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络缤
第二日,因治愈好那些官马而得的嘉奖便下来了,那日一同前去的大夫学徒果然都得到了重赏。不仅工钱加了一倍,小工直接奖赏十两银子,学徒奖励二十两银子,如魏远志一般的助手奖励三十两银子,兽医奖赏五十两银子,赵清河一个人就奖励一百两。
不仅如此,所有参与之人都会获得一封举荐信。可待自己把握之时或是去太仆寺学习医术,或是去考太仆寺里的兽医。有了这举荐,可比自个去报名多了不少便利,到时候也能被考官高看几分。
这无疑在病马监掀起轩然大波,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次的奖赏力度会这么大!那白花花的银子简直闪瞎大家的眼睛,他们的工钱才多少,在座不少人一年忙到头都不一定赚得到十两!
一群人肚子都悔青了,若那时候也跟着去,现在可不得吃香的喝辣的,哪像现在只能干瞪眼!这么好的机会,竟是眼睁睁瞧着流走。
赵清河也没想到这次奖赏力度会这么大,一百两可绝对不是小数目。
大家伙都没见过这阵仗,不由有人好奇问起管事,怎么这次奖赏这般丰厚,从前可从来没有过。
管事嗤笑:“从前有谁能一口气治好了这么多马?只要有本事,不管干什么那都是不一般。这事也能瞧得出当今圣上如今非常重视兽医,大家好好干,现在的机会可比从前多得多。”
这世的牲畜既是重要的生产资料,又是重要的战争工具和祭祀用品,因此对牲畜的饲养、管理和使用都非常重视。从前大佑还不大重视兽医,可因为在这上边吃了不少亏,现在改了态度大力发展起来。
不仅仅是这一桩,其他各地有贡献的兽医,都得到了嘉奖。这是激励大家钻研医术的举措,不似从前嫌弃兽医与牧畜打交道而多有歧视。
赵清河乐了,他还真是赶上好时候了。有了这一百两银子,他手头上也方便了许多。他要上京城,手头上没点银子可不行。虽说已经接管了常廷昭的那黑玉,所能运用的金钱能让他做梦都笑醒,可那种重要的东西平时哪能随随便便拿出来。而且他又不是没手没脚,自是不会因为这种事去动用那边的银钱。
病马监坐诊的六位大夫,五位都拿到了奖赏,只有曹大夫一人什么得没得,那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最要紧的是,上头竟然准备将钟老大夫和钟兴元一同调入府里的病马监。
这个他求之不得的机会,这两人竟是没有接受。说道是这新湖县兽医原本就紧张,他们二人若是再离去,只怕到时候根本忙不过来,而且他们的家乡在此也不愿离开。
曹大夫差点没想着冲向前摇晃他们的肩膀:你们不愿意去,让给我啊!
只可惜无人听到他的心声,最后换了周大夫去调入府里,直把周大夫乐的。他原本就来自泰河府,只是医术不显一直被放在新湖县而无法回到府中病马监,又不舍得离开自立门户,毕竟自个单干虽说自由不少,兴许还能赚得更多,可哪有现在的体面,如今可算是如愿了。加之周路要去考京城太仆寺学生,考上的几率还很大,更是欢喜的当场宣布过几日大摆筵席,到时候在座所有人都要到场。
这更是令曹大夫气得第二天愣是爬不起来,平日最为嚣张的曹宽都低迷了不少。那日跟着去的学徒小工可不少,如今都得了嘉奖,工钱还翻倍,在这病马监工钱代表地位高低,这一下不少人都把曹宽比了下去。其他大夫又因为嘉奖高于曹大夫,更是狠狠的压了他一头,他如今哪里还有资本可以耀武扬威得。
侯哥儿有了钱,腰杆都挺得直直的。当天中午就请赵清河下馆子,平日他都蹭着赵清河,现在终于有了钱请赵清河吃顿好的。
赵清河并未拒绝,一味的给予很容易将对方宠得以为理所当然。他虽然不需要侯哥儿谢他什么,却也不希望让侯哥儿养成这样的心态。
周大夫和魏大夫以及钟老大夫后来也分别请了赵清河以作感谢,若非他,他们哪有这荣耀。
赵清河回到常家别院,乐呵呵的与常廷昭提起这事,“我可真运气,听说以前可没这么大力度的奖赏。一轮到我,嘿,立马不一样了,什么叫运气,这就是!只可惜这里没卖彩票,否则我绝对会去买个试试。”
“彩票?”
