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尊
他正要叫唤,突然远处传来宝船飞行的轰鸣声。
君烜墨神情一肃,眯眼盯着快速接近的宝船,宿清云握紧冰魄惊天剑,一脸戒备。
唐玉泽揪住杂草,瞪大眼睛望着那由远而近,令他熟悉万分的宝船。
“他……他……他……”他仿佛口吃了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站在船头的素衣人,青丝飞扬,身材削瘦,一脸病容,看得他双眼湿润。
第58章 情深义重
“哎哟, 哎哟——轻点——”
唐玉泽趴在毛毯上, 衣袍褪至腰间,露出满是伤痕的上身,一只皙白的手拿着洁白的纱棉布, 为他清理身上的血渍,听到他的杀猪般的叫喊声,手的主人加了几分力道,引得唐玉泽闷哼。
“这伤若再进一寸, 便切断你的脊骨了。”秦重垂眼,神情淡漠, 擦完血渍后, 取出一个色泽晶莹的瓷瓶,打开塞子, 倒些粉末在他的伤口上, 粉末渗进伤口里,唐玉泽再次嗷叫一声, 背部那二十公分长的伤口,竟迅速地从内到外愈合了。
坐在旁边的宿清云见之, 略为好奇。魔修界的药物, 好生神奇, 如此深如此长的伤口, 一点点粉末, 竟能令伤口恢复如初, 无一疤痕。
此时, 他正坐在宝船厅堂的毛毯上,倚着四方的矮几,优闲地喝着香味醇厚的红茶,吃着口感香脆的坚果,看秦重一丝不苟地为唐玉泽疗伤。
半个时辰前,他们刚把杨修等人清理干净,一艘宝船疾行而来,惊得他们以为又是追兵,唐玉泽认出站在船头的素衣人,正是秦重,直呼是友非敌。
一番激动之后,他们到了宝船里。
今日一战,唐玉泽的伤势最重,外伤内伤加起来差点令他一命呜呼,好在秦重妙手回春,先喂了他一粒灵丹,保住他的心脉,再输入魔气,滋养他的经脉,最后处理他那些看似狰狞,但并不致命的伤口。
至于宿清云自己,除却消耗过多的玄灵之气,胸口多了块淤青外,并无大碍。而唯一看起来毫无发伤的人,便是坐在他旁边的高大墨衣男子。
宿清云借着喝茶的动作,偷偷地瞄了眼旁边的男人。
君烜墨放下茶杯,懒洋洋地问道:“师弟若想看我,不必偷偷摸摸。”
被识破了小动作,宿清云手一抖,差点溅出杯中的茶水,他定了定心神,若无其事地把杯子摆回茶几上,端端正正地坐着,墨黑清明的眼睛,坦率地望向君烜墨。
恢复真身后的君烜墨与变小后的模样截然不同,不说棱角分明的俊美五官,单是那身高便令人望尘莫及,墨色的法袍穿在他的身上,尽显尊贵之气。
“怎么?”君烜墨挑眉问。
宿清云移开眼,掩饰地问道:“师兄为我挡了一剑,可有受伤?”
君烜墨看出他脸上的窘态,微微勾起嘴角,问:“莫非师弟也想为我上药?”
宿清云顺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到趴在地毯上,被秦重按着上药的唐玉泽,眼里染了几分担忧,他转头盯着君烜墨的胸膛。“师兄若有伤,万不可瞒着我。”
君烜墨见他真着急了,笑道:“本尊拥有金刚不坏之身,姬枫涯的剑,奈何不了我。除非……”
不必他道出,宿清云立即会意。除非如冰魄惊天剑这般神兵利嚣,方能压制他。
说到冰魄惊天剑,自从师兄的发髻里拔出来后,便恢复了原有大小,它无鞘,不便携带,宿清云便将它放进了阴阳珠坠里。
“师兄下次再不能如此了。”宿清云柔声道。为他挡剑,太过惊险。
君烜墨端起茶杯,道:“然后让你被一剑刺中,死于非命?”
