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糖布丁
胤禵虎目圆睁,愤然道:“八哥有所不知,这任伯安在任继安人鸭一案是曾像九哥求助,被九哥斥责一同撵了回去。如今他使人递了话儿给弟弟,说若是能保他项上人头不落,他自愿献上他自己著写的《百官行述》以表忠心。”
胤禩停下脚步,轻轻重复道:“《百官行述》?”
胤禵笑道:“弟弟早闻九哥京城铺子里的点心名满四九城,今日得了闲,不知八哥可愿意同弟弟一道去坐坐?”说罢又低声道:“此处并非说话的地方。”
胤禩笑颜道:“我如今正是个‘闲’王,自然有空,只是出门的急,身上未带许多银两,老九的店儿,可不便宜。”
胤禵闻言哈哈笑出声来:“有弟弟在,如何还要八哥掏银子?说不定九哥知道了,都要怨那掌柜敢收我们兄弟的银两呢!”
胤禩仍是笑着,摇摇头道:“亲兄弟,还是明算账的好。”
胤禵一愣,又大笑道:“这句话弟弟一定要告诉九哥,看他怎么说!”
……
《百官行述》胤禩如何不清楚?
那上面记载着百官的阴私,上至施政失误,下至饮酒嫖妓。大清半数以上官员,甚至不少皇子的各种行状都被记录在案。这样一本可以动摇大清根本的书,可以说是谁拿到了,便掌握了大半个官场。
这样一本书,前一世正是任伯安拿来孝敬给自己的,用来换取他的人头。可却被老四与十三讹了去,倒是让他做了人情,笼络了京畿各处的要员。
想不到,这一世他不许老九插手,那任伯安倒是把话儿递到了十四那边……也许不止,说不定诚亲王也得了消息。
胤禩与胤禵各自回府之后,胤禩在书房关了半日,便又去了趟九贝子府。
胤禟献宝式地拉着他坐下,道:“八哥,你上回让弟弟办的事儿,弟弟办妥啦。盐商的账册亏空都整理出来,你看要怎么把消息透出去?”好久没出现的狐狸尾巴就这么在胤禟身后拼命地摇啊摇啊。
这可真是巧极了,胤禩直想摸摸胤禟的头:“眼下正有个机会。”
第103章 设局(下)
胤禩拉了胤禟坐下,问道:“任伯安可是使了人给你递过话儿?”
胤禟点点头,道:“可是弟弟并未理会他,只听说他在石青巷的铺子里寄存了一箱东西。”
胤禩一拍桌子,道:“这便对了,那箱子里的东西是他收罗的百官阴私。如今只怕许多人都在寻这几本书,他放在你的铺子里,只怕是希望你看过之后随时反悔保他出来。”
胤禟疑惑:“他就不怕爷得了东西不去救他?”
胤禩摇首道:“像他这种小人,必然留了后招,多半是存了上卷藏了下卷,岂会都放在一处?”
胤禟恍然道:“很是这个理,那八哥是想让弟弟去将这书册取来?或者干脆掉包?”
胤禩低头将一个杯子放在胤禟面前,伸手用折扇又将自己面前的划拉到一处,才抬头道:“非也,八哥要你去把江苏盐道的账簿也与那册子放在一处,自然会有人来取。”
胤禟一听,瞠目结舌,似乎心痛不已,嘴里嘀咕着:“不要就不要吧,还非得倒贴了去……”似乎看见明年账上的几十万的盐商孝敬长了翅膀飞走。
前一世是胤禛耍花枪拖住了自己与小九小十,让十三去铺子里抢了册子。如今胤禛南下去了福建一时鞭长莫及,没了他,只怕小十三孤掌难鸣。就算他的黏杆处得了消息,也来不及布置了。
到底要不要暗中传递消息给老四,让他也横插一足,把水搅得更浑,胤禩一时拿不定主意。还未等他想明白,那边已经有人等不及开始行动了。
不过三日,石青巷永万当铺隔壁的香烛铺子深夜走水,幸而发现的早,京城巡防赶到的及时,只烧毁了相连着的两间店铺,未曾殃及无辜。
又过了两日,胤禩被传召入宫,到了乾清殿处,才看见门口跪着一人。
胤禩走过去,低头道:“九弟,你这是?”
