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角弓
重岩点点头,老张打算进军化妆品这一块的时候,光是寻找合适的香型就找了将近一年,这会儿要是放弃,真的挺可惜。之前温浩说公司没有盈利,说的也是这个。
车子驶过一道石桥,拐上了通往牛头村的公路。公路两侧都是规格相同的大棚,一片一片,一直铺展到了远处的山脚下。隔着半透明的薄膜,浓翠的绿、娇艳的红、黄、紫透了出来,模糊成一片绚烂的彩色,让人看着心情无端地就轻快了起来。
温浩之前考察的时候已经来过两次,这会儿像模像样地给重岩做介绍,“整个村子,包括后面的两座山头都是咱们的,老张一开始只租了几个大棚,十来年下来,公司规模扩大,原料供应变的越来越重要,陆陆续续把周围的地都租了下来。牛头村有一部分年轻人外出工作,剩下的居民差不多都是在给公司工作。”
不管之前看到了如何详细的介绍,身临其境的时候重岩还是有种被震到的感觉。
“从这里能看到,”温浩指着窗外,“半山坡上,白院墙,看到没?那原本是村子里的房子,老张起这些花圃的时候把这几个院子都圈了进来,重新翻修过,收拾的还不错,偶尔在这边留宿也挺方便的。”
重岩觉得住在这里倒有点儿去乡下度假的感觉,忙说:“给我留一个院子。”
温浩笑着扫他一眼,心说到底是个孩子,“行,等下上去你自己挑一个吧。等你放暑假了没事过来住住,爬山、钓鱼,顺便还能监督工作,多好。”
重岩心神舒爽,上辈子有钱的时候光顾着拉磨了,没顾上度什么假,现在穷了,反倒过上了以前过不上的日子。
这人生呐。
重岩感叹,“就是过来不太方便。”
温浩看他这样,也笑了起来,“对了,还没问你呢,既然户口本上年龄都改大了一岁,怎么不去把驾照考了?自己开车出来进去也方便啊。”
重岩听了这话,不知怎么,心头骤然泛起一阵莫名的心悸。
温浩扫他一眼,见他脸色忽然泛白,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重岩勉强笑了笑,“坐的有点儿累了。”
“马上到了。”
重岩靠在座椅上,缓缓平息憋在胸口的窒息感。这种感觉来的太过突然,倒像是被温浩的几句话触发了记忆中的某个开关,于是,这种类似于恐惧的感觉自天而降,劈头盖脸地压了过来。重岩想起初来京城时李南李北问他考驾照的事情,那时他就十分排斥这个话题。只是当时周围都是他抱有敌意的人,这种排斥的感觉就被他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如今细究起来,却发现记忆深处隔着一层雾,重岩寻不到惊悸的源头。
重岩问自己:有没有可能……自己是死于车祸?
记不清,想不起。重岩靠在窗边,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个目光迷惘的自己。
第43章 庆典酒会
重岩跟着温浩在牛头村转悠了一整天,参观了精品花卉园和将近一半的普通花卉园,中午跟园圃这边的负责人一起吃了顿农家饭,又在加工厂泡了一下午,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重岩很久没这么累过,在车上就昏昏沉沉的,进了门就瘫在了沙发上,本来想歇一歇就去洗漱,结果就那么一觉睡了过去,一直睡到大天亮,差点错过了周一早上的升旗仪式。
周末的作业他自然是没写的,不过马上就期末考试了,各科老师的练习卷雪片似的发下来,也不收家庭作业了,都在课堂上讲一下,学生在下面自己对着卷子检查答案。无形中倒是给重岩制造了一个蒙混过关的机会。
期末考试再加上徳温公司开业准备的事,生生把重岩折磨出了两个黑眼圈。等到期末考试结束,他在家里足足睡了两天才勉勉强强把个黑眼圈给睡回去。重岩简直是怀着感恩的心情迎接暑假的到来,不过他歇了没两天就被温浩一个电话从家里挖了出来去参加活动——海天大厦贵宾厅,徳温公司的开业庆典酒会。
重岩的礼服还是之前温浩带他去做的,黑色、三件套,款式保守的像旧时代的英伦绅士,重岩自己挑的。当时温浩想让老师傅给重岩做一身白色的礼服,他见过李家的两位少爷穿白色礼服,精神又帅气。但重岩不喜欢,说浅色看着轻浮,温浩只能由他。其实他藏了一句话在肚子里没告诉重岩:就他那张小脸,穿那么保守的颜色款式,反而被衬得更嫩生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反差萌。
不过重岩自己严肃得很,去之前还特意修了头发,争取让自己显得……嗯,成熟一些。
