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糖冬瓜
“什么?对我那一枪念念不忘?”
“他来到这里之后,没有对我们说过任何一句话,除了说‘我要见那个开枪击中我的人'。我也很好奇,他见你要做什么呢?”
“也许他是想要报复。”曲昀回答。
是啊,凌默要见他做什么?
这点,曲昀也很好奇。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你陪他喝一杯下午茶吧。”怀斯特博士站起身来。
“一杯下午茶换三千美金?”
“是的。”怀斯特点了点头。
“那可以啊。”
杜克走到了曲昀的面前,给他的耳朵里置入了耳机,给他换掉了外套,然后点了点胸口上的一粒扣子:“我们需要看到凌默的表情。”
说白了,就是监视凌默的一举一动。
曲昀很想告诉他们,就算天塌下来,凌默的脸上也不会有任何表情。
杜克带着曲昀离开了这间房间,他们的身后跟着两名类似岛上的守备人员,从他们的身型和走路的姿态来看,曲昀能够感觉到他们都是万中挑一的好手,而且非常警觉。
一边走,杜克一边问:“你说我没有你的初恋长得好看,是真的吗?”
曲昀摸了摸鼻尖:“你没有这种体会吗?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算是只懒蛤蟆,你都能把他看成白天鹅?”
“我没有。因为我没喜欢过癞蛤蟆。”杜克回答。
曲昀一边走,一边计算着自己的步伐,这段通道是直线,大约一百米左右,当终点的门打开,曲昀立刻就听见了海浪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如同无限轮回。
空气里是湿润的,带着海水的咸味。
曲昀被杜克带上了一辆沙滩车,这座岛很大,他们开了五分钟,都是沿着岛上高高的金属围墙行驶。围墙的另一边,锁着的就是属于“黑雀”的机密。
自己虽然上了岛,但并没有接触到机密的机会。
当他们来到一片月白色的沙滩前,曲昀看到了独自一人坐在日光下的凌默。
他的身后,是六名看守者,他们的装备和跟在杜克身后的人是一样的。
“到了。”杜克说。
“下午茶呢?”曲昀问。
“什么?”
“怀斯特博士说,把我叫来这里就是为了陪那个小子喝一杯下午茶。”
杜克朝曲昀比了个中指。
看来下午茶是没有了。
“他身上没有武器吧?”曲昀走下沙滩车,回头问杜克。
“他没有武器。但是,他有本事直接掐死你。”杜克笑着回答。
曲昀顿时感觉很不好了。
他看向凌默,即便是在这样的灼热的日光之下,曲昀也能从凌默的背影里感觉到一种冷意。
因为有些冷,和温度无关,除非他愿意为人敞开,否则永远捂不热。
曲昀的手心开始出汗,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紧张。
他不知道这一次,自己还能不能靠近他。
每走近一步,曲昀的脑海中仿佛都能感觉到有什么正在抖落的声音,那就像是一把最精致古旧的大提琴,掩埋在风霜里,被冻结的琴弦上冰棱碎裂着等待掉落。
曲昀来到凌默的身边,他这才发现凌默并不是看向远方期待自由,而是闭着眼睛,仿佛在享受宁静,又好像不过是等待谁的到来。
“这里太阳挺毒的,你擦防晒霜了么?”曲昀开口问。
“我每天只有这五分钟可以晒到太阳。”凌默回答。
他的声音很平静,不像是个囚徒,也不像是来度假的,但却让人清晰的感觉到他不属于这里。
“那个,怀斯特博士跟我说,你不怎么配合他们的工作……还说要见我。”
凌默睁开了眼睛,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开启,他看着曲昀的时候,那种透彻的感觉让曲昀莫名心虚。
而心虚之后,就是一种巨大的期待。
你会认出我吗?
你会相信我吗?
曲昀没有挪开自己的视线,而是尽量克制着自己发狂的心跳,看着对方。
“从把枪端起来,到扣下扳机,避开挡在我面前的你的同伙,你击中我所花费的时间没有超过一秒。你没有在直升机空中盘旋的时候就瞄准我,是为了让我放下戒备。但你瞄准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一般人。”凌默的声音冰冷却客观。
曲昀有一点小小的失落,原来凌默是被自己的枪法给惊艳到了啊。
“因为如果不能抓住那一秒,我可能再也无法击中你了。”曲昀回答,“而且那一枪价值五百万美金。”
这时候,凌默身后的看守提醒说:“五分钟到了。”
凌默没有丝毫留恋地起身,拍了拍身后的沙粒。
曲昀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腕,下意识一把就扣住了他。
“他们没有把你的手表还给你。”
凌默低下头来看着仰面望着自己的曲昀,并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略带冷淡的回答:“是的。他们是骗子,你也是。”
他跟着那几个看守离开了,坐上了一辆沙滩车。
曲昀也转过身去,回到了那辆沙滩车上。
杜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们聊的竟然真的只有那一枪?”
“不然呢?聊天气?”曲昀很想找个理由留在这里,但是如果太刻意必然会让怀斯特怀疑,他用一种迫不及待离开的语气说,“这里就像个海上监狱,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别忘了我的三千万美金。”
“你可真是个守财奴。你需要等一周。”杜克回答。
“一周?这么久?这里有赌场吗?”
