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糖布丁
胤禩身上又累又倦又痛,本没什么胃口,但见马氏一脸小心翼翼的神情,便打起精神,笑着道:“还是福晋想的周到。”便携了马氏的手,一道下去用了早膳,才洗漱沐浴一番。
谁知还没等他躺下,高明鬼鬼祟祟地在门边探头探脑,被胤禩看了个正着,便皱眉道:“什么事?怎么规矩都不懂了?”
高明滚进屋,低头道:“爷,方才奴才去十爷府上递话儿,门房说十爷他去大前门儿变卖家当还债去了。”
胤禩闻言手一僵,暗道怎么就晚了这么一天,但他瞬时从懊恼中醒过神来,抬脚便往外走。高明自然意会,忙忙得吩咐下面的人去将轿子停到府门口去。
……
这变卖家当的事情,许多朝臣都在做,不过是私底下偷偷摸摸地典当买卖罢了,哪里像这十阿哥,摆明了是要给雍亲王出丑,硬是铺了半里多长的摊子,还把府里的下人太监都叫来吆喝。摊子上更是大半的内务造或是官窑的瓷器琉璃器皿,一时间引来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胤俄从宗人府被放出来之后便没差事在身,这几日越想越气不过,便同胤禟商量了这么个法子来损老四。今日他亲自坐镇,穿了青灰色的常服,优哉游哉地在路旁的茶铺子里摇扇子。
胤禩赶到的时候,看到有人先一步带了几个人似乎在阻止敦郡王府上的奴才吆喝,而胤禩正巧看见胤俄一脚踹在那带头的人身上,将他踹了个趔趄。
“老十!”胤禩连忙上前,亲手托了一把那人,才看清原来是田文镜,看来胤禛也应该知晓这件事情了。
“八爷。”田文镜看清楚扶他的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忙给胤禩打了个马扎,就要跪下。
胤禩托着他的手不让他跪,道:“田大人公务在身,虚礼能免便免了,正事要紧。”
田文镜一听面上有些难色,他自然知道这皇子里八阿哥与九阿哥十阿哥的关系,如今有些吃不准这位是来给谁撑腰的。
胤禩见田文镜额角又是土又是汗的,身上官服有些乱了,也有些同情他,这老十连老九都敢踢,只怕这田文镜在老十这里已经吃了些苦头。他见周围人渐渐多了,便转头朝高明吩咐了几声,高明忙让下面跟来的人连同田文镜带来的人一道,将周遭的路人远远驱散开去。
“八哥,你这是何意?人都走了,弟弟还怎么卖东西?”胤俄言语中怨愤之气颇重。
“胡闹!”胤禩垮下脸来,走过去敲了敲胤俄的额头,看胤俄收敛了一丝才道:“这主意谁出的?我才走这么几日,怎么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当真宗人府关得不够久是不是?还不快收了跟我回去!”
胤俄脖子一硬,道:“是弟弟我自己的主意,不关旁人的事儿!八哥你回来也不管弟弟的死活,倒是和旁人一起来找弟弟的不是!也不问问这是谁逼的?”说罢又要招呼太监们继续吆喝。
胤禩忙一把拉住他,急道:“别胡闹,你这样做要让皇上怎么做?皇子当街买家当,还要不要天家的面子?听话,先同八哥回去再说。”
胤俄牛脾气也上来了,一把推开胤禩,道:“我就是要让皇上知道,看看他的好儿子把别的儿子都逼成了什么样儿——”
胤禩连日赶路,昨晚又被折腾了一夜,本来身上便酸疼着,被这样一推居然站立不住往后踉跄了几步就要摔倒。
因为两人避着人说话,因此田文镜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丈之外避嫌,这下赶过来定是来不及的,幸而胤俄反应快,一惊之下,连忙冲过来抓着胤禩的袖子,才止住了胤禩的步履。
“八哥——你这是怎么了?伤着了没有?”胤俄谁都不怕,却独独不知为何不敢对胤禩动手,虽然他看不起胤祥的出身,但却从未对生母地位更低的胤禩有所不恭敬。见胤禩差点踉跄摔倒,顿时急了,上前扶住欲要查看一番。
胤禩按住胤俄的手,道:“我无事,只是这长途赶路回来有些不济罢了。”
胤俄这才瞧见胤禩脸色很是不好,哪里像他说的那样轻松,当下也没心思折腾了,亲手扶了胤禩上轿,招呼了管事收了摊子跟着一道回府,连一个眼光也没留给一旁的田文镜。
田文镜见这摊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收了,心里暗自庆幸着幸而廉郡王到了。否则今日之事,定然无法如此善了,夹在两名皇子之间,顾虑终是多了些。按这情形看,廉郡王是站在雍亲王这边儿的,甭管怎样,如今他得先赶回去复命。
胤禛那边听见事情详细报备的时候,胤禩已经以他少有的强势,顺带利用了胤俄对差点推到自己的一丝愧疚心理,压着胤俄胤禟入宫负荆请罪去了。
第93章 担下
康熙自然是发了很大一通脾气,兼之又被胤俄硬着脖子顶了几句,气得拔脚就要踹,完全超乎了胤禟胤俄的想象。幸而五阿哥胤祺也在乾清宫请安,同胤禩一道一人抱了康熙的一条腿,一片混乱之后总算是有了决断。
康熙见小罚三日压根儿不能让这个莽撞的儿子收敛,也狠了心,令人将其圈在宗人府,一日欠款不还出来,便一日不放出来。这样的处罚另在场的几个阿哥都有些惊异,心知这是打算用老十来给众人立威了。
胤禩拉着一脸愤愤不平的胤禟回了贝子府,胤禟一进院子便有窈窕貌美的丫鬟端了上来为两人除了披风,只是这平素的乖觉如今却成了胤禟的发泄桶。胤禟心情烦躁,一脚将一名女子踹倒在地,几乎是吼道:“还不滚下去,没眼色的东西!”