赵清河解释了一番,常廷昭挑眉,“岂不就是赌博?”
赵清河想了想,点了点头,“差不多吧,反正都是赌运气。”
常廷昭一把将他搂入怀中,“相信那什么鬼运气不如相信我。”
赵清河望向他,顿时失望不已,“怪不得能得这么重的奖赏,竟是因为你?”
常廷昭见此十分不悦,狠狠的吻上他的唇,直至两人气喘吁吁才分开,“是因为我,也不是因为我。”
赵清河的唇被吻得微微红肿,面色红晕,“怎么说?”
原来这奖励制度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颁布了,只是总有人中饱私囊,一层层剥削,等传到下边的时候已经没剩下几个铜板了。这次有常廷昭盯着,所以才会让这奖励半分没被扣,全数进了真正做出贡献的人口袋里。
赵清河狠狠呸了一口,“这些贪官污吏!真是可恶至极。”
常廷昭也摇头叹气,“奖励被夺走还是好的,若是功劳也被夺走那才是可悲。想我大佑兵士在边疆保家卫国,却养肥了这么些人。”
不仅仅是个小小的病马监,他们这些将士在外浴血奋战,每日站在刀口拿着命与人拼搏,可又有几个最后能得到应得的嘉奖。
“所以你更愿意征战沙场,而不愿意入这官道?”
常廷昭摇头道:“倒也不全是不愿,而是不擅长,那些弯弯绕绕实在不适合我。我更喜欢瞧不顺眼一刀砍下去,这么不敢不脆的纠缠,心里憋得慌,受不了那个气。这种事还是让我哥去应付,我可没这耐烦心。”
赵清河哼哼,“过度谦虚就是骄傲,我瞧你满脑子鬼点子可是多得很。”
常廷昭夸张的瞪大眼,“我这般老实肯干的人,竟然被你这般说,真真是太伤我心了。”
赵清河嘴角抽抽,“你竟说出这样的话,真真是肉麻到我了。”
常廷昭用那发硬的部位往上顶了顶,“你瞧,多‘老实’,心里想啥立马表现出来,一会让你瞧瞧他是如何的‘肯干’!”
赵清河瞧见他那毫不掩饰的灼灼双眼,腰都酥软了几分。
一大早,赵清河趁着沐休回到翠山村,还提着一堆之前庄上杨管事送的鱼干、腊肉等等。
常廷昭怕他提得辛苦原本想命人送他回去,可赵清河却不让,如平时一般连画舫也不愿意坐。秀恩爱死得早,出风头死得快,赵清河坚信这一点。
常廷昭对赵清河一直不愿将他带回家,心中十分不爽快。
赵清河耐心哄道:“你还是别吓唬我那对可怜的老母亲和老父亲了,就你这模样往那一站就知道非富即贵。我俩在成婚以前,还是莫要透露的好,你虽长得正人君子,可也架不住平民百姓对你这身世的畏惧。”
常廷昭虽然心中不悦,却也明白其中道理,所以一直并未说什么。只是恨恨道:“我看你能把我藏到什么时候!”
