眼睛炯炯有神。
男子挑了下眉,觉得有趣。
“怎么?不甘心?”他问。
宿清云撑起半个身体,手肘弯在胸下方,他沙哑地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怪我宿清云有眼无珠,识人不清……既要死,那便让我死个明白。我要知道……杀我者何人,进了阴曹地府,也好向阎王有个交待。”
“你想知道本尊的名号?呵,告诉你也无妨。”男子偏了下头,似在回想,半晌,他道,“本尊名号……君烜墨。”
随着他的话落,半空中竟凝聚出三个字,正是君烜墨的篆体字。
“君……烜……墨……”宿清云低喃。
“你如今知了本尊的名号,可以安心赴死了。”君烜墨松开他的发丝,体贴地问,“你喜欢哪个死法?想死得痛快些,还是慢慢地享受折磨?”
宿清云突然咳嗽了起来,咳得弓起了背,看起来十分痛苦,许久,他虚弱地道:“你若想知道,不如……靠近一些……”
君烜墨见他难受,便俯下身,耳朵贴近他的嘴唇,侧听。
宿清云双目一瞪,精光乍现,手臂一挥,一道金光闪过,噗一声,利器刺进肉体的轻微声,在空旷的洞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君烜墨身体一震,俊美冰冷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慢慢地低下头,看到一柄赤金色的长剑,深深地扎进他的胸膛里,殷红的血液顺着剑身,往下滑去,流过剑上的铭文,亮起了刺眼的光芒,而握着剑柄的人,正是宿清云!
作者有话要说:烜字同音玄。君烜墨:本尊以为你是只小绵羊,不想居然是一只小狐狸!宿清云:鹿死谁手,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