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燃墨
田易上前一步,“兄台总算醒了,身上可还舒坦?”
床上那人裹了被子坐起来,大约还不怎么适应他的口音,顿了一会才道:“我很好,昨天谢谢你。”
估摸这人的来历脱不开养尊处优四字,田易想着得客气些,“些须小事,无足挂齿,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对方停顿的时间更久了,“你是问我姓名?”
“对啊。”
“严君。”
这回换田易被唬了一跳,“阎君?”搞了半天不是妖怪,而是阎王爷?
严君对他的质疑有些不满,“是,有什么问题?”
“那倒没有。”
田易心说你昨日若是这样回答而不冒出来什么卡螺蛳,湾里的其他人定不会将你沉塘而是把你供起来!
听说前朝皇帝爱干微服访民间的事,莫非阴间的皇帝也有一样的喜好?当然他也没真信,在他看来,这人的回答要么是因为他遭遇变故脑子生了毛病胡思乱,想将自个当成十殿阎罗,要么便是在故意乱扯身份。
而且前者可能性较大……他不免露出一丝同情。
注意到他的神色严君皱了皱眉,想着他是救命恩人,发作不得,接着听到他又问,“那兄台家住何方?因何流落到此?”
严君便一脸迷茫了。
说来也不怪他,田易说话有些口音,对严君来说,甚至还不如外语好听懂。一旦听不明白,他心里就不自觉地发慌。
经过一夜的反复思考,严君对自己这番奇特的遭遇——他记得之前是在酒店为了新总监和新总厨到来而举办的晚宴上,当时自己已经被解职,却不想窝囊地退让,还特意好好装扮了过去。虽然多喝了几杯,但也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下楼乘电梯也没有跌倒的道理,算是稀里糊涂来到这里——也不得不认命。
就算他是科学家,只怕也不可能因陋就简地造出时光机来把自己送回现代。其实也无所谓,反正来都来了,再说工作出现变故,父亲在自己中学时就因病去世,早就同父亲离婚再嫁的母亲,也有同母异父的兄弟足够照应她。
想是想得很好,可还是难以安心。整整一晚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身上也忽冷忽热,等到好不容易有些困意的时候,门就被打开了。
外头才刚亮起来,他开始还觉得这也太早了吧,后来才记起小时候课本学过的,古代劳动人民一向早出晚归。
田易想了想,换了说词,“你是哪的人?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
严君扯扯嘴角,“很远的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到这里只是意外。”
他的语气和内容都透出点瞧不起人的味道,田易想着忽逢变故再怎么刻薄也是寻常,并没有计较的意思,“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这……”
严君又被问住了。
彻夜未眠说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当然不可能,但他在现代学的虽然是厨艺,却是西餐。而这里是古代,看这条件就知道没什么做西餐的机会。想到这他又有些怨愤,他明明是酒店最出色最前途无量的年轻大厨,凭什么是他落到眼下这般田地!
心里一激动,嗓子跟着也不舒服起来,他忍不住咳了好一会。
成伯一直冷眼旁观,此时便道:“公子你的风寒还没有好,不如先在我们家住下来,一切稍后再说,你看可好?”
严君一点也不想寄人篱下,事到临头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头,“好,谢谢,我一定会报答你们。”
小书童闻言不高兴了,“我们救你莫非是指望你报答么!”
看出严君心情不佳,田易将田七拉回身后,“不管怎样,先把病养好了接下来什么都好说,你继续睡一会,等早饭好了我让他来叫你。”
“……嗯。”
严君也没客套的意思,径直躺下钻被窝里闭了眼。
*
田七更不高兴了,出了门就撇嘴道:“这人好不讲礼数。”
“田七。”
田易不赞同地叫了他的名字,“看严公子的情形是遭难了才流落到我们这儿,遭逢大变性情难免和平时不同,哪怕看不过眼也要体谅。”
“……是,少爷。”
田七不情愿地道,看厨房就在眼前,快走几步进了门,只扔下一句,“我去生火。”
田易想再同他说两句,却被成伯喊住,“少爷,既然他会留在我们家,后面的事情就不能不考虑。”
“我也这么觉得。”
田易早有想法,要一直把个大活人藏在家中不被任何人知晓,那是绝无可能。家里当初还有些家财的时候虽说修了房院,但比不过族正家的高门深院,家里人口少又简单,多个把人就很显眼,瞒不过谁去。唯一的办法,是在昨日事情淡下来后,将严君直接摆在外面,方不至于惹眼。
只不过,这样也得给他想一个稳妥的身份才是。
“成伯,我们家的亲戚和来往别人都清楚,只怕安不了哪个的名号到他头上。我记得您好象有户亲戚……是在华亭县?”
“少爷的记性到底是好,难怪老爷一直想着让少爷光耀门楣……是在华亭县,少爷莫不是……”
成伯的感慨让田易浑身不自在,赶紧道:“成伯真了解我,就委屈点严公子,让他当一当成伯您的远房堂侄吧。”
“这倒没有什么,只是严公子会不会愿意?”
“他当然愿意。”
田易笑眯眯地拍板。
这事可由不得那位严公子,他可不会叫事情变成因为自个好心收留了谁,却反倒给自家惹上麻烦。
“那好。”成伯没有再提出异议,“少爷你说说具体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