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糖布丁
“你不想他出事?”
“……嗯,毕竟他也算帮过弟弟。”
胤禩难得求人,胤禛也不愿让小八觉得他为人太狠太刻薄,何况这件事情本来也不算大事,卖个人情给小八也是好的,便收敛了煞气,淡淡道:“皇阿玛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自己寻个时间,将这事儿和皇阿玛说说,同他老人家备个案罢,省得到时候被动。”至于那个时候皇阿玛要杀还是要留,都不关自己的事了。
胤禩怔了怔,才叹了口气,他居然都忘了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是忤逆他也能一笑而过,厌弃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需要理由。他们兄弟前世你争我斗在私底下搞得那些小动作,怕是大半都被那位看在眼里,权当看戏罢了,若是哪个戏子出了格儿,碰了自己不能碰的东西,便是下场的时候。
如此说来,若是不能像老四那边数十年如一日般的隐忍,那么将自己完完全全摊开来放在老爷子面前,也的确是条出路……胤禩觉得今日这番谈话,与他倒是颇有启发。
只是,他心底最不愿意碰触的那块疮疤,真的也要如此么?
胤禩不愿意在想下去。
“对了。”胤禛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看着八爷:“你今日送给弘晖的狗,可取了名字?”
胤禩思绪被打断,一愣之下,随口便说:“有啊,叫百福。”说完才想起来‘百福’不是老四当了皇帝之后,养得两只小狗之一么,那时候,可是狗比人更精贵啊。
胤禛若有所思得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名字颇为满意。
……
自从那日弘晖得了百福小狗,每日撒着丫子追着小狗满院子乱跑,连吃饭睡觉都搂着不肯松手。数日之后胤禛终于看不下去,将弘晖叫到自己面前数落了一顿,说他如今都七岁了,还玩物丧志,整日不知所谓。想他皇玛法八岁便登基,再看看他自己,整日只知道玩儿,功课也拉下不少。
弘晖平时虽然皮些,但总归是个懂事的孩子,那拉氏将他养得很好,如今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好,便规规矩矩得跪在阿玛面前认错。
胤禛将他敲打了一番,最后以为借口将百福留在自己身边,让弘晖每日习完了功课,在他这里考校过了,才能同百福玩耍一个时辰。
弘晖敢怒不敢言。
于是,老四就这么名正言顺地将八爷送给自家儿子的礼物据为己有。
后来弘晖偶尔串门跑到八爷府上抱怨这件事儿,撺掇着八叔再送一只小狗给自己的时候,八爷才知道了老四这明显‘不厚道’的举动,不禁哑然。
……
开春的时候,四爷在八爷府里的池子里种了一池莲花,说是这样到了秋天便有现成的莲蓬莲藕可以入菜,以食养身,用不着再从江南水乡长途跋涉运到京城来。
两人站在池边对着仍是空空荡荡的池子指指点点,猜测这今年夏日这荷花满池的妖娆景色,都人不知有些神往。
宽大的袍袖下,四爷伸手握住八爷的手腕,回头去看那人清贵雍容的侧脸。八爷挣了挣,没能挣开,不想让下人看了笑话,只好由着那人擒着自己的手。
第61章 风起
胤禩知道裕亲王身体如今看着仍算康健,但前一世里,他却连国子监尚未完工便去了。若是他能再多活几年,自己也许就不会被皇阿玛厌弃得如此彻底。
胤禩无心在纠缠于与胤禛之间那种脱轨的关系,反而将心思全部放在协助福全重修国子监上,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时时刻刻紧跟在福全身边,为他分忧。
胤禩能力本来在诸皇子中便数出类拔萃的,如今他褪去铅华洗去浮躁,只低头一心一意办差,游刃有余地游走于各衙门之间,将繁杂的工程安排的妥帖有序。
裕亲王得了这个侄儿的协助,几乎不费什么神,又见胤禩处事低调从不居功,自然越发对他喜爱起来。几次康熙招了他入宫叙话的时候,总会免不了将他褒扬一番,赞其贤能。
当今圣上与裕亲王同时看好一个皇子,这预示着什么?
大半大臣的心思都开始活络了起来,他们其中许多当年、或是现在都隐隐参与了大阿哥与太子两党之争,虽说大阿哥一党因明珠倒台而大伤元气,但这并不意味着太子一党便可高枕无忧。事实上,圣上这几年对太子表面仍然很是宠爱,但私下里已经有了隔阂,对索额图更是愈发不假辞色起来,动则当庭训斥,甚至借机发作太子门人。
种种迹象都说明,太子的位子已经岌岌可危。何况这里面许多人都隐隐知道当年太子听从了索额图之言,断了康熙大军粮草,企图将皇上困死饿死在战场上的事情。这件事情虽然被揭过了,但以皇上的心性,只怕只是一时间不想牵连太大,暂时不出手罢了,只怕那位下台是迟早的事儿。
有哪个皇帝能够容忍曾经企图弑父夺位的儿子窥视左右?
