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糖布丁
加上如今这局势看了,皇帝啊畅春园病重甚至垂危的可能性极大。
胤禩想了想,又问:“四爷可是回内城了?”
高明摇摇头,道:“奴才们不能出门,倒是不知。只是那日奴才随主子入城不久,京里便封闭了九门。想来四爷应该未及进城。”
胤禩觉得有趣,怎么兜了半天还是只有老四一人随侍?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弄个传完诏书出来,只怕又是百口莫辩,真的也被人疑心做假的。
胤禩躺会榻上,抚着裂疼的额角。
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无比诚心正意的希望皇帝平安无事。
又过三日,诚亲王终于按耐不住,将监国之职暂时移交给恒亲王。自己单人一骑只带了几个镶红旗下侍卫自阜成门悄悄出城,往畅春园而去。
可想而知,当皇帝在畅春园听见这个不顾自己旨意前来求见的这个三儿子时,是何等心情。
至少不会是太愉快的一件事。
皇帝赌气不肯见诚亲王。只让他在外面磕个头就赶快回内城,该干嘛干嘛去。
但诚亲王本就疑心皇帝已然不好,或者根本就已经没了,于是执意不肯离去,在澹宁居外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打定了不见君面不肯回的主意,无论雍亲王怎么劝也不理会。
皇帝最终还是宣了诚亲王入内殿,却屏退了所以下人,只留了梁九功在身边侍候汤药。
那一日父子二人到底谈了什么,没有第四个人知晓。但从诚亲王离去是面如死灰的神色看来,只怕不会是父慈子孝的对话。
胤禩的病反反复复,一直拖到十月初五才几近痊愈。
而皇帝,也在九月底起驾畅春园,回到紫禁城。
皇帝回銮后,不顾整个太医院的跪谏,执意亲自为被自己两废两立的儿子治丧,事事躬亲。随葬的衣物配饰皆要过目。
他对这个儿子投入的精力比自己想象的更多,当看见胤礽仍保留着他五岁随驾景山骑射时列下的鹿皮、痘疮痊愈时自己赐下的小弓小箭、昔年皇帝亲自为他手书的洋文术数课本、厚厚的一叠昔日监国时与皇帝往来信函,以及在咸安宫愤懑时写下的诗作,皇帝终于泪水决堤而出、无法自己。
废太子封和硕理亲王,谥曰密。他的丧仪最终比照和硕亲王的规格,以超亲王礼仪下葬。
病势尚未痊愈的胤禩自然也出席了,他看着漫天的白幡,心中恻然。
他对自己不知为何冒出的一丁点儿罪恶感感到可笑。当初放任那个小太监去咸安宫服侍废太子时,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他曾兼领内务府,汉军镶黄旗包衣中有个清秀的小太监,正是乾清宫那名唤作青雪的宫女的义兄。青雪因为前些年被废太子利用在乾清宫引诱自己未果,后来不知被废太子还是老爷子被处理掉了。
若不是胤禩担心那个宫女反咬自己一口,而暗中掌握了她的家人,他自然也不会知道她还留了这么一个义兄在宫里。
而这小太监的亲身爹娘,又是大阿哥旗下的包衣。这两笔账算下来,也不知该是叹因果还是哀冤孽了。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胤禩只寻了机会,将当年乾清宫的事透露给了那小太监,再准了那小太监自请入咸安宫为侍。
废太子去了,皇帝将近身侍候废太子的太监宫女都给儿子殉葬,这个秘密,只怕永远也不会有人知晓。
胤禩在废太子灵前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心里默默道:
二哥,你不欠弟弟什么,弟弟也许还该着你一条命。
不过,弟弟知道你一直盼着皇上再想起你来,可惜,前一世你到死都没等到。
你就看在弟弟让你薨在皇阿玛前头,让你能亲眼看到皇阿玛伤心欲绝的情分上,我们就此扯平吧。
不远处的胤禛担忧得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胤禩,又低下了头。
自从皇帝病倒之后便连轴转着,他便不眠不休得操劳了近三个月。即便已经回京,两府近在咫尺,他却连上门探望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从宫中太医院的脉案上知道这个人又昏睡了几个时辰、又用了什么方子。
似有察觉,胤禩磕完头强撑着起身,眼光朝他这边淡淡扫过。
两人目光一碰,心头都有一角轻轻放下。
虽然两个多月并不是两人分开最长的时间,但这短短六十多个日夜却是恍若隔世。
胤禩不得不承认,老四于他来说,的确算是一个坚强的盟友。不管什么情形下,都不必替他操心。只要自己小心不要出错,就不会被人拖了后腿。
这难道就是被哥哥养着,与养弟弟的不同?
“八哥!”
“八哥小心些!”
胤禟与胤俄轻声唤了,人也早已上前挤开高明。两人一人扶了胤禩的一只手往后面退去。
而那头胤禛也将目光调回前来治祭的胤祥身上。
在皇帝的授意下,理密亲王的丧仪极近哀荣,当然花费也是巨大。
河南的灾情刚过了第一波,理密亲王的丧仪便好去了好几百万的银子,很快西线催要粮草御寒军服的奏报又接踵而至,雍亲王忙得焦头烂额。
胤禩倒是借着养病的机会,得以休养生息。
也皇帝失去了一个儿子,虽然这个儿子做过忤逆之事让他失望至极,但如今人不在了,倒是多想起他幼时承欢膝下的画面来。
想起自己当年意气风发,后宫美妾如云,大小阿哥们绕膝而行的画卷,皇帝觉得自己老了。
也许正因为此,他终于想起了另一个被太医说过病重垂危的儿子。
废太子丧仪上,他似乎见他身型消瘦,连行走都要人搀扶着。
于是皇帝趁着今日精神头儿还好,临时起意打算微服出宫,轻车简装去趟廉郡王府。
第117章 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