张氏笑眯眯的将东西接过来,嘴里忍不住唠叨,“每次回来都拿这么多东西,莫要老顾着家里苦了自己。”
面对关心,如何不会动容。赵清河笑道:“我有分寸,您没瞧见我比之前都壮实了不少吗?而且还长高了些呢。这些东西都是我给人治鱼别人送的,并没有花钱。”
张氏上下打量着赵清河,身子骨比从前健壮不少,肤色虽然没有从前白皙,却泛着红晕光泽,一瞧就知道过得不错。
“我儿就是能干。”张氏心底说不出的自豪,从前哪里会想到会有今天。赵清河不仅每次回来都会带不少好东西,每个月还会给他们银子,拒都拒不掉。他们现在没找到合适的生计,却也不用愁没有饭吃。从前是他们养着赵清河,现在反了过来。
赵老汉虽然没说话,可眼底的喜悦却是透出来的。现在他走在村里腰杆子都比从前要挺得直,以前就算最风光的时候,也没现在一般,走路都是带着风的。
赵清河笑了笑,张氏和赵老汉是打心眼对他好,只是不知若是知道他不是真的儿子又会如何。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赵清河从来不会为这样的事而纠结。穿越并非他求来的,也不是他故意要霸占这具身体,他从前过得好好的,不会这么想不开想要穿越到连电灯都没有的地方来。
况且原身很可能穿到了他的身体里,若真是这般,原身可只赚不赔。他虽然没有疼爱他的父母,可身家可不低。作为一个令人羡慕嫉妒恨的拆二代,有车有房有存款每个月还有红利发,不干活也能殷实的过一辈子。按照原身从前的作风,对他而言穿越绝对是件好事。
面对这对朴实而宽厚的父母,赵清河心有不舍,叹了口气终是开口,“娘,您先别忙,先坐下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张氏和赵老汉瞧赵清河这模样,顿时都停下了手边的活。
张氏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儿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老汉则皱起眉头,拿起了身边的水烟。
赵清河原本不觉得有何,一直自在惯了,去哪儿都不受约束,从前离开外公到外地上大学也不过是心里有些失落,大约是当时年轻不会像现在想得多,且又觉得想了就打电话、视频,两人距离并不是很远的缘故吧。
而赵清河现在看到赵老汉老两口的表情,心底变得颇为沉重,有些艰难的开口道:
“爹,娘,我想去趟京城。”
☆、第39章
赵老汉老两口都怔住了,屋里的气氛好像瞬间凝固住。赵老汉眉头紧皱悄无声息的拿起水烟抽了起来。张氏一个腿软坐到了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半响才一脸担忧道:“是不是因为常四爷……”
苍老的声音在屋子里显得尤为凄凉,让赵清河的心都忍不住缩了缩。
赵清河斟酌语句,缓缓解释道:“爹、娘,我也不骗你们,确实有他的原因,但也不全是因为他。我上京城是想考取太仆寺的兽医,以后想要做个有品级的兽医,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入流。一来为自个挣个前程,二来若是以后有缘真与常四爷在一起,也能稍稍与其并肩,才不容易吃亏。”
张氏微微诧异,“太仆寺?”
老两口从来没出过新湖县,家中也未出过做官的,亲戚里也没有人是做兽医的,因此不知道太仆寺也属正常。赵清河大致解释了一番,张氏和赵老汉一听这太仆寺竟然这般厉害,掌管天下牧畜之事,不由肃然起敬。
张氏担忧道:“儿啊,这全大佑才招这么几个人,你能考得上吗?”
赵清河一脸自信:“我有九成的把握。”
这世尤其是这大佑的兽医学发展得颇为落后,他好歹来自先进千年的后世,自是会有过人之处。他不仅学的这个专业,从小还跟着外公耳濡目染,自个也单干了好几年,在当地也颇有名气,医术就是在前世也是不错的。有时候还会被邀请到市里的动物园去坐诊,可见一斑。
穿越过来的这些日子他也没有闲着,借着常廷昭的便利,他看了不少这世的兽医书,其中不乏绝世孤本,让他对这世的兽医术有了更深的了解,更是对自个的医术有了信心。
赵老汉老两口顿时都默不作声,屋里只有赵老汉抽水烟的咕隆声。
就在赵清河忍不住要出声时,赵老汉缓缓开口,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是何情绪。
“你是定下要跟那常四爷了?”
