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糖布丁
“还好。”胤禩闭上眼睛享受雍正爷的服侍,慢慢睡意上来:“估摸着这明日便南下,以免生出变故来,总能赶在四哥生辰之前回来。”
胤禛见他疲惫的模样,低头在他嘴角亲了一口,笑道:“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要上朝,你也甭回去了,就在这里歪一下,嗯?”
胤禩也不想跑来跑去折腾,便点了点头。只是两人心里都有事所牵挂着,又疲惫得很,胤禛知道胤禩明日或许会南下远行,也不想折腾得他太累,只能拥着那人耳鬓厮磨一番,才浅浅睡去。
如今两人能单独相处的时间愈发少了,有些时候,这样不经意流露出的亲昵更显珍贵,足以胜过万语千言。
……
第三日,胤禩借着河工善后的名义南下,轻车简装。胤禛想起几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劫持案,不由抓着胤禩从头至尾叮嘱一番,几乎让胤禩绷不住脸上笑容——这婆婆妈妈的人真是老四?
第91章 欠债
再次南下的路上,胤禩不管是用膳看书还是休息之时,都不自觉得总是想起胤禛的叨念来,暗叹莫非自己也魔怔了不成?
因为廉郡王的突然离京,让京城户部催缴欠款的担子都压到了雍亲王肩上,虽然两人已有了章程,但难免首尾难顾。几日之后,昔日的拼命十三郎也复了差事,跟着雍亲王在户部办差。
胤禩一路南下,直接到了江宁府。曹寅早已因为还不了款而病了数日,如今接到圣上的密函之后更是心里不安,拖着病体亲自将胤禩迎入府里。
胤禩与曹寅密谈两日,将康熙的话儿传达了下去,又回忆了幼时记忆中的片段,不着痕迹的安抚了曹寅,让他知道老爷子圣眷仍在,当年的情分都还历历在目,只是如今朝廷需要改制整顿,人人都在看着,因此老爷子并不方便亲自出面干涉,以免落个徇私的名声。
曹寅听得热泪盈眶,几次又是跪谢天恩,又是口称辜负了皇上、罪该万死。
胤禩估摸着差不多了,才笑着将人扶起来,重新落了座。从袖中摸出一纸名单来,暗示这上面的人可都是打着曹李两家旗号再外行事之人,其中不乏曹家的门人媳妇子侄儿,又收受好处帮人办事的,也有放印子钱收利息的。
曹寅一看顿时汗如雨下、面色死灰,他头一个便看见自己儿子的名字赫然列在那单子之上。再一抬头,便看见胤禩略带为难的脸,对他道:“曹叔叔,即便是皇上有心相互,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谁都看着呐,令郎却一掷千金只为抬个……小妾进门,这若是让有心人报上去了,只怕……”
其实何止是抬个小妾进门,那分明是为了讨好个妓子与人用银子好勇斗狠,这些风声自然也传到了曹寅耳朵里。曹寅一听,便明白了,连忙口称定饶不了那畜生。
胤禩笑着又宽慰了他几句,暗示了事务要及早处理,身为皇上的心腹,自然也应该为皇上分忧,哪怕倾家荡产也不用担心,只要这个榜样做得好了,让皇上公正无私的面子有了,日后必然能够再图起复。
曹寅一听,心思活络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个廉郡王的话有几份能信。只是如今他病急乱投医,不能细想了,若是有活路,自然也不愿去寻死的。于是略一犹豫,咬牙从怀中摸出一支鼻烟壶来,道:“八爷既然给奴才透了底,奴才就说说实话,实不相瞒,这是奴才自己备下的药,就等着哪一日上面催缴的人来了一口气喝了,好歹落得个干净,省得受这许多腌臜气。”
胤禩自然知道曹寅前一世用死换来了老爷子的垂帘,让曹家的后代甚至后来的姻亲李煦代管两淮盐差,以年奉来填补曹寅生前亏空的事。因此对于老爷子的心思,胤禩还是猜得准的,便极力游说曹寅置之死地而后生。
