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劫(八阿哥还魂) 第157章

作者:焦糖布丁 标签: 清穿 前世今生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胤祯看过来,目光碰着胤禩笑眯眯的眸子,一时有些担心自己藏不住心事,于是婉拒道:“九哥怎的不早说,今日弟弟答应了福晋城郊骑马,这下如何是好?”

胤禟一甩辫子,惋惜道:“那倒是可惜了儿了,不过日子还长着,赶明儿十四你得了空只管上九哥我府上来。”

四人寒暄几句,十四这才告辞而出。

等人走了,胤俄才问胤禩:“八哥你对十四做了什么,让十四如此怕你?”

胤禩笑:“不过是他心里乱了,急着回府寻幕僚去了罢。”

胤禟也凑过来:“八哥好久没去我府里了,不如今日一道?”

胤禩掏出怀表看了看,摇头道:“弘旺要下学了,今日我应了他要接他一道回府的。”

胤俄在一旁挤眉弄眼道:“只怕八哥不是应了弘旺小侄儿,而是应了八嫂才对!”

廉郡王与福晋举案齐眉,是京城贵妇圈子人尽皆知的事情。

胤禩笑笑正要说话,魏珠便一溜烟小跑着上前来,道:“八爷,皇上传八爷乾清宫伴驾。”

胤禟闻言便笑着道:“原来是魏谙达,谙达这些日子怎么也不上我铺子里坐坐?听富顺儿说,铺子里可是新到了一批小玩意儿。”

魏珠闻言腆着一张老脸笑着:“哟,九爷,您可别折煞奴才了。”说罢微微朝胤禟点了点头,才对胤禩道:“八爷,皇上还等着呐。”

胤禟知道皇帝此刻心情大概不错,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拉了胤俄同胤禩道:“八哥,弟弟先行一步了,晚上再送些弟弟庄子里刚出的河鲜。”

胤禩笑着颔首,才抬步由魏珠领着往回走去。

……

刚到乾清宫,胤禩甩了袖子还未来得及跪下,请安的话刚说了一半,皇帝便摘下眼镜儿,对他招手道:“老八,你来的正好,来陪朕去园子里走走。”

胤禩心中盘算着明日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嘴里恭恭敬敬应了声‘嗻’。

皇帝带着胤禩往乾清宫右侧的文华殿走去,沿途慢慢说着话儿,问问胤禩最近在府里养病时都做些什么、又读哪些书。

胤禩一一答了,又说如今看的是胤禟为他寻来的几个话本、亦有一些前朝的孤本册子。

皇帝似乎很感兴趣这个话题,细细得问了是那些册子话本,又笑着说今日不如趁兴去文渊阁看看那《古今图书集成》校对得如何了。

在文渊阁皇帝召见了散馆授编修陈梦雷,让他呈上图书集成中有关航海、经济、农商的校对书籍,与胤禩一道翻阅。

胤禩在一旁间或插上两句话,得空了却是饶有兴趣得去看那陈梦雷。

陈梦雷此时已经年近花甲,因为当年耿聚忠附逆一案被诬陷下狱,几十年来一直死死咬着李光地不松口。

但李光地青云直上如今已经升至文渊阁大学士,愈发为皇帝倚重。而在文渊阁修书的陈梦雷,却仍无法摆脱一个附逆罪人的名声,至今仍是个编修罢了。

皇帝信任李光地,而李光地在明里暗里以八王为贤;而陈梦雷自康熙三十七年始便为皇三子侍读,后又与胤祉一道编撰图书文集,不管他愿与不愿,早已坐上了诚亲王那条独木舟。

皇帝随意翻阅着修订成册的手稿,时而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片刻之后,他指着《闻见后录》,问道:“老八,你来看着王荆公,他所言之‘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流俗之言不足恤’,当如何看?”