赵清河心有不忍,不管前世今生,大部分父母都难以接受自己的儿女与别人不同。就算接受,心中的担忧都会比平常父母要多。
可有些事不能勉强,在这一点,他注定是要让这老两口失望了。
“即便不是他,也会是别的男人。”
张氏忍不住又开始流泪,不管之前多想得开,每每听到这一句话她都心如刀割。她的儿子怎么就跟别人不一样呢,这条路多难啊,怎么非要走上这条路呢。
“那常四爷是何身份,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张氏几乎是哭着道。
原以为赵清河不再想着那西门祝,总算是躲过一劫。哪晓得现在竟是攀上了更厉害的,这可如何是好啊。
赵清河走到张氏身边,“娘,您放心,我不会像从前一样强求自己得不到的。我答应你们,我会努力却不会强求,若是注定无缘,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张氏还想说些什么,赵老汉却打断道:“好了,老婆子莫要再说了。清河现在大了做事有分寸,不会像以前没轻没重。既然选好了路,那就去走吧。不管这路是平坦还是布满尖石,都是自个选的,以后也怨不得谁。”
张氏见赵老汉发话,也就没再说话,只是叹着气一脸愁苦。
赵清河朝着二老深深鞠了一躬,“多谢爹娘成全,若我能考得上,安定下来就会将你们接入京城。到时候有你们在身边看着,必是不会出大乱子。”
赵老汉摇头,“那京城是什么地方,哪是我们去的地方,你自个照顾好自个就好,有空闲的时候不要忘了回家瞧瞧。若是京城待不下去了,就立马回来,这里是你的家,没人会笑话你。”
赵清河心中感动,笑道:“哪又去不得了,若不是现在没安定下来,我还想着让你们现在就跟着一起去呢。去瞧瞧见识一下也好,咱们大佑朝的人怎么能京城都没去过。”
这话说得熨帖,可张氏依然满面愁容,“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你身边也没个人照料着,若是有个什么,找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赵老汉问起,“你这次去莫非又是要住在常四爷家中?”
赵清河道:“不,我会自个寻地方。还未与他定下,若是太依赖着他,以后就算他不在意也会被其他人看低,这个道理我明白。这次去京城的不光是我,我们病马监周大夫和魏大夫两个儿子也会一起上京,好几个人在一块,也有个照应。”
赵老汉和张氏一听这话,心里都舒了口气。赵清河如今想得明白,而不是做那不切实际的梦,这让他们心里踏实了不少。若是从前必是会担心不已,现在虽有不舍,却因为赵清河这段时间的表现,而不会过分担忧。今日不同往昔,赵清河现在做事稳重,应是不会再如同以前一般犯傻才是。
张氏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什么时候动身啊?”
“大约下个月就要过去了,再过些日子只怕是太热,不好赶路。”太仆寺招考一般都在初秋,从新湖县到京城坐船也得大半个月有时候甚至要一个月。若是夏天再过去也未免太炎热,提前过去还能去瞧瞧行情,适应那边的生活。
话一落,老两口心情又低落起来。
张氏喃喃道:“怎这么快。”
赵老汉顿了顿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敢去京城争这口饭吃就是能耐。咱们帮不上忙也不能拖后腿,孩子,你就放心去吧,我和你娘都好着呢,不用担心。”
赵清河从兜里拿出了五十两银子,递给了张氏,张氏看到这么多银子唬了一跳。“孩子,你哪来的银子?咱们可不能要常四爷的东西,咱们这家境本就矮了人一节,若再这般,以后你们俩就算成了,你也会被瞧不起的。”
赵清河笑道:“娘,您就收着吧。这些是我治官马有功上头奖赏的,一共赏了一百两银子,我自个留五十两上京用,这些就当是这段时间儿子给你们的生活费。等我在那边扎稳了脚跟,就带你们过去享清福。到时候你们见了那常廷昭,若是喜欢,我就跟他成婚,若是不喜欢,咱就不要他。”
正在书房里练习布阵的常廷昭背脊骨一凉,一阵小阴风吹过,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原本沉重的气氛因为这一调侃让二老也舒缓了不少,张氏将银子推了回去,“你之前送回来的银子我和你爹都没用多少,还存了不少呢。你上京开销大,这些你拿着,我们这当爹娘的没法子帮衬你已经够羞愧了,哪还能要这些钱。”
赵清河佯怒道:“爹娘这般说可是在责怪孩儿不恋家只顾前程而远行了,我不能在家孝敬你们,只能留些银钱,若是不收我在外头如何能安心做事?”
张氏无措的望向赵老汉,赵老汉最终是点了点头,“收下吧,这孩子现在主意大,你现在不收他也会想法子塞在家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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