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埋泉下
戚碧树警惕地握住了剑,道:“出去看看?”
容完点了点头,二人刚要推门而出的时候,客栈大堂倏然亮起,只见两道黑影闪过,其中一道正与解沧川缠斗,另一道则从正门处逃走了。这只是方才他和戚碧树查看情况的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看来也有人尝试潜入解沧川他们的那间屋子了。
那道逃窜的黑影离开正门时,戚碧树隐隐觉得其人身形眼熟,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于是不假思索便追了上去。
他恢复躯壳时的修为容完倒是不担心,便任由他去,何况,这夜袭的两人看起来修为并不高,与解沧川缠斗的那人顷刻之下就已经被擒住。
客栈桌椅一顿横飞。
“好大的胆子。”解沧川嗤笑一声,俯下身去将那人脸上的黑色面罩拉了下来。
地上那人蜷缩成一团,看向他们的神情惊恐,倒不像是来杀人的刺客,反而像是即将被宰杀的牛羊,慌忙将脸扭向地面,又被解沧川强硬地掰了回去,冷冷道:“你是谁,受什么人指使?”
这人却忽然将牙根一咬,口中溢出鲜血来。
解沧川和容完脸色都是一变,不好,这人自尽了。
好不容易捉住了个人,结果捉住的是来探路的死士,解沧川恼怒地将这人的脖子扔了:“浪费时间!”
“算了。”容完没见到云皓和孔子兰,便问:“云皓呢?”
解沧川道:“这人先潜入孔子兰的房间,令孔子兰被刺中了一剑,发出声响,我和云皓才匆匆赶到,云皓此时应该在替孔子兰包扎。”
听闻云皓没事,容完放下了心,只是刚刚戚碧树独自追出去,难免令他有几分担忧,便道:“你先上去守着他二人,我去追刚刚逃走的那一个。”
解沧川嘲笑道:“分明就是惦记你徒弟的安危,说什么追逃兵,说的这么好听……”他话还没说完,容完已经匆匆踏门而出了。
外面街道依然冷清异常,容完飞过几个拐角,没看到人,幸好早就将金铃铛给了戚碧树,此时他屏气凝神,便能察觉戚碧树的方位,倒是追出了很远的距离,已然超出了他的神识之外。这金铃铛还有个作用,他低头看了一眼,见铃铛上没有沾血,便知道戚碧树安然无恙。
他正欲去追,可那种细微的咯咯声却自身后而来,越来越近。
“谁?”漆黑的巷子里,容完回头去看,只有他一人,月光下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
那声音从后而来,容完警惕万分,袍子里真气已经充盈灌满,可只觉那声音靠近他——却穿透了他,继续朝前方而去。紧接着,那声音渐渐越来越小,就在容完满腹疑虑,打算继续前行之时,那声音却在巷子口顿住了。
此时此刻,虽然巷子口空无一人,可容完平白无故地觉得,仿佛有人在那里等着自己,示意自己跟过去。此番古怪,任何人遇见都要惊出一番冷汗。
容完沉声问:“你是谁?”凝魂炉根本没亮,便说明不是什么鬼魂。那么,容完把原文翻遍了,也实在想不出来修仙大路上有何方神圣能将身体融入空气中,叫人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那声音没有理会,只是在原地“笃、笃、笃”了三下。
容完不跟过去,它便反复进行那一道声音,在深夜里听来格外令人头皮发麻。
容完心道,看来必去不可。先前在客栈有许多人,这声音却没有其他人听见,只有自己听见,还特地将自己引来至此,说明是要带自己见一样东西。无论是凶是险,戚碧树身上有金铃铛,能够照应一二。
于是他跟了上去。
那声音见他跟了上去,方才满意,继续前行,行进很快,甚至令容完不得不驭起了飞行术。那声音消失,是在一处幽暗山洞前,容完顿时一怔。
这山洞极其隐蔽,一般人想不到进去看,也不会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但由于他看过原文,知道在龙长城处有一个门派,叫做极乐堂,是一个杀手组织,当年云皓便是从此派被洵毓君带上山的。这门派有一处逃生地道,由门派地窖深入,可以从地下逃到城外的一处山洞去。
这山洞口杂草密布,附近有条溪,入口半人高,被草木遮掩,倒是和原文形容一模一样。