“没有。”
“年轻漂亮的小伙子呢?”
曲昀本来想说穿着比基尼的美女,但是一想到这个身份的主人的品味,自己还是“顺应”一下吧。
“本来我想说我也算年轻漂亮的小伙子,但是你说我没有你的初恋漂亮。”杜克扯着嘴角回答。
“你们的沙滩上连个沙滩椅都没有!”
杜克还是笑了笑,沙滩车将曲昀带到了之前的那个通道门口,他被带回了那间房间。
曲昀回去之后,发现这里就像牢房一样,除了一张床可以睡觉还有洗手间浴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曲昀抱着后脑躺在床上,一周时间看起来无聊而漫长,但对于他来说实在太短了,根本不足以找到留在这里的理由!
他需要接近凌默啊!这样一想,他觉得之前的两次深潜实在太容易了,至少他能和凌默朝夕相对啊!曲昀烦躁地踹了一下被子。
这时候,怀斯特博士就在电脑前看着曲昀的反应。
“杜克,我们的客人看起来并没有耐心在这里多待一秒。”
“他在外面的世界活的挺精彩。”杜克有点幸灾乐祸地说。
“走吧,又到了格雷医生对凌默的心理治疗时间了。他总是不肯放下路骁被杀的事情,就永远不可能为我们所用。”
他们穿过了幽长的通道,乘坐电梯一路下降,进入了一间房间。
从房间的玻璃窗望过去,他们可以看见凌默躺在一张床上,床边坐着一位优雅的五六十岁的女性。
怀斯特可以从扩音器里听到他们的谈话。
“这就像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没有尽头,你必须停下,回头。你心里很清楚,那个人已经不可能陪着你走下去了。”
格雷医生的声音很柔和,从扩音器里也可以听见某种有节奏的声音,它的音调是重复着的,但是重复的节奏却越来越缓慢,仿佛很快就要终止。
以及凌默的枕边燃烧着什么,发出“哧哧”的声音,就像是沙粒从缝隙之间掉落下来,然后不断流逝。
这时候,格雷医生的手指在手机上碰了一下,那不断重复着的缓慢的声音完全停止了。
玻璃墙的另一面,杜克揣着口袋有些怀疑地问:“我不觉得凌默睡一觉起来,就会变得像岛上其他十八岁的孩子那样乖巧、听话和懂事。”
“我们不需要他乖巧听话,我们需要他能思考,为我们思考。”怀斯特低下头来整理了一下袖口。
格雷医生就坐在那里,陪着凌默睡了快三个小时,而怀斯特和杜克就在玻璃墙的对面,观察了快三个小时。
当格雷医生转过头来看向玻璃墙的时候,怀斯特和杜克知道,这一次催眠治疗的时间到了。
房间里的老式挂钟发出了“铛铛”的声响,当它停下来的时候,凌默的眼睛缓缓张开。
“孩子,你睡的好吗?”格雷医生微笑着问。
“我已经很久没有睡着过了。”
“我们可以把它当成好的开端。你正在一点一点地放下。”
“医生,有一个故事你一定听过。”凌默不紧不慢地坐起身来。
“什么故事?”格雷医生很有兴趣地问。
“有一个猎人,在森林里狩猎,跌入了一个陷阱,摔断了他的一条腿。他一直等待着有人来救他,但是一整天过去了,都没有人来。于是猎人决定自己爬上去。直到第二天的傍晚,他才好不容易来到了陷阱的边缘。”
“这个故事我听过。”格雷医生点了点头,接着凌默的故事继续讲下去,“当猎人好不容易来到陷阱的边缘,正好有人经过看见了他,于是就问他怎么回事。猎人回答自己跌入陷阱摔断了腿,一直没有人救自己,于是只能自己爬上来。那个路过的人很奇怪地问他,既然你摔断了腿,怎么从这么深的陷阱里爬上来的呢?猎人一听,顿觉全身无力,再度摔回了陷阱里,再没有爬起来。”
“是的。”凌默说完,就离开了这间房间,被那群保镖带走了。
格雷医生站在那里几十秒之后,转过头来看向玻璃墙另一面的,朝着怀斯特摇了摇头,脸上是很为难的表情。
“怎么了,那个故事是什么意思?”杜克不解地望向怀斯特。
“求生的意志,让那个猎人从陷阱里爬了上来,当他失去求生意志的那一刻,他又跌落了回去。”怀斯特回答。
“这个我懂。但是这和凌默又有什么关系?”
“凌默就是那个猎人,关于路骁的记忆是凌默活下去的意志。我们如果拿走这段记忆,就是要把凌默推下去。除非我们把凌默的大脑完全清空,他所有的认知、所有的逻辑都摧毁了重新来过,否则他永远不可能放下路骁。但如果摧毁他的一切,那么他对我们就没有任何用处了。”怀斯特向后闭上眼睛。
“我不理解!一个人怎么可能对另一个人那么重要?”杜克不解地蹙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