胤禩打起精神,他早知皇帝带着他来文渊阁必不止是一时心血来潮,只怕这位日日夜夜都琢磨着他去年上的折子,想着出海通商新政之各种利弊。如今他以北宋王安石开题,定然是顾虑重重。

胤禩虽然重活一世,但仍不敢擅自揣摩这位的心思,只能推测这位爷也许是年纪大了,早年的雄心都化作了求仁求稳的小心翼翼,生怕堕了自己一世‘圣君’的名声,于是略微斟酌一番,回道:“儿臣以为,荆公破的不过是祖宗成宪,他也曾言‘视时势之可否,因人情之患苦,变更天下弊法’,我大清入关不过六十年,八旗子弟不服徭役、不务农桑,本是优抚,谁知却使满人子弟日益奢靡懒散,聚赌斗殴成风且屡禁不止,这便是说,祖宗成法已然不合时宜,不应一味守成故旧。”

皇帝微微一愣,大约是没料到这个儿子就这这个问题又引出另一个棘手的麻烦来。不过一笔归一笔,他却不打算就这样被转了话题,敛去七分笑容,看着胤禩道:“你可知王荆公如何收场?后世如何评说?”

胤禩像是对皇帝眼中的探究毫无察觉:“儿臣只知,武氏尚且不畏后世议论立无字碑,荆公之法虽无疾而终,然北宋仁宗在位十数年间无须加赋而国库丰,却是不争的事实。”

皇帝闻言不置可否,又随口问了《渑水燕谈录》中几个问题考校胤禩,胤禩这才觉得肩上的压迫渐渐移开。

从文华殿出来,皇帝又让胤禩陪他用了膳,说了许多话,才放他出了宫。

自皇帝宣布遗诏之后,皇帝偶尔会传召几个皇子轮流伴驾,其中以廉郡王与十四贝子被宣召入宫的次数最为频繁。

这样一来,原本被朝臣认定与大为无缘的皇八子,又在迷雾之后朦胧了面孔。

……

三月末,皇帝决定招抚策旺阿拉布坦,于是令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选派喇嘛位使,由皇十四子大将军王揣着招抚书,再次启程前往西藏。

康熙四十七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晚,三月的时候,还下过一尺厚的大雪,一直拖到四月,京城才终于回暖。

皇帝似乎已经从中风的打击中恢复了往日神气,于是率了王公心腹大臣,前往畅春园南苑围猎。

谁知前去畅春园的一路上细雨绵绵春寒斗降,皇帝从碳火烘得暖融融的銮驾中出来时被寒气一惊,回到行宫便有些忽冷忽热,招来随行刘太医给瞧了,道是风邪入体,煎了一碗药服下才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皇帝起身是觉着轻快了不少,于是下令围猎照旧。随行的官员都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只有极少几个人留意到刘声芳那日自皇帝寝宫跪安时迟疑的神色。

果然,第二日皇帝行猎时出了汗,在回营途中又受了风,当晚便又起了高热。

刘声芳给皇帝号了脉,面有忧色。

第二日皇帝清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传了雍亲王入殿侍奉汤药。

在这之前,胤禛已经私下里问过刘声芳皇帝的病势。刘声芳暗示道:“皇上脉象浮紧,确是风寒之象,汤药方子倒是现成的,用辛温解表的桂枝汤即可,臣忧心的……是皇上年纪大了,此次南苑之行臣已是极力劝阻,上次中风之后便落了病根儿,舟车劳顿风邪未除,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微臣忧心,皇上这次、这次只怕已然引发了肺热。”

胤禛心中隐隐有了猜想,却不露在面上,低头恭恭敬敬地入了内殿,浓郁的湿暖药味扑面而来。

皇帝闭着眼睛靠在榻上,脸色苍白浮肿,不过一日之间,便判若两人。

胤禛行礼请安,比之以往,态度中带了几分焦灼几分忧心。

皇帝微微掀了掀眼皮,动了动身子,开口道:“老四来啦,过来……”

胤禛见一盏药盅子正搁在案几上冒着热气,忙上前几步,倾着身子坐在皇帝榻前,抬手端过药,尝了一口,才道:“阿玛,这药正好,还是先进了罢。”

皇帝闭着眼用力呼了半口气,又忍不住咳嗽几声,带着几分嘶哑的痰意咳之不出。胤禛忙放下药碗,起身扶着皇帝帮他轻轻拍着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