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犹大的烟
细布衣服,半新不旧,虽然和胤禟、胤礽以前的贡缎衣服没法比,但是好在干干净净的。
胤禟跌坐在胤礽身边,缓了口气,等手臂不麻了,将身上的破旧衣服脱了,换上了一套青色衣服,想了想,又将自己衣服里的一些碎银子和银票拿了出来,藏在衣服口袋里。
又十分费力的给胤礽扒了染血的衣服,帮他也换了件褐色衣服。
将胤礽往里推了推,自己趴着在他身边躺下来。他细细观察了会,外面似乎没有人看守他们。但是不时有一两个人路过,而且,这院子在其他院子的包围之下,想逃走委实不容易。发愁了一会,背上越来越疼,胤禟低咒一声,又起身,将桌上的金创药拿了过来,脱了衣服,自己勉强够着抹了些,才又睡下了。
如是几天,那唐婉每天都过来看顾胤礽,胤礽昏睡的时间少了。却对唐婉厌恶的很,当然他看胤禟也不顺眼就是了。
唐野果真没有再来过,那冯堂主和蒲宋却来看过两人几次,冯堂主见胤礽醒了,说明了希望他配合天地会和康熙谈条件的事情,日后还是会送两人回去的。蒲宋只看着胤禟,并不多嘴。
到第五天的中午,唐婉忽然推门进来,一下扑倒胤礽面前。眼里似乎带了泪,“冯堂主本来只是说利用你们,让康熙不再滥杀天地会的人,但是总坛那边听说抓了你们,有人说要杀了祭明祖,现在两拨人意见不合,都要打起来了。”
“听说总坛那两拨人都往这里赶了来,清兵却不知道如何得知了消息,也围了过来。冯堂主说,若,若没有办法,只能将你们杀了。现在前面乱的很,没有人会注意后门,你们,你们走吧。”
胤礽躺在床上先是面无表情,最后听唐婉说让他们走,才看向她说了句:“好。”
唐婉将两人带出了后门,走小路又绕过几个院子,前院却听着乱了起来。
唐婉停了脚步,看着胤礽,似乎就要哭出来:“你救了我,这次就当是我还了你罢。再出了那边那道门你们就可以走了,现在我却是非回去不可了。”
胤礽等唐婉转身,一下打在她后脑,唐婉立时晕在了地上。随即又瞪向胤禟,胤禟忙扶了他往门外走去。
一推门,门外却站了两个身穿粗布衣服的人,看见两人,喝了一声:“站住,你们俩哪个堂口的,怎么这么面生?”
胤禟低了头,说道:“我们是跟着浦公子新过来的,两位兄弟不认识也是正常的。现在我哥哥得了急病,不得已要去镇上一趟。”
那两人对视一眼,忽然一个开口说道:“地震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胤禟一愣,已经接口:“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那两人一抱拳,“果然是自己人,兄弟不要怪罪。”
胤禟忙说,“不会,家兄事急,以后再请两位喝酒。”怕走的慢,两人转过弯后,胤禟顾不得后背的伤,背了胤礽快步离开。
第41章 千金之子
怕被追上,胤禟不敢停下,背着胤礽咬牙坚持走了大半日。他们刚刚出来的宅院建在山中,胤禟深一脚浅一脚的寻了个方向一路扎下去,他没有走那条羊肠小路,只挑了树林中隐蔽的地方走着。左右伸出的树枝,不时在他脸上手上划出细小的血口子,脚下也不平坦,磕磕绊绊走了半日。
终于听见前面似有水声,胤禟紧走了几步,看到溪水才停了下来,将胤礽扔在地上。自己虽然嗓子里面已经像要冒火,也再没有一丝力气爬起来,他觉得自己简直参加了一场长时间的负重越野赛,浑身都叫嚣着疲惫。
现在危险暂时好像没有了,胤禟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溪边的石头虽硬,也比被人拘禁时的软榻好上不知多少,又天高云淡,水声潺潺,远离凡事纷扰,胤禟眯着眼看着天上的云,慢慢闭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攥住他的衣领。胤禟一个激灵睁开眼,却是胤礽正恶狠狠的瞪了他。胤礽看他睁眼,将人揪起来,一巴掌甩过来。
胤禟哪里还有力气躲,胤礽一巴掌之后,又给了几下,红了眼恨恨说道:“我真是当时犯晕,才怕舅公的人对你不利,亲自带着你从后门走,没想到竟然被你害到这种境地!”
边说边揪了胤禟的衣领:“若是我为你赔上性命和太子之位,你担的起吗?!”
胤禟被他用力摇晃着,一阵头晕,咬牙闭了闭牙,攒了些力气。抬手用力一翻,随着右腿一别,将胤礽踹开。胤礽没有想到他居然敢和自己动手,失了先机,他身上又带了重伤,两人纠纠缠缠几下,已经被胤禟压在地上。
胤禟骑在胤礽身上,反手也是一巴掌,这两日的委屈再也忍不得,厉声道:“胤礽,你又以为这是谁的错,不是你和索额图心怀不轨,密谋叛逆,你心虚什么?”