除了太子与大阿哥,三阿哥文人气太重,没能学会那位的魄力,四阿哥又是个孤臣,平时不声不响地跟随在太子身边,只怕日后太子倒台时也会受到牵连,剩下的几个阿哥要么不出挑要么年龄尚小,只有八阿哥少年得志,最早被封了贝勒,又有军功在身,几次办差都没出什么岔子,手腕也日渐圆滑,文治武功都属上乘,连出身不错的九阿哥与十阿哥都与之交好,如今又有了裕亲王这个大靠山,也就算是有了宗室的支持……
朝中风向变得很快,原本支持大阿哥一党的人如同找到了救星,纷纷以八阿哥马首是瞻,而素来置身事外的清流一派,也隐隐也有些倾向于八阿哥,其中以于成龙为首,他虽未明说,但八阿哥在安徽治水时的事情多多少少也传了回来。
……如此说来,这位爷,也许便是众望所归的人选了?
这边大臣们的心思活络起来,那边因为胤俄随军出征,胤禟在府里闲的发慌,终于还是开始折腾手里开府时分到的田庄和铺子,因为八旗贵族不能经商,胤禩提醒过他许多次,胤禟便蓄养了不少门人清客,将分府时得的银子买了庄子铺子,全部记在门人名下,一开始他还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但几次红利滚过,心也渐渐大了起来,终于还是放手开始做了。
等到胤禩得空与胤禟见面的时候,已经阻止不急了。这个弟弟的脾气胤禩很清楚,他心高气傲,爱憎分明,尤其倔强,认准了的事情不撞南墙不回头,只怕说得多了也会逼得他和自己生分了去。胤禟并不是小孩子,许多事情他自然有自己的主意,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无权过问太多。既然事已如此,胤禩只得再三强调做生意可以,但是不许接着生意的名头收受贿赂供奉,否则就别在叫他八哥。
胤禟瘪瘪嘴,心中不爽,但仍是点头应了。余下的,胤禩也只有由着他折腾去了。
转眼已入了夏,八贝勒府里的荷花开了,粉粉鸀鸀的一大片,煞是妖娆娇媚,只是那种下荷花的人却没能看见,一直到了荷花凋零,嫩鸀的莲蓬崭露头角,胤禩也一直忙于国子监的重修差事,至于胤禛那边,因为南巡的事情,几乎没什么来往了。
胤祥如今也虚岁十七了,因为要为他额娘敬敏皇贵妃守孝,所以迟迟未曾大婚,以满人的年龄来算,已经是很晚了,要知道胤禛十四岁便娶了那拉氏为嫡福晋。
即便是如此,胤祥的才干已经渐渐显露出来,几次办差都办得不错,尤其是这一年,康熙派了胤祥待天祭泰山,小小年纪已经作风沉稳内敛,随行官员交口陈赞。
这一年夏天,康熙南巡,随驾的有皇太子胤礽、皇四子胤禛与皇十三子胤祥。胤禩因为在京城督工国子监,没有随行。临行前胤禛几次使了人叫胤禩过府一聚,都被胤禩以公务繁忙挡了回去。
圣驾离京之后,胤禩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想好如何对待胤禛——是妥协退让的好,或是借着自己前世的经验,避过风头,再与老四争一争?
朝堂上的风向转变的事,他是知道的,但也无能为力,如果是前世也许他还能沾沾自喜一把,如今他却知道那些看似向着他的折子都成了催命符,为了应付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胤禩也有些心力憔悴,无暇顾及其他,胤禛的事情,还是先放放罢。
南巡的这一路,可以说是胤祥大出风头的一次行程。康熙这一路上心情不错,有一日在行宫召集大臣和皇子们一同研习书法。这位八岁登基的帝王本身便酷爱书法,因此不仅亲书大字对联当场展示,还命众人观赏胤禛与胤祥书写的对联。
胤禛为人严谨,一手好字下过苦工,自然浑然天成,而胤祥素来以这个四哥为尊,又有法海这个好老师督着,每日刻苦练习,一手书法也是神韵皆备。诸臣观之,皆欢跃钦服,虽然不乏阿谀奉承的成分,但两位皇子擅长书法却是不争的事实。
消息传回京里,胤禩只是淡淡一笑,心道:这样才对么,老四不就是应该同十三在一起,自己搅和在里面算个什么事儿?
只是远在行宫的另外一人,却是整个晚上都在想在京里留守的那人,书房桌上总是一大叠舀不出手的字。连做梦都梦见自己从那人身后环住他,手把手的教他写字的场景。
……
胤禩忙得脚不沾地儿,每日回府也晚,大多时候都宿在书房。这日他好不容易回来的早些,刚回到书房准备写折子,便有人在屋外敲门。
书房重地,寻常人是不能进来的,胤禩皱皱眉,也不知是谁如此不知进退:“谁?”
“爷,是妾身。”原来是毓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