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糖布丁
会不会是十四出了什么事?德妃如是想。
不得不说德妃的确偏心,任何风吹草动,她也会不自觉得想着是不是自己的十四如何了。因此在胤禛请安时,不自觉的便流露出了这样的担忧来。
胤禛对于这样的偏帮早已见惯不怪了,何况这次是事端还真同十四有些关系,不过他自然不会同德妃实话实说罢了。
于是胤禛照旧宽了德妃的心,暗示了如今他也被免了差事、命在圆明园读书。十四的事,他会再去打听打听,才退下了。
离开春晖堂,胤禛想起昨日同幕僚们的商议结果来。
皇帝免了他所有的差事,在召了胤禩离京之后,又免了他伴驾。原本幕僚们的怂恿还让他他心中有些惴惴,然而这个时候,传来了胤禟被圈的消息。
胤禛花了极多的时间来揣摩一个皇帝的心思,他认为这是皇帝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在安排后事了。
紧接着,张廷玉被降职、而隆科多被加封的消息传来时,他认为时机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胤禛觉得,是时候可以联络十三旧部的时候了。
于是,胤禩最终也没能在这个时候,与胤禛见上一面。
他没等到胤禛,却等来了九门副提督,跪在地上口称‘奉九门提督隆大人之命,特来护送八爷入宫’。
胤禩心中一沉,耳边只有一个声音:来了。
果然来了。
只是这一次,没有了那一世的所抱有的种种幻想、那种几乎心腔都快停止跳动的跃跃欲试,那种认为自己下一刻就要君临天下热切期盼。
夜色笼罩了畅春园的山石水色,宫里宫外都亮起了灯盏。胤禩同胤俄一道默默地沿着宫径疾步走着,初夏的夜晚闷热地没有一丝风,处处透露着步步惊心的气息。
到了澹宁居,才见诚亲王、如今还只是贝勒的皇七子、以及十二等几个小阿哥已经在澹宁居外候着,个个都面露悲戚之色。
胤禩默默领着胤俄一道跪在殿门外,垂着头等着皇帝召见。
到了几近戊时,便有个小黄门匆匆出了殿门,宣旨道:“皇上口谕,宣诚亲王、七贝勒与廉郡王、敦郡王同十二贝子入殿。”
胤禩几个整肃了衣冠,低着头入了殿,就看见卧榻上横躺着的皇帝面色灰败,似乎连气息都若有若无着,一副将死之象。
“皇阿玛——”诚亲王哭喊一声,膝行着爬到皇帝榻前,泣不成声。
胤禩与胤祐目光一碰,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哀之色,也跟着跪行至胤祯身后,眼眶跟着红了。
皇帝被哀哭之声惊醒了些,吃力地偏头看了看跪着的几个儿子,目光一一扫过,嘴里含糊说了几个字:“你们……都来了,想必也知道了,朕大限……将至。”
诚亲王膝行更上前两步,哭道:“皇阿玛万不可如此想,您乃圣天子,将有万年圣寿……”
皇帝心头哪里不晓得这群儿子们在想些什么,除了那些个毫无指望的小阿哥也许真心难过些,那些个大的……
“老三,这些自欺欺人的话,就不必再说了罢。朕只指望着,朕百年之后,尔等莫要不及朕入土,就刀戈相见。”
只不过几个字,皇帝说完便又是一阵气喘。
胤祉面色露出惶恐之色,泣道:“皇阿玛,儿臣们万死不敢。”
胤禩是第二次听闻这句话了,想着那一世几个兄弟的结局,也不知该不该叹一声这位阿玛的先见之明。
几句话后,皇帝面色愈发灰败,连喘气也费力了,最后只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李德全意会,上前对几个皇子道:“几位王爷贝勒贝子,皇上该用药了。”
就在这时,殿前侍卫奏报:“雍亲王到。”
皇帝闻言便道:“宣。”说罢顿了一顿,又道:“老八也留下。”
诚亲王虽不甘心,但见皇帝已经闭了眼睛不再理会他们,也无计可施,值得领着几个弟弟退下。
胤禩心中狂跳一阵,但又极快地压制住了。
到了现在,难道他还能抱有什么样的指望不成?
他如今尚且不知,皇帝曾经真真切切得将他的名字,写在了传位诏书上。只是机缘巧合、时不我与罢了。
胤禛入殿后,也是跪倒,膝行至皇帝榻前,与胤禩并排跪了,叫了声:“皇阿玛……”便有些哽咽着。
皇帝打起了精神,看了面前跪着的两个儿子,叹了一声,道:“好、好、好……”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胤禩连忙同胤禛上前,一个扶着皇帝,一个帮着皇帝捶背。
李德全一惊,忙看向皇帝,却见那位脸色没有任何异端,也就默默站回原处,垂目入定。
皇帝咳出几口浓痰来,方觉心间松快了一丝。抬手拍了拍胤禩扶着自己的手,又说了一个:“好。”
胤禩一时心间苦涩难耐,不知为何居然觉得眼眶热意上涌,压都压不住。
原来,不管他如何待他,他始终……还是无法真正绝情缺心。
前生那句‘辛者库肩负所出’言犹在耳,但他在那人将死之时,却是狠不下心。
皇帝喘息两口,再抬头看向这个另自己异常纠结的儿子。看着他两眼通红的样子,想起早年的打压,以及那份被毁去的遗诏,许久才轻声道:“老八,委屈你了。”
胤禩一怔,居然为了这样一句话,落下泪来,强笑道:“儿臣不孝,哪里但得了这委屈儿子。”
皇帝摇摇手,道:“你呀,就是性子太软……”
胤禩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好又唤了一声:“皇阿玛。”
皇帝颔首,再看向一旁眼眶含泪的胤禛,道:“老四,南郊祭祀……如何了?”
胤禛微微一愣,遂答道:“儿臣已与辅国公交代过了,皇阿玛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