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埋泉下
戚碧树面色渐渐发红,心脏也跳得很急很快。他虽然不知道两情相悦是什么滋味,可他已经尝遍了单恋的滋味,落笔写下这封信,无异于对这么多年的感情进行剖析,一面感到难堪,可一面又感到甜蜜。
他一面觉得幼稚至极,臊得耳根发红,可一面又一腔冲动,觉得非得展开攻势不可。再晚,他实在等不了了。
太煎熬了。
他原本以为,那晚从寒潭中被师父救出来,他只是因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而心生敬畏、感激,并没有掺杂其他的太多感情。
尤其是对师父的喜欢,只是后来的日久生情。
可此刻细细思来,都已经过了六年了,寒潭那晚师父的面容竟然还能清晰浮现在脑海,丝毫都没有褪色。如果那晚对师父只是敬畏,真能将一瞬间牢记这么久吗?
或许当时还是个孩子的他,心中已经产生了某种无关情欲,只关爱恋的情绪,只是他未曾发觉而已。
否则也不会在上了飞羽山之后,使尽各种手段,只是为了将师父从云皓师兄那边夺过来,让师父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这些年来,每日,每日,多相处一分一秒,这感情便日渐浓烈,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戚碧树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大不道的事情,可能会受到天底下许多修士的批判。可他无端产生一种直觉,即便师父不喜欢自己,也会维护自己,不会和别人一样,因为师徒之道就嫌恶自己。
这令他生出必须试一试的冲动。
会产生的后果他并没想好,但倘若师父肯接受,又或是回头看一眼自己,对自己生出几分喜欢——不是师父对徒弟的喜欢,而是另一种,像他对师父一样的喜欢——他便高兴得要死掉了。
戚碧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慢慢写下一封满含情意的信来。
他写得很慢,字迹看不出是他的。
心里忐忑,彷徨,不确定,却又充满激情和快乐。
外头日头渐渐西斜,他写好这封信,手指捻开两抹灯油,将信封了起来,揣进怀里,和那精致盒子放在一块儿,只待找机会送给师父。
倒也不用找机会。
现在不正是大好的机会?
戚碧树冒出一个念头,他推开门,见云皓已经不在外面了,于是悄悄地进了师父的房间。师父房间他来过很多次,这次还真是最做贼心虚的一次。
心脏快要跳出喉咙了。
戚碧树将那封信和那枚盒子放在了师父的枕头底下,放下枕头,用手拍了拍。假如他有什么母亲留下来的传家玉一类的东西,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送给师父,可他没有,他被遗弃之后身上便没有长物。
但愿亲手挑的精致胭脂师父不会觉得嫌弃。
戚碧树面色红得厉害,正要静悄悄出去,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云皓也从房间里推门出去,纳闷道:“这是什么?”
外头有人应道:“是盟主差人送来的一些东西,还请小道长收下。”
“司空祝?”云皓将箱子掀开,却是倒吸一口冷气,喊道:“戚碧树,你出来,瞧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戚碧树出去,云皓正震惊,没注意他是从师父房间里出来的。他走近,只见司空祝居然差人送来了几箱子上品的丹药和符箓,还分别有两箱子是金银珠宝和上品灵石。前者在修仙界自然没多大用处,可乍一打开箱子,金银光芒还是叫人吓了一跳。
飞羽山虽不缺什么好东西,可比起敛财众多的修仙盟穿云山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送我们师父的?”戚碧树狐疑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也不知道师父此时如何,怎么还没回来。
却听那送差的人道:“不是,一部分是孝敬洵毓君的,另一部分盟主说是给您的,您不是洵毓君的四徒弟吗?”
“他?!”云皓指着戚碧树的鼻子:“送给他是什么意思?”
戚碧树蹙起眉头,只觉眼皮子跳了两下。
山巅。
容完起身打算告辞,司空祝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白瓷瓶来,用手指捻了捻,凝重道:“里面是一枚太还丹,是三年前麒麟留下来的,世上总共有三颗,虽然不至于有起死回生之效,但能在重伤之后迅速护住心脉,危急关头可用。还请洵毓君助我一臂之力。”
他将瓷瓶递给容完。
他指的助他一臂之力,自然是指摆脱那两个道袍修士之事。
如今大陆上修为达到气神级别的修士屈指可数,可并不同心协力,除了柳倾藏与容完来到穿云山之外,其他气神级别的修者为求自保,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这也是为何他一直受制于人——他与柳倾藏加在一块,还无法除掉那两人。但若是再加上一个洵毓君,那胜算就大多了。这也是此次请求容完上山的最重要原因。
留下那两个人,后患无穷,容完自然是要帮他这一回的。既然答应了帮忙,那么有功便要收禄。
容完没有多作犹豫,将太还丹拿了过来。
何况这太还丹既然是麒麟留下来的,自然世间罕见,在原文中的确称得上神级的灵丹妙药,因为其可以在人死后暂时封住灵脉,保存尸首,只是,原文中并没有谁做到“起死回生”这一不可能的事情。
见容完收下了自己的见面礼,司空祝面色好看了许多,两人之间的气场也无形中变得融洽几分,至少,从相互试探到了站在同一条船上。
司空祝欲送容完离开,忽地想起一事,道:“虽然洵毓君不会助我牵红线,可年轻人多接触,洵毓君应该不会干涉吧?”
见他又提起这茬,容完心中不耐烦,但没有表现出来,“年轻人多接触是什么意思?”
司空祝道:“我叫人送了几箱子灵丹符箓过去,当做两个孩子的见面礼,想必此时已经送到了你的爱徒手中——当然,只是意思意思,穿云山别的没有,就是敛财多年,这方面毫不短缺。若是洵毓君不加干涉的话,或许能让你徒弟与司空柔结交一番,万一能结成亲家,岂不是一桩美事?而即便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少年们切磋切磋武艺,也是好的。”
容完心中冷笑,几箱子灵丹符箓换白虎之子庇佑,把为自己寻求后路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动人好听,也算是这位修仙界盟主的本事了。只是方才还收了人的太还丹,拿人手短,不好直接拒绝,于是敷衍道:“且看他们缘分,我做什么要干涉呢?”
“那便好,那便好。”司空祝笑起来,客气地起身相送。
二人谈话之前,已经在院中设下结界,且此次容完来的时候非常隐蔽,特意挑在那两个道袍修士不在山中的时间,因此倒也不怕隔墙有耳。
只是,容完却忽略了,寻常修士乃至气神级别的修士,神识都无法穿过他二人的结界,可这穿云山上,还有一人神识早就可以穿过任何结界了。
他一出院子,视线对上了一双眼睛。