胤禟朝他瘪瘪嘴,只叫了一句“八哥……”,便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胤禩未及细想,便看见梁九功走到殿门口,一打拂尘,道:“八爷,皇上传召您入殿啦。”
胤禩于是整了整衣袍,低着头恭恭敬敬地随着梁九功入了内殿。乾清殿内,皇帝身上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在御案边来回踱步。三阿哥胤祉正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
胤禩心中已然有数,不慌不忙地跪下对康熙行了大礼,口中道:“儿臣恭请皇父圣安。”
“你们干得好事!”皇帝一声怒喝,接着‘啪’的一声劈头扔下一纸信笺,正好砸在胤禩肩膀上。对于被砸折子,胤禩也算是熟练工,因此并不在他心里并不觉得如何难堪,当初雍正砸得可比这用力多了,准头也更高。
诚亲王微微抬头飞快得看了一眼一旁的胤禩,又低下头去。
胤禩努力做出不知情的模样,伸手拾起那张纸仔细看了,原来是任伯安写的书信,落款是他的表字,却不见具名,一开篇便是问候主子安好,字字句句似乎都是在说自己有负皇恩,如今罪有应得,只是言语中暗示主子交代的事物早已寻得,只希望主子们念着主仆一场,不要嫌弃。
胤禩一目十行的看完,心中不免疑惑,这主子说的是谁?任伯安是胤禟门人,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是写给胤禟的书信,只是小九不曾提过,只说任伯安使人带了话儿给他,那么这信小九定然未曾见过,又是写给谁的?会不会根本就是伪造的?
一时间脑中已转过无数念头,不过行动上倒是半点不露怯。看完了信,胤禩恭敬的将那页纸高举过头,梁九功立即上前拿了放在案几上。
“你有什么话说”皇帝厉声问道。
胤禩不清楚康熙知道了什么,决定先实话实说:“回皇父,这信儿臣未曾见过。不过倒是听九弟提过任伯安曾经托人带过话给他,只是九弟未曾理会。”
胤禩察觉皇帝的怒气似乎缓和了些,看来自己的说法与小九的不谋而合了,只是很快那位的怒意再次涌上:“你倒是说说,任伯安这信里提到的那件事物是什么,现今何在?”
胤禩恭恭敬敬地以头触地,回道:“回皇父,儿臣并不知任伯安指的是什么,只听得九弟提及,任伯安似乎在永万当铺寄存了几箱东西。”
“那铺子是谁的?你们还要欺瞒朕到什么时候?”康熙勃然大怒,抬手将手边的镇纸砸得粉碎。
“皇父息怒。”胤祉与胤禩连忙磕头请罪,接着胤禩便道:“儿臣不敢欺瞒,只是前几日永万当铺走水,事后清点,任伯安寄存的箱子已经付之一炬。”
康熙冷哼:“果真如此巧合?”
这下胤祉与胤禩都不敢说话了,只将头碰着金砖,等候发落。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皇帝回到御案后坐下,慢慢开口道:“老八,你既然知道了此时,为何隐瞒不报?老九是掉进钱眼子里了,难道你也是?这么纵着他们,到底是何居心?莫不是等着他赚了银子好让你去收买人心妄博虚名!?等着百官来保举你做储君日后登极当皇帝?!”
刚开始,皇帝的口气还算缓和,只是说到一半,似乎触及了什么往事,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到了最后,已是怒极,字字诛心。
这次胤禩是真的白了脸,纵使他心理建设做得再好,也无法对这重演的历史而无动于衷。他只觉得脑中‘腾’的一声轰鸣,连肩膀都僵硬得咯咯作响。一直到身边跪着的胤祉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胤禩深吸了几口气,觉得自己的喉咙又能说话了,才结结实实地在金砖上磕了三个头,口中只说了四个字:“儿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