若是前世,他是巴不得曹寅自尽病故,这样老爷子多多少少会迁怒到公事公办的胤禛,即便关系不大,但老爷子明显徇私的行径,也能给老四添添堵,他与小九在煽风点火一番,不怕下面的人翻不出风浪来。不过眼下两人既然上了同一条船,他也便改了路数,怀柔安抚起来,自是不表。
胤禩既然打着视察河工的名义,自然只在曹家停留了几日便绕到去了河督府和安徽河堤,六七日之后,便启程往回赶路。一路上胤禩将前世的事寻思了一遍,忽然冷汗就下来了,他想起了前世小十在八月十五宫中家宴之时对老四的一番讥讽,这次走得太急,以至于忘了打招呼,也不知还能不能赶得上。
紧赶慢赶,胤禩还是错过了八月十五的宫中家宴上,那精彩的一幕。
胤禟与胤俄因为胤禩的原因,之前与胤禛的关系也算过得去,只是后来因为处理了江南盐商勾结的事情得罪了胤禟,虽然被胤禩压了下来,但终究有了间隙。这次因为催缴户部欠款的事情,胤禛毫不卖胤俄的面子,彻底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十阿哥。
中秋节康熙在御花园设宴大会六宫这晚,胤俄故意姗姗来迟。因为性子大大咧咧,行事粗鲁莽撞惯了,什么话都敢说,康熙曾经说过老十是皇子中唯一一个粗汉子,平时非但不怪,反而有些纵容着,因此当下也不生气,反倒是笑问道:“老十,怎的来迟了?”
胤俄面色毫不惭愧,阴阳怪气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家里遭了强盗,在来宫的路上又看见街上到处都摆着地摊,摊上卖的全是几个阿哥家里的东西。儿臣觉得希罕,仔细看了一阵,所以来晚了。”
康熙闻言有些不解,但胤祥那边已经坐不住了,不顾一旁胤禛的弹压,‘噌’地一声站起身来,走到胤俄面前对他道:“十哥,还请你把话儿说清楚了,什么叫遭了强盗?什么叫摊子上卖的是众阿哥府里的东西?”
胤禟一声冷笑,端起面前的盅子低头喝了一口茶。
胤俄本就是个犯浑的性子,正因为逼债的事情想找茬呢,也‘呼啦’一下站起身来,几乎碰到了胤祥的鼻子,阴阳怪气道:“怎么?做贼心虚了不是?十三弟不如去看看哥哥府里,已经是家徒四壁了,兄弟们哪个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拆东墙补西墙的,倒是有人逍遥快活着,陪着皇阿玛在这里吃酒赏月!”
康熙面色黑下来,一旁的太子见状想要出声制止,但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一瞬,微微侧目觑着一旁眉头紧锁面露担心的胤禛。只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那边两人早已出口对骂了起来,胤俄最是我行我素的,除了不敢对胤禩动手之外,他连胤禟都敢打的,当下便是一脚踹出将胤祥踢了个趔趄,口中骂道:“你是个什么身份,下贱人生的种也配这样同我说话!”
胤祥最是听不得旁人辱他额娘,也气红了眼,一拳头挥过去正好轰在胤俄下颌,两人顿时滚做一团。众位阿哥连忙或真或假地上前拉架,嫔妃宫人们连同年幼的小阿哥们都惊慌失措,太监侍卫们碍着两位都是阿哥,谁也不敢上前。
这混乱的当口儿,众人听见一直沉默的帝王一声低沉的暴喝:“都给朕滚开!让他们接着打,往死里打!谁也不许劝!”
帝王雷霆一怒发怒,连正在打架的两人也都不敢再放肆下去,从地上滚了起来跪下给康熙请罪。只是胤祥因为额娘受辱的缘故十分委屈,言语中也不由带了些出来;康熙知他委屈,一看胤俄仍然一副浑然不怕的摸样,喝道:“老十,今儿个你是诚心要气朕?还是有什么用意?滚过来说!”
