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长绝
赵钱孙李低头一笑,眼睛里几分阴郁被遮住,同王文晚碰了一杯:“若是王叔叔有空,我自然登门拜访。”
王文晚一口喝干杯子中的酒,比男人们还豪气,她抬手预备捶下赵钱孙李的肩膀,却又放了下来,赵钱孙李也没拿眼瞧,微微点了点头,指着旁边的沈倩道:“沈小姐睡着了。”
果然是乖乖女,不过喝了几口酒,大部分还是周吴郑王给代的,居然也睡着了,王文晚眉头一挑拍桌定案:“小周,你去把沈小姐扶进里间躺一躺。”
比起陪人,周吴郑王觉得自己做这服务员的动作更为熟稔一点。
赵钱孙李看他小心的将沈倩扶起来进了里间,微微眯了眼。
等到周吴郑王安顿好沈倩出来,这群人已经换了桌子玩起棋牌来了,周彦刘喆以及胡微微几个同事在一边陪着,偶尔插嘴说说自己打牌的看法,周吴郑王于这一道上实在不通,而且自己的客户在里间睡着,于是见大家都把心思放在了聊天棋牌上,便默默的坐到原本桌子上,自己吃起菜来。
其实被这些人找来陪,周吴郑王本来还是有些忐忑的,他在淮海市的时候作为红牌,也见过不少官二代,行事举止都无比嚣张,而且玩的恶心的要命,他们是做这一行的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人喜欢学生妹和良家女——虽然这话说的好像他们就不是良家了一样——把这些人带到会所,让他们痛快了再一起玩。
然而这里到底是天子脚下,就是太子爷也比地方的要高素质了不少,周吴郑王心里知道这大约就是“想挣要个前程”和“只图萌父祖荫庇”的不同,太子爷们说让他们来陪,就是老老实实的来陪,在席面上大家都是有头脸的人,行为也都不出格。
多少安心起来。
玩到十一点,大家终于散了,最年长的陈修先喝了一杯赔罪酒:“家有门禁,不敢不从。”说罢笑笑,先走了一步,赵钱孙李在后面有些疑惑,侧身问贺明德:“陈大哥结婚了?”
“嗯,娶的是何书记的女儿。”
“何明明?!”
“是啊,”贺明德看赵钱孙李一副诧异的模样:“怎,你不是喜欢何婆娘吧?”
赵钱孙李瞥他一样,却又道:“那王姐……”
对方冲他摇摇头,赵钱孙李不再说话,侧目看旁边拿大衣的王文晚,见她手中动作没听,面上也没什么难受之色,心里有些讶异,不过这也不是他爱过问的事情,就此不提。
“明德你什么时候结婚?”
“不知道,看老头子安排吧,”正翻找钥匙的贺明德埋头道,随即反问:“你呢?”
静默了片刻,赵钱孙李抬抬嘴角:“若看的中的话。”他和贺明德站在最后面,又自小相熟,贺家和赵家分属于军政两个系统素无龃龉,因此感情不错。
“你知道,我不怎么喜欢女人。”
周吴郑王预备替刚刚醒来的沈倩倒杯水,听到这从门缝里溜出来的声音,眨了眨眼睛。
第3章 过气人
昨晚的活干的比较轻松,所以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周吴郑王很是神清气爽。
日月明是他们老板经营的几个业务里的一项,平日里周吴郑王上班的地方在崇明街外的一家娱乐会所“夜色”,大多数时候都在一楼的酒吧里陪聊,周吴郑王也住在这边。
和刘喆周彦他们不同,周吴郑王的收入并不怎么样,他说是陪聊,就是货真价实的陪聊,并不喜欢陪睡,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卖艺不卖身,虽然被小老板唾弃了一鼻子,却依然坚持。
好在老板也自诩是个文明人,并没有逼良为娼的爱好,因此虽然不太满意他这种不积极不主动的工作态度,最后还是答应了他。
“早上好。”睡眼惺忪的周吴郑王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穿着睡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本来在吧台上恹恹的擦着酒杯的路放看他暴露出大半个胸膛,被这人闪瞎了狗眼:“一大早就卖弄美色,纣王也很是闷骚嘛。”
“不要叫我纣王,叫我周王大人。”周吴郑王随口同他笑了两句,从吧台边拿了个刚刚洗净的杯子:“我去倒杯水。”
“哎……真是浪费啊,放着我这个响当当的调酒师不用,去喝什么白开水。”路放摇头晃脑的嘴花花:“美人的心思真是难猜,不如来杯鸡尾酒?”