这次的庆典酒会要细说,还真没重岩什么事儿,他只负责亮个相,让人知道徳温有这么一号合伙人就行了。毕竟他年纪在那儿摆着呢,商场上那些资深的老狐狸也不会自降身价地跟他示好,他要做的也只是刷一下存在感,为以后要做的事情做做铺垫。
庆典开始自然是要讲话,这项工作承包给了温浩,重岩负责站在一边当布景板,坦然接受各色眼光的洗礼。随后便是跟着温浩见人,温浩在这个圈子里从小混到大,虽然一直是在给李家跑腿,但该有的面子还是有的。也有人是看着他背后李家的面子,毕竟李承运现在是李氏的大Boss。不过也有不少人觉得徳温是李家花钱,请温浩出面提携他们家那个不能认回去的私生子。
这些议论重岩不用亲耳听到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他也不介意,这才是个开始,做生意的人忌讳的就是心不稳。
日子还长着呢。
重岩举着一杯苹果汁跟在温浩身后跟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寒暄,进退有度,落落大方。即便是最挑剔的看客也很难从他的仪态上挑出什么不是,李承运远远看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他这个儿子周旋在那么多醒目的宾客中间,竟然有种如鱼得水的恣意,好像他生来就是要站在这样的地方、就是要和这样衣香鬓影的奢华背景相得益彰。
李承运慢慢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心说也不知他能走多远……看他游说温浩,又慧眼如炬挑中了nd,这份魄力倒是比家里那两个孩子还强些。这样想着,李承运心里竟有些替重岩惋惜起来。
视线在场中扫了一圈,李承运皱眉,放下手中的酒杯往旁边走了两步,就见重岩背对着自己正站在摆放甜点的长桌一侧,程蔚站在他对面,离得极近,正跟重岩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还留神往旁边看。
李承运脸一沉,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会场人多,正在说话的两个人都没注意到李承运,李承运心中更是来火,为了程蔚去勾搭重岩的事儿,他跟程瑜吵了一架,又亲自打电话把程蔚痛骂了一顿,没想到这个混蛋小子还敢往重岩跟前凑。
走得近了,就听程蔚说:“我家是不做这个的,不过你开口了,能帮的我肯定帮。”
重岩声音里带了笑音,“事成之后,我再谢你。”
李承运重重哼了一声,“什么事成之后?程蔚,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正在说话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程蔚一看是他,忙说:“姑父,我可什么都没干。”
“你刚才说事成之后?”李承运表情不善地看着他,“什么事?”
重岩一看李承运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忙说:“是我找程蔚有事。”
李承运狐疑,“什么事?”
重岩看周围人多,便拉着李承运到了窗边,“是我想找他帮我牵个线。你知道他小舅妈的娘家是做花卉进出口生意的吧?”
李承运愣了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重岩本来是不想跟李承运说太多的,但李程两家关系太近,他不希望李承运对程蔚有什么误会,程蔚这人性格里是很有些痞气的,真把他惹急了不肯帮忙,重岩还得去找别的路子。
“是这样,”重岩勉勉强强地解释:“我想做花卉生意,让他牵个线,暑假我去他们的花卉基地参观一下。”
李承运吃了一惊,“花卉生意?徳温这边不是刚开起来?”
“合伙的买卖,我只是个干等分红的小股东。”重岩不以为然,“你以为文森乐意我跟在他身边指手画脚吗?”
李承运心里的震动简直难以言表,“你是想再揽一摊自己的买卖?你才十七啊……”
“十七怎么了?十七岁不吃饭也会饿死啊。”重岩冷笑,“李先生你可不要瞎说哦,我的户口本上可是十八岁。”未满十八岁不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是当不了股东的,难道李承运这会儿就想谋算他的银子了?!
李承运悻悻道:“老子不养你吗?”
“你养我什么了?”重岩毫不客气地瞪着他,“我小时候你给我买过一根冰棍吗?买过一支铅笔吗?李先生,说话要过过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