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糖布丁
而两广总督的折子就在这个坎儿递了上来。
洋人的商行在被村民连续几日攻击之后开始反击。
因为一个洋人在击退村民的时候使用了随身的火枪,死了人,于是原本只是商行之间的行为顿时扩大到几乎不可收拾的地步。
皇帝顿时大发雷霆,将折子砸到胤禩面前:“你荐的好人!”
在场的所有人在天子震怒下都跪倒在地,胤禩也磕头道:“臣罪该万死。”
看着他低眉顺目诚惶诚恐的样子,胤禛想起这个人多年来对胤禟几个的各种维护,几乎到了不问是非的地步。
就像这一次,胤禟本该去西宁劳军,若不是他在自己面前几番求情,又怎么会被派去福建,以至于激起民变?
说起来,这次民变的源头就是胤禟在福建搞的什么通商协定!
真是好得很啊,在他刚刚登基的时候闹出民变,也不知安得什么心思。飞天中文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还留着做什么?
皇帝登基之后,还是第一次对廉亲王当众斥责。
隆科多激动地等着下文。
皇帝却只说了这一句,便忍住了,转头大骂胤禟道,道他辜负皇恩,虽为皇子却不思为国尽心,昔日拖着不肯离京,连先帝在时如何敛财都翻出来骂,当然还有更难听的,林林总总骂了足有大半个时辰。
胤禩从一开始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心也渐渐沉了下去,他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一些本该永远不再想起的画面。
于是他也一言不发地任由皇帝发泄。
张廷玉心中很是惶恐,新帝的脾气他也算摸清了一点,凡事总认一个理儿,说白了就是有些刚愎自用,脾气急躁了些,想来早年端出来的架子都是装给人看的。
他倒是觉得廉亲王同裕亲王颇为肖似,从这段共事时办过的几件事儿来看,辅佐帝王也算良才,如果因为这件事折了,倒真真是可惜了了。
于是张廷玉觉得自己还是该站出来说几句话的,毕竟这些话廉亲王本人不便多说:“皇上息怒,微臣以为福建远在千里且事态紧急,消息在路上一来一去已是耽搁时日,反倒误事。当务之急还是委派能臣南下,便宜行事。”
他的话刚说完,胤禩便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臣,请戴罪南下。”
皇帝嘴唇抿着不说话,他一个人站着,看着底下所有的人,最后落在胤禩头上,眼底有浓浓的失望之色。
我和老九他们、大清与私情之间,你到底要选谁?
皇帝下意识不想去探究答案,于是他想也不想地便说了出来:“若不是你当日保举,他能惹出这么个祸端来?廉亲王,你平素行事也算秉公合宜,只是一落到老九他们几个头上便不论好歹一力护着,你这样如何当得起朕的总理王?如何对得起朕的信任?如何对得起先帝的栽培?”
张廷玉凝神听着,皇帝这样说,这罪名是可大可小啊。
廉亲王一言不辨,又磕了一个头:“奴才有罪,请皇上责罚。”
一日之内,他的自称从‘臣弟’,到‘臣’,再到‘奴才’,却始终没有再抬起头来。
皇帝越发觉得气闷,龙脚在原地蹭了蹭地皮,仿佛那是老九那张可憎的脸,最后道:“你起来罢,这件事情你不用插手了。朕自有主张。”
隆科多听得失落,皇上啊,这么好的机会如何能纵虎归山?
皇帝说完了,不等廉亲王应答,径直对张廷玉道:“衡臣,朕说大意,你来拟旨。睿郡王,你到底是何歹毒心思,坐视民变迭起,毫不作为?朕委你重任是信得过你,可你又做了什么?既然不想做,便不用做了,朕看你的爵位也撤了,京城也别回了……”
“皇上息怒!”廉亲王忽然打断了皇帝的话。
张廷玉诧异得看过来,皇帝明明已经揭过了,怎么王爷你还往枪口上撞?
因为胤禛发起脾气之后语速很快,方才那一席话说出来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是以胤禩还来不及谢恩或是叩头,等他反应过来时皇帝已经打算要夺胤禟的爵位了,于是连忙出言打断。
若是等皇帝说出来,那便是金口玉言,再无转圜的余地。
胤禛被他顶得一口气憋了回去,顿时手都有些发抖。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己已经退让,却还要当着这些人的面儿给自己难堪?
胤禩却顾不得这些,他脑子里都是福建两广的形势:“皇上,福建虽有民变,但并非百姓与官府冲突,而是百姓对夷人不满所致,疏导不难。只是福建与京城往来书信不便,想来如今情形早有变化。战前更换主帅乃兵家大忌,奴才恳请皇上宽限十日再行定夺,罪臣愿星夜南下为皇上分忧。”
隆科多乐了,廉亲王这是要袒护睿郡王到底了?这可是往皇上刀口上撞啊!
胤禛这下也被胤禩气得几乎失去理智,他大声喝道:“廉亲王,朕看你是恃宠生娇不懂君臣之礼了?朕说过的话你当成什么了?!”这么大的事儿他都帮他扒拉开了失察之责,他居然还犟得相投驴一样!
胤禩一颤,终究伏地叩首:“奴才不敢。”
皇帝看着他的发顶,冷哼一声:“朕看你没什么不敢的。这阵子你的差事就交给隆科多与老十三,你这便回府思过罢,无旨不得擅出。”
张廷玉闻言忙斜眼去看廉亲王,生怕他再犯傻。
廉亲王平日脾气随和至极,但今日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跟皇帝胳膊拧着大腿犯了脾气。
幸而胤禩理智尚存,此刻被皇帝一番斥责终于回神,终于跪下领旨谢恩。
隆科多甚为失落,闭门思过实在算不得什么惩罚,要动八王一系,总该伤筋动骨才好。
皇帝实在烦闷,生怕自己再气急而怒说出什么话来,于是道:“你这就跪安去罢。”
“嗻。”胤禩起身,慢慢退出御书房,最终未再抬头。
……
出了宫,胤禩忙回了府。
他心里焦急此刻闽粤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自己的消息都通不上来,倒是成了聋子瞎子,连个应对都没有。
谁知啊刚一回府,马氏便迎上前来:“爷,九弟来信了。”
胤禩一阵惊讶,才恍然回神,马氏能如此毫不避讳,想必是封寻常家信。
取过看来,果真是絮絮叨叨啦家常的话儿,大意是:八哥,福建炎热,比京城盛夏还难捱,在家里恨不得泡在水里。幸而南宁广西西瓜又大又甜还出沙,当年做皇子的时候也不过得上一个两个,如今倒是敞开了吃,甚美甚好,可惜路途遥远不易保存没法运一车给八哥尝尝。又说都说闽粤民风彪悍,可是闽南渔家女却是别有情趣、娇俏撩人,可引人乐不思蜀。
整篇家信唠唠叨叨从衣食住行说到民风趣事,抱怨唠叨完了又开始问候胤禩身体是否安康心情是否愉悦,最后一番感慨人生苦乐,没有八哥共享都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