宿清云一怔,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禁握成拳头,他一脸坚毅地道:“我会变强。”
“拭目以待。”君烜墨点头。
唐玉泽的嗷叫声终于停歇了,被秦重治疗了一番后,再次生龙活虎。他翻身坐起,活动下筋骨,运转体内的魔气,竟无大碍了。把散在腰间的衣袍拉起来穿回去,感激地对秦重道:“老友,多谢了。”
秦重收起瓶瓶罐罐,把沾了血渍的纱棉布放在水盆里搓洗,听到唐玉泽的话,他道:“再有下一次,便自求多福。”
唐玉泽搔了搔头,道:“有老友相助,定能否极泰来。”
宿清云道:“阿泽也是为护我,方受了如此重的伤。”
唐玉泽正色道:“在下护主,乃是天经地义。”
秦重收拾完毕,一抬头,不经义地看向坐在宿清云身边的墨袍男子,尽管他收敛了身上的境界威压,但秦重仍感不适。这是魔尊特有的威严,无法掩饰。从唐玉泽口中得知,他竟是那小小的魔尊!
“往后遇到危险,保命要紧,硬碰硬,容易吃亏。”他对唐玉泽道。
唐玉泽点头。“是是是,我知道了。不过……我倒想问问,你为何带着家当,离开了晋江城,还如此巧合地遇上我们?”
这也正是宿清云想问的。
在晋江城,他们在秦重的宅院里住了十余日,虽与秦重接触得不多,却知他是个喜静之人,不像唐玉泽那般到处溜达,四处游走。
莫非……真的波及到他了?令他无法在晋江城安定生活,被迫举家迁徙?
秦重沉吟一声道:“你们走后,不知为何,我一直心神不宁,便派人在城中仔细打探消息,不料探子回报,杨家近日调了不少人手出城,虽去往不同方向,但令人生疑,我便猜测四大少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奢侈生活,结伴出入酒楼,好像忘了拍卖行的事,实则暗中仍在到处探查,甚至在出城的各条路上,设下埋伏。”
唐玉泽嗤笑一声:“他们得了姬枫涯的指点,难得聪明了一回。”
宿清云若有所思。他们坐马车时,经过城东,他从窗户缝里,看到杨修等人正从酒楼里出来,但后来他们却现出在宝船上,带人围杀他们,果然之前的是障眼法。
在他和唐玉泽坐马车到东湖林的这段时间里,杨修等人早已坐上宝船,追踪上来了。
秦重看向唐玉泽,别有意味地道:“你我相识数百年,可谓莫逆之交,情深谊重,怎能明知你有危险却弃之不顾?你无病无痛,如何能死在我前头?故尔,我欲前来助你一臂之力,正要出门时,发现有不明身份的人在宅院打转,我便知晋江城已无我容身之处。”
唐玉泽感叹一声,伸手揽住秦重的肩。“有友如斯,夫复何求?”
秦重不着痕迹地把他的手从肩上取下来,继续道:“我以最快的速度收了家当和愿意追随我的人,从防备最松的北门混了出去,坐上宝船,往东飞行,一路疾行至那片草原,却一直没有看到你们的身影,实在令人担忧。”
宿清云看着唐玉泽和秦重,只觉得他们的友情感人至深,秦重更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唐玉泽交到他这样的朋友,真是难能可贵。
“咦?为何会寻不到我们?”唐玉泽困惑。他们被一帮人围杀,战斗激烈,应该极易发现。
秦重晃了晃头,不甚明白。
君烜墨道:“本尊开启了域,他自然寻不到我们。”
“这——”唐玉泽一怔。
宿清云奇问:“师兄,何为域?”
君烜墨道:“域即小结界,属高阶法术。一旦开启域,域内的人出不去,域外的人进不来。”
秦重恍然道:“难怪我的宝船在草原附近转了数圈,一直不曾发现你们。”
后来君烜墨显然是撤掉域了,他有所感应,便飞快地冲过来,却看到一地肢离破碎的尸体,怛然失色。
唐玉泽拍了拍他的肩,真挚地笑道:“不管如何,你追上来了,我极为高兴。”
秦重忽略肩上没轻没重的拍击,道:“缺了你这神偷提供的稀奇宝物,我这地下市场的生意怕要黄了。”
唐玉泽一脸傲然。“那是!我为你提供的宝物,皆独一无二,其它庸俗之物岂能媲美?”