“小九。”胤禩拉住胤禟,示意管家将人赶快抬下去,才扯着他入了书房:“莫要拿不相干的人出气了,若是有什么,也是八哥没考虑周全。”
胤禟本是有些埋怨胤禩站在老四那边,但更多的却是恨自己出的什么馊主意,把老十给绕了进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次皇上的决心这么大,连已逝的皇贵妃的面都不顾了,才拿着随便什么人发火来着。
胤禩问道:“小十如今还欠了多少?”
胤禟迟疑了一下,道:“统共四十八万两罢,若是将戏园子的钱扣下,还差三十四两。莫不是八哥真要老十卖田庄铺子不成?那也是不够的。”
胤禩抬眼看他,道:“这银子我来帮他还,你们有事,难道我这做哥哥的会坐视不理?”
胤禟一愣,下意识道:“八哥你哪里来的这些银子?”胤禩分府的铺子庄子收益几何胤禟知道的一清二楚,平时也没什么人孝敬,“难道你要——”
胤禩叹了口气,点点头,有些无奈道:“你八嫂还留了些……如今不是守着银子庄子的时候,你与小十如今陷在这里面,难道我能袖手旁观不成?”胤禩口中的‘八嫂’自然指的是胤禟的堂姐,自己的原配嫡福晋。
胤禟这下心中那口小憋气没了,摇头道:“这可不成,八哥,难道弟弟还不知道,这银子庄子铺子都是嫂子留给大格格的嫁妆,怎能动用?”
胤禩默默一阵,才道:“是有轻重缓急,如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十在宗人府里蹲着。那是个什么地方,老十这样的性子怎么受得了?”宗人府是什么样的地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胤禟听了,呼啦站起身来,几步走到胤禩面前,撩了袍子就要跪下了,唬了胤禩连忙站起来托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膝盖着地,连声喝道:“老九,你这是做什么?”
胤禟用了力不肯起来,仰头对胤禩道:“八哥,这事儿是弟弟我犯了混,撺掇着老十做了这样的事,连累了哥哥,这事既然由我们而起,哪能让八哥动了咱大侄女儿的嫁妆,就是把庄子铺子都卖了,弟弟也要把老十捞出来!”
胤禩使力扶起了胤禟,道:“老九,你自己也欠着户部银子呢,哪里能匀出许多来捞老十?”胤禩故作轻松的笑道:“还是顾好你自个儿罢,省得八哥得把二格格的嫁妆也拿出来捞你。”
胤禟也跟着笑了一下,但心里亏得慌,忙道:“八哥放心,这银子就当是弟弟们借的,等着……下面的庄子收益上来了,第一个先还上!”
“这事儿自然不急,大格格也不急着出阁。”胤禩也不再坚持,不过却想起了另一件事,拉着胤禟重新坐好,才道:“只是,小九,你老实得告诉八哥,你还户部的银子从哪里来?可是底下人的孝敬?”
胤禟迟疑了一瞬,没有否认,也没承认。
胤禩起身按着胤禟的肩,道:“这次你得听八哥的,再有人送来,莫要让人进门;收了的,想办法退回去。这次皇阿玛已然动了真怒,你万不可在这个当口儿胡来。”
胤禟有些犹豫,道:“八哥,这同老十摆摊儿可不同,哪个阿哥不是收下面的孝敬来?怎么独独让弟弟退回去?那位收的比弟弟厉害的可是多了去了,怎么不见皇阿玛找那位的麻烦呐?”
‘那位’指的是谁,几个人都心知肚明。
胤禩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便直言道:“小九,老十的事情我能担下来,不过是因为这事未曾触了皇阿玛的底线,若是你收了江南商行银两美女的事情被皇阿玛知道了,只怕谁也保不了你,你可以以身试法?”
他见胤禟还要说话,便止住他,揉着额角道:“我知道你也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八哥的话也不愿意听的,只是‘那位’做的事情,你能知道,皇阿玛自然也知道,你且仔细看着,看着皇阿玛会如何论处,再决定要不要跳那火坑。”
胤禟见胤禩脸色越来越差,又想起自己一意孤行惹下的祸如今倒是连累了胤俄蹲在宗人府里,害的八哥动了自己堂姐的嫁妆,终于软下来了,道:“八哥莫要说了,弟弟知道轻重,那些东西,能退的,自然会想办法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