“还敢说你受我连累至此,是我的侍妾跟天地会有勾结?是我的身份引了那些人费尽心思的埋伏劫持?我才当真是倒了大霉,当日居然跟着你走了。”
胤礽自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在天地会,也没有人敢动他一下。刚刚被胤禟扇了一巴掌,还给了几下,被他的无礼犯上气的直冒烟。当下也不顾肩上伤口,下狠了力气一手抓住胤禟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了他衣服,将他推了下去。
胤礽肩上的伤口裂开,钻心的疼,这疼让他更为气愤,当下手下也再不留情。颤斗中,胤礽的衣服被胤禟扯乱,什么珠子,玉佩落了一地,甚至还有把镶玉的小匕首。
胤禟形象更是惨不忍睹,他武功本就不如胤礽,刚刚扳倒他也不过是因为胤礽身上有伤。现在胤礽被他气得有拼命的趋势,他立刻又落在了下风。
缠斗中,胤礽手不小心撕开了胤禟的上衣。胤禟穿的是那少年找来的细布衣服,其实也就是纯棉布衣服,自然不如丝绸结实。胤禟红着眼也顾不上这些,仍旧对着胤礽手脚并用的撕打。
胤礽却一转眼,看到了他背上的鞭痕,几天过去,那鞭痕已经没有了原先的紫红色,却是青紫了,更见狰狞。他蓦然想起了那日胤禟被吊在房中,默默垂泪的样子,不觉停了手。
胤禟的拳脚还是落在他身上,其实他累了半日,哪有什么力气。那些力道落在胤礽身上还不如肩上的伤口疼。胤礽低头只看到他半敞的衣服包裹着瘦小的还是少年的身骨,下不去手了,将胤禟狠狠推开,骂道:“没规矩,滚。”
胤禟被他推到石头边上,就要掉下湖去,气得胤礽又上前勉强一把抓了回来扔地上,自己躺倒在一边再不理他。
胤禟在地上喘了会气,理智慢慢回笼,他心里有些懊悔。倒不是说后悔打了太子,而是想着,自己又和他认真计较,胤礽平日只待在深宫之中,众人又都对他众星拱月般百依百顺,经历这种事,他自然也平静不下来。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对自己下狠手,至少溪边的那把匕首,两人都没有想过去拿起来招呼对方。
伸手细细打理好又被撕破的衣服,胤禟将袍子下摆撕下一条将破的地方打了结,二月春寒料峭,溪边当真冷的很。
有了力气,胤禟去溪边洗了手,又用手掬了些水喝了,虽不是玉泉山的御用水,却自有一股清冽甘甜的味道。
“给我弄你水过来。”上面一声沙哑的命令传来,胤禟嘴角抽动了一下,但是又想到他好像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还是又从袍子上撕了衣角下来。
在清水中洗净了,系在手背上,用手捧了水上来。胤礽皱眉看了,颇有些嫌弃的意思,但是还是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
抬头瞪了胤禟一眼,胤礽冷着脸说道:“去那边屋子看看,有人的话买些吃的过来。”
胤禟一愣,转头细看,才发现对面树林掩映处露出一个小屋。胤禟自己也已经饿的胃里翻腾,转身扶了胤礽,过了溪上浮桥,来到屋前。
这屋果然是个小屋,只有一间,还都是树枝茅草搭成的。胤禟喊了两遍,并不见人应,索性自己去推了门。屋里没人,有灶有床,简陋的很,应该是守林人的屋子,这季节却不住在这里。
胤礽看屋里这破旧的样子,眉头皱的摔手就想走。胤禟一把拉住,平心静气的看着他:“出了这里,今晚再没有住的地方。”
胤禟又走到一张椅子面前,用袖子擦了,胤礽才勉强坐了下来。
胤禟看了看端坐的笔直的胤礽,这位是指望不上了。暗叹一口气,低头看自己的手,也细白如玉,手心里几个薄茧还是习字拉弓的时候出来的。来了这里,自己哪里做过什么杂事。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晚餐怎么办,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个是钟鸣鼎食君子远疱厨。一个皇太子,一个阿哥,谁做过这些事。最后还是胤禟翻了个白眼,转身拿了屋里的水盆,去溪边拎了水回来,用抹布收拾了屋中尘土。细细翻找了下,又找到一个陶罐里盛了少半罐的小米混着高粱的杂粮。
前一世母亲做饭的时候,胤禟是看过几次的,一些简单的他也学过,但是电饭煲做米饭和用大锅做是一样的原理吗……
往锅里倒了两碗杂粮,想想怕不保险,添了三大碗水,转过身看到正愣愣的盯着他的胤礽,又泄气的自己去外面寻了一些枯枝进来。
胤礽从没进过这种简陋的地方,只觉一刻也不想待下去。可是真如胤禟所说,难道还要饿死不成。于是只得看了屋里唯一可入眼的——忙的团团转的胤禟,看他琢磨着放水,看他皱眉研究火镰的用法,倒也不觉得无可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