胤俄虽然看起来是个莽汉子,但却着着实实在某种程度上合了康熙的意——你越是熊,他越生气,你越硬,他越喜欢你。兴许为人父的都这样,会哭会闹的那个儿子往往得的纵容更多些,先前太子便是这样,只是后来因为储位触了皇上的底线,才有了一废,如今太子做事不免有些瞻前顾后起来,越发为老爷子不喜了。
胤俄往地上一跪,梗着脖子道:“皇阿玛,今日儿臣也有话说话了。今日家宴惹了皇阿玛生气,是儿臣的不孝,可儿臣也是被逼急了,你且看看,历朝历代,哪有这样兄弟相逼的,哪有吧皇亲国戚逼得变卖田庄宅子还债的?都是皇子,凭什么有人就是债主,我们就得做佃户?有人仗着皇阿玛的明天胡作非为,今日我也豁出去了,这些话杀了儿臣儿臣也得说!”
康熙环视了一圈神色各异的儿子,他是知道宫外有些人换不起债而自杀的,只是不知道连自己的儿子们也到了要变卖家产的地步,这些个细节,下面的人也不敢说。这种情形让他想起了远在江南的伴读,心中不忍,但转念有一想到这是改革弊端,整顿吏治的首重,好不容易自己下了决心,多少人看着呢,若是为了的儿子开了这个缺口,先去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因此康熙下了狠心,当下厉声斥责了胤俄为兄不悌为臣不恭、无理耍赖,欺凌皇弟,辱骂朕躬,更说他眼里没有祖宗家法。又说清理国库是朕的旨意,老四十三他们不过是遵旨办事,谁敢不服!眼见胤俄仍然一脸怨愤,康熙暴怒不已,大声呼道:“来人!”
这时李德全与侍卫德楞泰连忙上前应声道:“奴才在。”
康熙指着胤俄道:“把这个不懂规矩不尊礼法的混账东西关到宗人府去,重打二十大板,刑拘三日!”众位阿哥连忙一同跪下就要求情,康熙怒目而视:“谁也不许求情!”
于是一场好好的家宴便这么不欢而散了。
是夜康熙回到乾清殿内,愁眉紧锁、连连叹气,李德全连忙上前服侍了一回,正要劝皇上歇下,康熙抬眼道:“可有老八的消息?”
李德全忙道:“今日不曾收到廉郡王的折子,算着日子,想必快到京城了吧。”
康熙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
……
等到胤禩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时候,胤俄已经从宗人府被放出来了,还没进府便有宫里来人宣召,胤禩只得转身去随人一道去了乾清宫面圣,将与江南曹寅的谈话细细回复了一遍,虽说详情早已写在折子里递过了,不过康熙仍是亲自询问不放过丝毫。
听过了胤禩的回话,康熙默然一刻,叹道:“这事也只得如此了,且让他们尽力就是,实在怀不上的,从朕的私库中出便是了。”
胤禩装出微微诧异的模样,立刻跪下先是口称皇上恩慈体恤臣工,再暗示此先例一开只怕有人会有样学样,或是阳奉阴违起来。
康熙自然知晓这其中的顾虑,挥挥手道:“此事自然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曹家如今陷入两难,朕也不是没有责任,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
等到出了宫门以过了晚膳时辰,高明早趁着这段时间打探了十爷被宗人府刑拘用刑的事情,等胤禩一出来便在他耳边低声说了。若是在前世,胤禩必然直接去道老十或是老九府里商量对策去了,只是如今他却是想到不知胤禛那边如何了——揉一揉眉心,胤禩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暗道我这是公事要紧,待明日去寻老十他们也不晚,便开口道:“知道了,去雍亲王府。”
胤禩一身风尘得赶到雍王府上,胤禛自然知道他过府门而不入便被直接宣入宫中的事,如今见他从宫里直接上了自己这里,连日来的烦躁也一股脑儿抛到了脑后,面上难得露出了欢喜的神色,亲自拽了胤禩的手进书房。
胤禩解下罩衫,松了领子,由苏培盛服侍着净了面手,接过老四亲手递过的茶水抿了一小口,才道:“一路上都没怎么用膳,还是劳烦四哥府里的厨子再动一回罢。”
胤禛听罢哪有不高兴的,便道:“正好,我晚上也用得不多,厨房里定然还留了膳,你陪我一道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