若是极乐堂掺和进此事的话,这事倒是能够寻到出口,容完挥开草木,踏进了山洞。入口时狭窄,但往里面走,渐渐地别有洞天。
只是山洞里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容完便从乾坤囊中掏出洵毓君的夜光灯来,原本还可以将螣蛇的神骨掏出来照明,但是又怕引来觊觎,因此在没有炼化之前,容完不会轻易拿出来示人。
但没想到,面前一寸方土猛然被照亮。
容完便意识到脚下踩的这软绵绵湿润的土地是什么了——都是些人,死了的人,那么多的尸体纠缠在一起,根本分辨不清哪是胳膊哪是腿,简直活似一块巨大的肉团。
他心中一凛,渗出冷汗来,强忍着恶心,俯下身去,将其中一具尸体翻到正面朝上,用夜光灯照亮,拿灯的手差点不稳。这人面容毫无颜色,没有已死之人的灰败色,四肢脖颈也软绵绵活似一堆肉块,看起来不像是死了,而更像是,被活生生吸干了血肉精元的。
那些失踪的人,容完先前从未见过面,可他数了数堆在这里的尸体,一共十二具,基本上,可以对上号了。
可是极乐堂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个组织虽然在大陆上一直干着暗杀的勾当,可胆子也没大到去动一个气神的地步。
此行是来寻找孔子兰的二哥孔之平的,容完便先从这些尸体中,将孔之平找到,回去也好给孔子兰一个交代。先前孔子兰有描述过孔之平下山之时所穿衣物,而运一趟镖只四五天时间,孔之平只带了些干浪,衣物自然没有更换过。匆匆几眼,便从尸体中将孔之平寻了出来。
容完走过去提起他的后衣领,欲要将他提起来带走,却忽然见到他后脖颈上仿佛有被血刻画出来的某个图案——
那图腾从他衣服外露出来一些,似乎很新鲜,像是不久前才有人刻上去的。容完眉心一跳,又将孔之平放在地上,将他衣服撕开,让那图案彻底露出。这才发现,整个图腾蔓延了他的整个背部,是相当巨大的一块,被尖锐石头所刻,已经叫他背部肉都模糊,但不曾有血溢出,看来也是被吸走了所有的精元。
若是有人故意引自己到这里来,那么便说明想让自己发现一些事情,虽然不知道将自己引来此地的人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但容完还是下意识地将孔之平背上的图腾尽数记住。
他只觉得这件事情似乎牵扯越来越多,便不再久留,打算先回客栈再说,也不嫌脏,便扛着孔之平的尸体,转身离开了山洞。
他跟着那声音用飞行术来到此地,所耗不过一炷香功夫,留在客栈的几人以为他功力深厚,自然不曾担忧。客栈灯火亮着,角落里并排躺了两个黑衣死士,看来是戚碧树将逃跑的那人追了回来,可那人也已经自尽了。他一跨进门,唯独戚碧树赶紧迎了过来,视线先在他身上落了一圈,确认他安全无虞后,才看了他带回来的尸体一眼:“师父,这是?”
容完还没来得及回答,捂着伤口的孔子兰先猛地站了起来,悲伤欲绝地呼道:“二哥!”
“你从哪儿找到的?”解沧川纳闷道。
容完将孔之平的尸体交给孔子兰,对他道:“稍后再谈。”
戚碧树扫了孔之平的面容,见他脸上毫无颜色,被黄色灯火一衬,简直跟透明的似的,都看不到有任何血管的痕迹。他心中猛然一抖,也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精元和修为被吸干了?”
“杀人的这是什么功法?”云皓头一回听说这样的功法,忍不住过去瞧。
解沧川看着哭天抢地的孔子兰,蹙眉道:“孔道长,你检查一下,确认这是你二哥的尸体么?”或许是找到孔之平过于容易,容完等几人心中都有着淡淡的疑虑。
孔子兰已经泪流满面,哽咽道:“我自己亲哥我怎么会认不出?我一定要报仇!”
容完见她情绪混乱,便道:“云皓,你留下来照顾孔道长,我们先上去详谈,我发现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师父你又偏心,凭什么不是戚碧树守在这里?”云皓不满道。
容完见客栈里老板和小二都根本没出来,恐怕是半夜听到打斗声,吓得躲起来了,后院到这里的距离很远,听不到这里的说话声,便道:“算了,就在这里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