周吴郑王背对着他摆手:“多谢盛情,可是不必了。”
“美人?哼,美人在哪?”一只脚踏进酒吧的刘喆就听到路放说的话,看到旁边站着的是他不怎么看得上的周吴郑王,少年人年轻气盛就讥讽起来。
路放一时间就说不出话来。
刘喆和周吴郑王不和是酒吧里的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即便和他们不熟也多有耳闻,路放相对而言更喜欢亲近周吴郑王一点,当初他刚刚来酒吧,虽然调酒做的不错,但是并不怎么会和客户打交道,常常被脾气暴躁的客户喷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个时候大多是周吴郑王来解围,还一度让路放对其大为信服,只把他当做人生偶像。
可是刘喆毕竟是吧里的红人,老板说要明码实价,因此男公关们的排名就放在吧台后面的柱子上挂着,从排名就能看到成绩,刘喆可是把周吴郑王压的死死的,正处于坐四望三的水平。至于周吴郑王,则在七八名开外了。
路放常常觉得这个排名很不公平,因为上面并没有放照片,他总觉得若是照片放了上去,周吴郑王被点名的频率绝不会那么低,但是事实是有钱有闲的大客户都按前几名点,点了之后满意也乐意撒钱,而会点名次低的人大多没什么闲钱,甚至只是来一次奢侈一把,不用指望什么回头客,自然也就赚不到什么钱,赚不到钱名次就更低,如此恶性循环,周吴郑王是翻身无望了。
“周哥想当美人我是不介意,”刘喆倚在吧台上:“路放,给我调杯酒。”然后接着道:“不过可要看哪个周哥,”他从眼皮子底下看了周吴郑王一眼:“至于某些过气了的人,也不要以为昨晚得了客人的喜欢,就能翻天。”
路放调酒的手一抖,却也没能回话,只是暗自咂舌,男公关们虽然说是老板的摇钱树,只是这明争暗斗也着实可怕,只能心里道了一声乖乖,然后老老实实的把酒推给刘喆,才偷偷摸摸的看周吴郑王一样。
周吴郑王倒没什么表示,依然是一派休闲模样,还带着几分没睡醒的惺忪感褪不去,站在饮水机边一口一口的喝着,对刘喆炮仗一样的话浑不在意。
最后喝完水这位过气男公关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身体都舒展开,路放看他袍子被撑开,腰带都要散不散的样子有些尴尬,觉得眼睛都没地方放。
“好困。”周吴郑王这么咕哝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恍然般道:“咦小刘啊,来这么早?”
刘喆只觉得一拳头砸在棉花上,气的耳朵要冒烟来。
“我一会儿还要睡个回笼觉,小刘难得来这么早,难道是和谁有约?”
“不关你的事。”
“也对,那我去找点东西吃。”周吴郑王就跟没脾气一样,对方说什么都应着,汲着拖鞋踱出门。
若说他有什么优点,就是脾气很好,自有记忆一来就很少动怒,旁人都当他是性子软,实际上是他不怎么看得上这些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是因为宰相脾气好吗?非也,不过是因为能惹怒宰相的人也太少,寻常人何必他放在眼里。
虽然做的是旧社会下九流的勾当,周吴郑王既不觉得自己有多可耻,却也没因为受捧而觉得自己多有能耐,他际遇坎坷才当了牛郎,实在非自己所愿,但既来之则安之,也不怨天尤人。
大约灵魂强大,也就不为外界所动,曾有人夸他有古君子之风,周吴郑王也只是笑回:“可曾有君子入勾栏卖笑?”
买完早点回来刘喆还没走,还有其他几个人,周吴郑王同他们打了招呼,也就在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了,慢吞吞的吃起东西来,他性子其实极慢,说话也都是慢吞吞的,碰上个急性子能被他搞到吐血,这人也从没改正过。
“命由天定啊,你看那赵二少,自己也不是特别出色,没个一官半职,不学无术,就因为爷爷是开国将军,父亲是军区司令,哥哥也是个上校,他就能什么都不干,压在我们头上,我们就要小心伺候着。”
周吴郑王听了心里好笑,他怎么不知道赵钱孙李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想到这他停下嘴里的动作,抽空瞅了正在高谈阔论的人一样。
对方一拨人还在继续:“命好有什么办法,差不多大,人家就是太子爷,我们就是出来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