秦重勾了勾嘴角,道:“我也寻思过了,与其一个人孤独的死去,不如与你们一起到处走走,将来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唐玉泽愣愣地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只觉得这张带笑的脸,好看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秦重又轻语:“如果真要死,我希望能死在你的怀里。”
唐玉泽一脸震惊,按在秦重肩上的手微微发颤。“秦重,你——”
秦重泰然自若地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
宿清云为他们的友情动容,他望向君烜墨,君烜墨微点头,对秦重道:“你若想和唐玉泽一道追随本尊,本尊自不会让你轻而易举地逝去。”
唐玉泽心中升起了无限希望,他眼眶发热地问:“尊者,可是有办法治好秦重的病?”
君烜墨魔识一扫,秦重立即身体僵直,不敢动弹。
“不过是神魂受损罢,不算严重。”他不甚在意地道。
唐玉泽欣喜若狂,他问:“真的有救?”
他和秦重寻了多少灵丹妙药,皆无法治愈,如今从魔尊的口中得知,这天大的难题,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小问题。
“单吃药,治标不治本。”君烜墨道,“他受伤的是神魂,又非身体,只治身体,不治神魂,如何能痊愈?”
“师兄,你倒是说说法子。”宿清云不禁为他们着急。
君烜墨笑道:“伤的是神魂,那便凝炼神魂。你只要弃了一身魔功,重新修炼我昊天界的功法,有朝一日,神魂不治而愈。”
秦重诧异,唐玉泽又惊又喜,他迫不及待代秦重应下:“尊者,只要能让秦重恢复如初,别说废了魔功,便是重新变成婴儿再重新成长,都没问题。”
秦重闻言,重重地捶了一记他的脑袋。说什么话?何为要变回婴儿?
唐玉泽捂着被敲的头,傻乎乎地笑。
君烜墨对宿清云道:“师弟不妨收他为徒,将你的功法授予他即可。”
宿清云眨了眨眼。他才修炼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自己还处于摸索阶段,竟要收徒了?
“宿尊主!”唐玉泽眼睛发亮,恨不得趴到宿清云的脚下,抱住大腿猛蹭了。为了秦重,他连面子都可以不要。
相较唐玉泽的激动,秦重身为当事人镇定许多,他恭恭敬敬地朝宿清云行了个跪拜礼。
“还请宿尊主成全。”他道。
突然受了他一拜的宿清云忙伸出手,扶起他,轻叹一声,温和地道:“我的功法乃师兄所授,我修为尚浅,实在不敢轻易为师。”
顿了顿,宿清云扑捉到秦重眼里闪过的一丝失望,笑道:“虽不敢为师,却可倾囊相授。”
“……多谢!”秦重动容,伸手拖过唐玉泽,一起跪在他们面前,铿锵有力地道,“在下愿与阿泽一起,奉二为位主,终其一生愿效犬马之劳。”
“这……”宿清云一时有些为难,他转头看向君烜墨。
君烜墨安抚地看他一眼,对秦重和唐玉泽道:“你们二人既认我和师弟为主,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
“多谢尊者。”秦重道。
“多谢尊者,多谢宿尊主。”唐玉泽高声道。
宿清云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四人又闲聊几句,便先回房休息了。天空早已黑了,星罗棋布,站在宝船的甲板上,抬头看天,仿佛伸手便可摘星斗。
君烜墨见宿清云仰头望天,道:“师弟,夜风凉,快快回房。”
所谓房间,乃是船舱,不过布置精致典雅,如宅院里的雅间般,分小客厅,卧房,以及盥洗室。
宿清云站在小客厅的桌边,望着桌上一盘盘热腾腾的饭菜,不禁感慨秦重的细心。
“师兄,先用膳吧。”他道。
今日从城里出来,只在草原上吃了几个包子,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到如今,肚子早就饿得慌了。
“嗯。”君烜墨点头。
两人洗过手后,便在桌前坐下。君烜墨不再是小不点的模样,无需取出他那套精致的小餐具,拿起筷子,直接夹住了一块红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